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笼也自然
“请师父准我同楼主一同前往。”姜坤当下改口。
檀邀雨拒绝得更快,开玩笑,带着这个冷面阎罗,热乎饭都要吃到胃打结了!
“二师叔还是留下照顾师公吧。虽然拜火教主伤了,但他们若丧心病狂地打过来,总不能楼中无人坐镇。”
姜乾和寇谦之如今都在北魏。楼中武功最高的当属姜坤。他若也走,的确是给敌人可乘之机。
若是别人,姜坤肯定不会坚持,可这是嬴风……他如何放心?
姜坤一反常态地追问道:“若一切皆如楼主猜测的,您打算如何处置嬴家?”
檀邀雨一直觉得二师叔对所有人都敬而远之,大约只有嬴风才能让姜坤如此在意了。
“二师叔觉得,我应当如何处置?”
姜坤被反问地一愣,本能就想说自然是按楼规处置。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曾经做过知命人的姜坤当然知道,背叛楼主只有死。
“嬴家不可留,”檀邀雨果断说道:“但若嬴风与此事无关,我会酌情处置他的去留。只是……真若是将嬴家连根拔起,即便我不与嬴风为敌,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苍梧尊者和姜坤都沉默了。这怕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却又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了。
姜坤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苍凉,脊背也微微弯了下来,“嬴风体内有共生蛊,即便楼主不能使用内力,他也没法伤害你。若是楼主将其擒拿,还请容我见上他一面。”
檀邀雨知道,姜坤还是想再劝劝嬴风。可这种局面,不是别人说一两句就能化解的。
不过她依旧应承了下来,“好。师叔也派人留意着山下的五学堂吧。嬴氏此前送了一些年轻的子侄过来,我本心并不想此事牵扯到他们。但还是谨慎些的好。”
苍梧尊者感叹道:“没想到同门为敌的事,在你们身上也要上演一遍。天道莫测啊……”
檀邀雨知道,老人家心里肯定不好受。可她属实不会安慰人,只能勉为其难地讲了个趣闻哄老人开心,就借口要去师姐那儿叮嘱几句,先行离开了。
檀邀雨走后,姜乾的脸色越发难看。苍梧尊者平时对几个弟子都很严厉,这次却没责备姜乾识人不清,只道:“嬴家能做下这么大个局,肯定早有背弃之念。小丫头说的对,你就是太耿直了,才让嬴家浑水摸鱼了这么久。”
姜坤自然知道师父说的没错,垂首承认道:“师父教训的是。万幸楼主早早就种下了情蛊,否则为情所困,当年的悲剧恐怕又要上演一次。”
苍梧尊者却微微皱起眉头,“你不说,我倒没觉得。你一说,我怎么觉得今日小丫头过于平静了?就连她那个贴身的女婢,都没多提一句。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师父是说……情蛊已经不能制约楼主了?”这猜测实在有些让人心惊。
苍梧尊者沉吟片刻,“她内力失控后连清心铃都震碎了……那可是太公留下的……”
姜坤闻言立刻起身,“徒儿去试探一下。”
“去什么去。”苍梧尊者摆手,“若情蛊真的已经无法控制她的本心,那行者楼便没有什么能制约她的了。你试出来又如何?方才你也瞧见了,不管那小丫头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她并没有打算徇私。对行者楼来说,这样还不够吗?”
第六百三十章 、心理建设大法好!
檀邀雨出了八卦塔,先在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极其认真地做了个热身。
檀邀雨原地蹦了几下,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错。
“应该能扛住她几下。反正她的破虫子都伤不了我,光靠武功的话,未必谁更高呢。再说打楼主应该是被禁止的吧……?绝对应该被禁止!”
檀邀雨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朝潋滟的住处走。
守山人由于担负守护整个行者楼的职责,所以不但不能擅自离开行者楼的地界,甚至住的也是山谷外没什么人的地方。
“搞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草,是生怕自己的虫子没地方躲吗?”
檀邀雨嘟囔不停地拨开挡在路中的一大丛类似芭蕉的植物,又用匕首砍断了一根从空中垂下的藤蔓。
她正考虑要不要干脆放把火把这堆东西都烧了,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嘲讽,“谁让你现在没内力,连个草都跳不过去。”
檀邀雨磨着后槽牙抬头看,就见潋滟足尖踏在一根悬在空中的藤条上,真的是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
这女人跟我绝对八字相克!反唇相讥的话在檀邀雨嘴边儿打了个转儿,又给咽了回去。好女不吃眼前亏,况且她就算想挨揍,现在都跳不到挨揍的高度。
和气生财,谁让我缺钱呢!在给自己找了个十分有说服力的理由后,檀邀雨强挤出了个笑容,“师姐好。您要不下来说话?头这么抬着看您,我脖子都要断了。我好歹一伤员,您体谅体谅我可好?”
潋滟却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她伸手从旁边抽出一根藤条,用力一甩抛给檀邀雨,命令般道:“拽着。”
檀邀雨老实地将藤蔓缠上手臂抓牢,就见潋滟在上方用力一拉又一拖,檀邀雨就腾空而起,从藤条交织的缝隙里窜上了天。
檀邀雨还以为潋滟是想把自己拉到上面去,没想到才刚到空中,脚还没踩稳悬着的藤蔓,就听旁边一声,“走你!”
余光瞟见一根三人粗的大树桩直朝自己撞过来,檀邀雨本能伸手借力一撑树桩头,翻身就骑在了树桩上。
树桩直接将檀邀雨荡到了一小块空地的上空,她一见,便灵巧地抓住了最近的一条藤蔓,顺着藤蔓滑到地面上。
潋滟在旁边看着檀邀雨尽量稳住的身形,似笑非笑地赞道:“还不错,身手都还在。听说白毛猴王还想要娶你来着,果然是物以类聚,猴以群分,看出了你的潜力了吗?”
檀邀雨同样皮笑肉不笑地回嘴道:“我比师姐自是不如。不管是身手还是养虫子,您和猴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潋滟白了檀邀雨一眼,“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可爱。”
一个当然是指檀邀雨她,两个是谁?嬴风?
“你来做什么?”明明潋滟的屋子就在十步外的地方,可她显然没打算请邀雨进去喝杯茶,“我不是说了,那些煞气蛊我研究明白了自会去告诉你,你无事不用过来烦我。”
檀邀雨真的就差用白眼甩在潋滟脸上了,真当她想来啊!?闲着没事儿,跋山涉水来找骂?
邀雨沉下脸,“我尊您一声师姐。你却似乎忘了我才是行者楼的楼主。行者楼要做什么,也不是守山人该干预的。您把刘义季送到八卦塔拆我的台,难道我不应该来过问一句?”
刘义季毕竟是刘宋皇室,檀邀雨才不会放任他在行者楼里行动自如。当初鉴于他身上的蛊毒只有潋滟能解,就把刘义季安排在守山人这儿住着。
就凭刘义季这种只会骑个马拉个弓的角色,没有潋滟帮忙,怎么可能走得到八卦塔?估计还没进山谷就被猴王抓去当女婿了。
潋滟似乎早就知道檀邀雨会来兴师问罪,面不改色地回道:“我拆你的台?若不把刘义季送过去,你觉得檀将军就会答应你?师公会答应你?到时你只会卡在高台上下不来。我没让你谢我已经算是给你楼主面子了。”
檀邀雨早就知道潋滟有些我行我素,当初选楼主时,她敢无视楼规,背着师公师父们让活太岁吞了自己,今天当然不会因为檀邀雨是楼主了,就不去做她觉得对的事儿。
“可我明明告诉过你,不要让刘义季靠近八卦塔。”
“怎么?”潋滟挑眉,“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吗?要是没有,你拦着他做什么?”
檀邀雨一愣,“他可是刘宋的人。”
“那又怎样?”潋滟反问,“我从来不认同行者楼将自己藏得这么深。藏得越深,揣测越多。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诉所有人你在做什么。你开学堂纳贤才,举救世军以示天下,为的不就是让世人清楚明白地看到行者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吗?”
檀邀雨沉默了,这的确是她的初衷。当初她要开学堂,还以为潋滟会跳出来反对,没想到潋滟却是最早支持并帮助她的人。看来这位师姐真的是对事不对人。
“刘义季是不是皇子不重要,”潋滟接着道,“归根到底,他也只是天道众生中的一粒尘埃。你也不用担心刘义季靠记熟地形来威胁行者楼。我能让他进去,自然也能让他进不去。”
不以刘义季的身份背景去看待他?檀邀雨觉得自己做不到。她虽然脑子里知道行者楼是中立的,它不该是北魏或是刘宋的帮手,也不该是两国的敌手。可檀邀雨本能地就会对两国有一份敌对心。
“师姐还是多费心去研究那堆煞气蛊吧。至于刘义季,您还是多一份防范的好。毕竟姓刘的,没有一个不长鬼心眼儿!”檀邀雨说的时候,眼神不经意就流露出了十足的厌恶。
潋滟心头一跳,伸手上来就要摸檀邀雨的脉。
邀雨反应很快,一个扭身就躲开了,警惕地望着潋滟,“你要做什么?”
潋滟缓缓站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变得咄咄逼人,引得四周的蛊虫都跟着一起骚动了起来!
“楼主体内的情蛊……是否还完好无恙?”
檀邀雨微微蹙眉,她明明很注意言辞了,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对嬴风的情义,她明明连师公都骗过去了。这女人到底怎么发现的?难不成她跟蛊虫有什么感应?
“无恨才无爱。情蛊能阻断你的男女情爱,某种程度也会让你对人的憎恶变得不再强烈。可你方才的眼神,显然不是个心如止水的人该有的。”
果然,什么事儿只要沾上刘家人,就准没好事儿。
既然被察觉了,想要蒙混过关怕是不容易。檀邀雨轻轻转动了下脚步,“师姐想多了,您没发觉您的蛊虫依旧在怕我?这不正说明情蛊还在吗?”
第六百三十一章 、明知不可为,那就不为
潋滟看见檀邀雨微微变动的站姿,就知道她是做了准备要打一架的。
“凭你现在的功力,打不赢我。”
邀雨耸肩,“凭你现在的地位,也打不赢我。”
潋滟冷笑,“果然一点儿都不可爱。你可是算准了我不敢伤你?”
檀邀雨摇头,“我可算不准师姐,您从来不按常理行事。不过我能算准师公,您若伤了我,势必会伤的比我重。”
“哼!你好歹也是个楼主,天天仗着师公狐假虎威算什么!”
檀邀雨无所谓这种激将法,“想不开你就重新投胎,毕竟这楼主的位置,除了面子上这点儿好处,里子里一点儿油水都没有,我还想让贤呢。”
潋滟却突然收拢方才的气势,有点儿无聊道:“你宁可跟我硬碰硬,不就等于不打自招?”
檀邀雨再次确定她没法预测这位师姐到底走的什么路数,只能见招拆招地答:“别人或许能混过去,你这儿我知道,早晚会露馅儿的。”
潋滟伸手,“让我瞧瞧。”
得。这回儿不硬来了,直接伸手要。
其实檀邀雨心里也有些忐忑,关于嬴风的记忆和情绪是醒来后的两个月中一点点儿恢复的。从最开始的疑心到憎恶,慢慢变成针锋相对和情绪莫名。
檀邀雨以前从没承认过自己喜欢嬴风,可当她的记忆重新划过脑海时,她就像旁观的第三者一样,看着记忆中的两个人。或许是旁观者清,檀邀雨直到此时才确认,她对嬴风的感情,有一种会让她柔软的力量。
缺失的记忆都恢复后,檀邀雨就意识到可能是情蛊出了什么问题。可她用行者楼里抓到的蛊虫试了一下,那蛊虫显然还是怕她的血。这就很奇怪了。
反正都已经被潋滟发觉了,与其自己瞎猜,不如让她看看。檀邀雨认命般将手腕递了过去。
潋滟摊手上去摸了一会儿,眉头就蹙了起来,“你坐下,尽量调整呼吸。”
大小周天是行不了了,檀邀雨只能让自己尽量放松呼吸。就当檀邀雨放松得眼前一片白光,眼看就要睡过去时,冷不丁就听潋滟问,“你打算怎么办?”
邀雨就像是大清早突然叫醒般,有点儿不耐烦道:“师姐得告诉我究竟什么情况,我才能想想要怎么办?”
潋滟显然有些头疼,而且邀雨要是没看错,师姐好像还有点儿心疼……
“你知道为什么情蛊是蛊王吗?”潋滟莫名地又反问道。
“因为大?”檀邀雨答得不假思索。她可是见过那玩意,跟其他蛊虫比起来真的算得上肥头大耳。
潋滟被她气得一噎,“因为天下无论何种武功,都有人能练会。可唯独绝情断性,是人便难做到。就算是小师叔那种天生淡泊的性子,也难保有一天不会为一人心动。而情蛊却能让人轻易地做到这一点,所以它才是最难养成的……是蛊王。”
潋滟说着说着,手便攥成了拳头,“这么稀世罕见的蛊虫,居然被你给吸收了?!”
檀邀雨一脸懵,“吸收?它在我体内,我见一面都难,怎么吸收它?”
潋滟有些无力,“你脉息慢是天生的?”
檀邀雨莫名其妙地摇头,“过了死日后才慢下来的。”
“唉……是我大意了。”潋滟此时真是心疼她的情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