妖女乱国 第243章

作者:樊笼也自然 标签: 古代言情

  檀邀雨肃着脸,“舅父倒了,就可以攀诬谢惠连了。估计是有人收到了宗子人选的风声,所以坐不住了。”

  “你打算怎么办?”嬴风问道:“这事儿我最多能帮你押到中秋。到时这几个犯人就都得移交给彭城王过审了。”

  还不等檀邀雨回答,谢惠连就跌跌撞撞地推门冲进屋来,他脸色惨白,神色惊慌地问道:“我继母刚刚上山来寻我,说是我爹被抓了。牵扯进了贪墨赈灾粮的案子里,可是真的?”

  檀邀雨和嬴风沉默地看着他,看得谢惠连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颓丧地耷拉着肩膀,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随后又猛地扑到邀雨的案桌上,焦急道:“我爹是不可能趟这浑水的!朝廷要严查的事儿他早就知道,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掺和进去!我知道我爹,他胆子小,但凡任何与他官途有碍的事儿,他都不会做的!他一定是被陷害的!”

  嬴风拍了拍谢惠连的肩膀,安慰道:“我们知道谢大人是被冤枉的。虽然费了些功夫,但是我们已经查到是他的属官陷害他。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切实的证据……”

  “你们早就知道了?!”谢惠连惊愕地看着嬴风和邀雨。

  “邀雨也是刚才知道的。”嬴风道:“我是七日前收到的消息。怕你们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们,而是先私下调查了一番。”

  谢惠连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拽着嬴风的胳膊道:“我求求你,你既然知道我爹是被冤枉的,求你到皇上面前去为他求求情吧!至少保住他一命!”

  “空口白牙,皇上是不会相信的。”檀邀雨开口道,“嬴风现在身份特殊,若是他去求情,皇上怕是会更加怀疑舅父。”

  “那怎么办……”谢惠连的手开始颤抖。

  檀邀雨问谢惠连道:“舅父对你并没有多好。你继母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求到你头上。如今你在名义上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你确定还要救他?”

第五百二十八章 、情债难填

  谢惠连坚定地点头。他虽然成了谢混和晋陵公主的孙子,却不代表他能不管自己的亲爹,看着他去送死。

  “那就冷静下来,动动脑子,”檀邀雨道:“想想谁会陷害舅父。想想你能做什么。”

  谢惠连抬眼看向檀邀雨,与她四目相对时,像是受到某种鼓励。他深吸了一口气,真如邀雨所说的,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五学馆上分别派出了几批人马。

  中秋节前三日,谢家主宅却被几家商户上门围堵追债。族产已经被败光的事儿突然在谢氏族人中传扬开来,整个陈郡顿时人人惶惶不可终日。

  而本来关在狱中的谢方明的属官不仅用裤带拴在窗杆上将自己勒死,还留下了一份血书,供述自己受人指使,诬陷谢方明。

  最让众人意想不到的,就是谢惠连原本在宫中并不受瞩目的姐姐却突然受到皇上圣宠。近半月来,宋皇几乎夜夜宿在她的房中。谢家女郎的位分直接从充衣升到了昭仪。

  中秋前夜,宋皇想给谢昭仪一个惊喜,不让通传就悄悄到了谢昭仪宫中,却见昭仪正低声啜泣。见他进来,又立刻摸干眼泪,笑颜相对。刘义隆心疼不已,安慰之下,得知谢方明被诬陷一事。

  谢昭仪说不愿皇上为自己的事儿烦忧,才一直隐忍。只是眼看就要中秋,想着自己在宫中锦衣玉食,而父亲却困在狱中有冤却无处申辩,故而偷偷落泪。

  刘义隆怜香惜玉,立刻招来刘义康和刘义季细问。然后谢方明当日就被无罪释放了。

  而谢惠连也在这之后,正式成为了谢家的宗子。

  檀邀雨看着谢弘微发来的信函不住冷笑。有些人,不逼一下,就不知道他们做事能多快。谢弘微显然是怕了,就连唆使谢方明属官的那个谢家嫡子也被他处置了。认错的态度特别良好。

  檀邀雨把玩了一会儿谢家送来的宗子印信,丢给墨曜道:“你贴身收着,我过几日就要用上。”

  墨曜点头,立刻将宗子印藏好,又道:“谢家说连郎君要回一趟陈郡,正式拜祭宗庙,还要宴请各氏族的族长、宗子、族老。您看是否需要派人送他回去?”

  檀邀雨道:“我们在南边儿的事儿都办得差不多了。等明年年初就可以回行者楼了。到时候再将谢惠连带回陈郡,拜祭宗庙也不急在这一时。至于宴请,告诉谢弘微,我会在建康为谢惠连举办宗子宴,毕竟各家掌握实权的人物都在建康。至于族中长辈,正好舅父也在建康,陈郡那边,请晋陵公主和谢弘微前来就可以了。”

  谢方明在狱中受了刑,又因狱中潮湿引发了咳疾,需要在家中休养,以后能不能再做官都难说。可谢方明这一支在族中却越来越受重视。

  亲儿子入了嫡支,还做了宗子。亲闺女在宫中圣宠不衰,任谁都要给谢方明几分面子。

  檀邀雨看看天,问墨曜道:“禾依姐姐是今日出宫吧?”

  “是。”墨曜答道:“郎君要去见她?”

  “她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理当亲自去宫门接她。让人去备马车吧。”

  檀邀雨想到这儿就觉得讽刺。明明是冤案,可却只有通过一个宠妃的嘴,才不会引起刘义隆猜忌。还说什么明君?!真是好笑!

  禾依显然没想到檀邀雨会亲自来接她,见邀雨从宫门口的马车中探出头来时,立刻欣喜万分地迎上前,“十二郎!你怎么来了?!”

  墨曜一听这称呼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不知道女郎是怎么谈笑自如地跟禾依讲话的。禾依若是知道真相,还不一定要怎么伤心呢……女郎这情债啊,真是越欠越多!

  “禾依姐姐,先上车吧。”檀邀雨热情地打开车门,还不忘了伸手拉了禾依一把。

  禾依只觉得心中如小鹿乱撞,忙借着邀雨的手上了车,坐定了才道:“不是说要避嫌,你怎么又亲自来了?”

  “事成之前,自然是要避嫌的。事成之后,谁还管那许多?”檀邀雨说着便向禾依作揖道:“这次真是要谢谢姐姐。若不是你肯冒险入宫教导昭仪,皇上也不会如此宠爱她。”

  禾依闻言却叹了口气,“不过是帮着她想开了。女子生来艰难,她在宫中更是步步惊心。如今她已经看开了,也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即便不学那些哄男人开心的法子,她也能过得游刃有余的。”

  “女子能像禾依姐姐这么豁达的,真是少见。”檀邀雨诚心道,“什么时候姐姐也教教我吧?”

  “教你?教你什么?”禾依疑惑道。

  檀邀雨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笑道:“教我怎么活得豁达啊。”

  檀邀雨一笑,禾依的心就跳得更厉害了,她害羞地侧过头,小声道:“十二郎是郎君,学我做什么?”

  檀邀雨是真心佩服禾依,也感激她出手帮忙,便问道:“姐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可想就此离开花船?”

  檀邀雨之前就给了禾依一大笔钱,足够她日后生活的。花船是王五郎的,若是禾依想走,檀邀雨可以帮她跟王五郎说上一声。

  禾依满眼深情地望向檀邀雨,“若是离开花船,十二郎可会容我留在你身边?”

  檀邀雨根本没领会禾依的意思,直截了当道:“那恐怕不行。留在我身边太危险了。姐姐别看我这样,仇家还是挺多的。姐姐若愿意,我可以为你找一个安稳之处。”

  禾依不知道檀邀雨说的是实情,只以为邀雨是以此托词,不想接纳她。

  禾依轻叹了一声,随即又露出笑容,“多谢十二郎的美意了。如今这乱世,哪又比花船上好多少呢?我已经习惯了上面的日子,真要去了哪处安安静静地孤独终老,倒不如在花船上和姐妹们嘻嘻哈哈,过一日算一日。”

  檀邀雨想了想,点头道:“好。姐姐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以后若是姐姐有事,只管去朱家的铺子上留信给我。我一定相帮。”

  “我一个妓娘,能有什么事儿。”禾依浅笑,“你以后多来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檀邀雨点头,她在南地还没结识过其他女郎。她很喜欢跟禾依相处,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根本没注意到墨曜正在仰天长叹。

第五百二十九章 、十卦十准

  檀邀雨一路送着禾依回到了花船上。禾依当初走的突然,船上其他姐妹还以为禾依赎身离开了,没想到她还会回来,一时百感交集,哭的哭,笑的笑,说不完的体己话。

  不少女妓认出了檀邀雨,毕竟花魁宴当天那五十朵金莲可是让人印象深刻。管事娘子跟禾依十分亲近,忙拉过来小声问道:“你可是跟了秦十二了?”

  “姐姐浑说什么呢?”禾依笑道:“我不过是去帮了十二郎一个忙,所以离开了几日。现在事情结束了,我自然要回来了。我可舍不得姐妹们。”

  禾依说得轻松,管事娘子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不过她知道,有些伤疤戳不得,于是也笑着应道:“回来的好。我让人给你做些好吃好喝的,你帮了秦十二,就让他好好陪着你吃!让他给你斟酒道谢!”

  禾依笑得脸上红红的,拉着檀邀雨进了个厢房。他们两个谁都没注意到,天字号的厢房内,早就有人盯上了檀邀雨。

  —分界线—

  拓跋焘在广宁郡停留已经快半个月了。整天不是泡温泉药浴,就是骑马打猎,之前的疲累消除了不少,伤口似乎也恢复了许多。

  他这次出宫,只带了璃竹和盈燕两人。因为在宫里时,他最常去见的也只是这两人。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离了皇宫,让他有了更多闲暇的时间去回忆,这两日檀邀雨总时不时地从他脑子里蹦出来。

  每到这时,他就会跑去寇谦之那儿坐上一会儿,似乎这样才能平静下来,让他不至于不管不顾地跑去南地或仇池寻人。

  拓跋焘今夜又有些烦躁,不想见别的女人也不想说话,索性又去寇谦之那儿躲清静。

  一进院子就发现寇谦之正皱眉站在院中,见拓跋焘来了,忙施礼道:“臣正要去见陛下,没想到您却自己来了。”

  拓跋焘扬眉:“国师有何事要见朕?”

  寇谦之正色道:“星象有异,北方不稳。敢问陛下今日可收到平城的消息?”

  拓跋焘闻言蹙眉,“今天倒是的确没收到平城的传信……朕还想是否是遇上雨天耽误了……”

  寇谦之却用毫不迟疑的口吻道:“请陛下速速调兵,返回平城。”

  “现在?”拓跋焘有些迟疑。只凭占星的结果就调度军队,这事儿听起来有些不靠谱。

  寇谦之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拓跋焘。

  片刻之后,拓跋焘转身下令:“传旨令广宁附近二十郡抽调守军,即刻随朕返回平城。再派快马去调征南军,命他们日夜兼程赶上来!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拓跋焘的旨意一气呵成,说完时人都已经走出寇谦之的院子了。

  寇谦之再次仰头,确认了邀雨的星象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他望着北方异常闪耀的几颗星叹了口气,“但愿能多救下几条人命吧。”

  神鹿一年秋,柔然大军突然入侵北魏边境五郡,一路烧杀抢掠。其中一支军队更是长驱直入。北魏守军中有三支哗变,加入柔然军一路杀向平城,却在离平城十里之地,遭到了拓跋焘率领的王军拦截。

  “不可能的!拓跋焘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还在广宁郡泡温泉吗?”柔然领军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将,见到想着拓跋焘亲征的王旗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主,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拓跋焘既然已经赶了回来,我们绝不能与他硬碰硬!此时还是先撤退吧!”

  拓跋钟的眼睛里全是愤怒,他一把抓过属官的衣领吼道:“撤退?!你要我怎么退!已经都到这里了,平城就在眼前!你要我如何退?!追随我的这些旧部要怎么办!难不成都跟着我们狼狈地躲回柔然?!”

  属官也是一脸的不甘,他抹了把脸上的泥血,坚定道:“即便是要在草原上终日逃亡,属下也会追随您。将军的旧部也会追随您!我们起事,是为了将您推上那至高之位!绝不是为了一时气愤就丧命于此。少主,留得青山在……”

  “不行!”拓跋钟毫不犹豫地反对道:“我娘还在宫里,我们逃了,她要怎么办?!”

  属官双手扣住拓跋钟的脸,让他冷静下来道:“夫人不会有事的!按照计划,她会在我们到达平城时打开城门,如今我们未到,夫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少主!撤退吧!再晚我们就走不掉了!”

  拓跋钟的身子一颤,看着远处的旌旗只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就又迫近了一分,他死死握住手里的长剑,又向平城的方向忘了一眼,随后调转马头,“撤退!”

  拓跋焘一路从广宁郡追击而来,可直到自己亲眼看见对面敌军的旌旗时,才真的相信了寇谦之。

  “陛下!他们撤军了!”

  “追!一个都不能放走!朕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狂徒!”

  拓跋焘说着就一马当先地追上去!

  拓跋焘带兵几乎毫不歇息地追了三日,却依旧没能追上敌军。他不得不停下修整,不然他的人会在追上敌人前累死。

  离主战场越近,越多的战报汇集交到了拓跋焘手中。他终于明白为何会有三郡守军直接投降。

  “拓跋钟……”拓跋焘的眼神变得阴狠,“原来是你……”

  拓跋焘立刻问面前的探子:“可还发现了其他人?”

  “其他人?陛下是指?”探子被问懵了。

  “无事,你下去吧。”拓跋焘挥手。

  檀邀雨不会跟拓跋钟在一起。若是她在,拓跋钟不会蠢到用这种自取灭亡的法子。

  拓跋焘从身后取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打开后里面先是现出一座金佛像,佛像下还压着一块绢布。

  拓跋焘小心地取出佛像放到一边,接着将绢布在眼前摊开。

  绢布上画着一个骑在神鹿上的少女。眉目传神,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画布上走下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