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笼也自然
要么怎么说女子善言呢,这王家女郎倒是不藏私,不过一巡酒的功夫,檀邀雨传递的消息就已经传遍花厅了。女郎们也顾不上宴饮了,纷纷凑到檀邀雨身边问东问西。
檀邀雨这才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谁曾想谢惠连的宗子宴,自己却成了香饽饽。
邀雨咬咬牙,为了招收弟子,她忍了!
耐心地为女郎们逐一解答后,檀邀雨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方才的那位王家女郎注意到了,忙给她倒了杯茶润喉,檀邀雨道谢接过,小口饮尽。
王家女郎依旧十分好奇地看着檀邀雨的一举一动,终于没忍住问道:“你如此和善知礼,怎么看也不像是传闻中的妖邪之人。难道真是你那继母故意诬陷你?”
檀邀雨心中暗喜,这么半天,你终于是问到点子上了!
她面露些许难色,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年幼时的确曾行为诡谲。当时父亲以为我病了,遍寻名医为我治病,情况却反倒越来越糟……”
檀邀雨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周围的女郎们都已经停下议论,正竖起耳朵在听她讲,才继续道:“后来机缘巧合,父亲遇到了一位五学馆的夫子,为我卜算后才得知我是因命格太阴,招了些不干净的邪祟附体。”
“自那之后,我便跟着我师父学习修行,还跟着师父到灵气汇集之地洗涤身心多年,终将邪祟彻底清除了,才敢随同父兄回建康。”
“你是说……”众女郎们都露出惊恐之色,“你曾被妖邪附体!?”
檀邀雨点头。她和秦忠志商量过,当年真气失控看到的人太多了,强行说没发生过也不可能。索性借着五学馆之能将此事敷衍过去。
“夫子们居然还有如此神通!”花厅里顿时变得更加喧闹起来!
第六百四十八章 、疑心
檀邀雨的话立刻引得众女郎对五学馆无限神往。
邀雨又趁热打铁道:“我有一位同门,长相异于常人,曾被人误当做瘴气林的野兽。后来得到了师门教化,如今学得一手好医术。他过几日也会来建康,到时你们就会见到了。”
女郎们好奇心顿起,她们久居建康,还真没见识过能被当成野兽的人长成什么样。当下便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檀邀雨却只狡猾地说了句:“等他日见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檀邀雨本来还担心,怕今年五学馆招收弟子不会像去年那般盛况。如今看这群女郎们的热情劲儿,估计她是白担心了。
被女郎们围着的檀邀雨此时就像众星捧月般,毫不费力地就落入了彭城王的眼中。
“那边那个就是檀家的独女?”
彭城王身边的内侍忙答:“回王爷,正是此女。”
彭城王皱皱眉,似是极不满意地道:“果然是姿色平平,又有之前的污名在,此等女子怎配做本王的王妃?”
内侍往前凑了凑,小声道:“王爷日后自是贵不可言,想要什么样绝色的女子没有?可檀家却就这么一个女儿,娶了她,给她一个正妃的名分,那檀家的水军便会永远效忠王爷。奴听说,王华和王昙首那帮人曾经向皇上谏言过,让皇上纳她入后宫。可皇上那身子……”
彭城王嘲讽地冷笑一声:“怕是娶了也只能让她独守空闺。”
“正是如此。”内侍紧跟着拍马:“王妃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王爷若想赶在热孝内续弦,还得早做安排。”
彭城王摆摆手,“本王心中有数。等什么时候找个时机,将檀道济约出来,本王既然想娶她的独女,总要显示些诚意。”
内侍赞许,“王爷英明。”
彭城王又往花厅后面的廊桥看了一眼,“你不是说那神秘人约在此处吗?怎么还不见人来?”
内侍朝身后招招手,便有一名护卫绕过花厅走上廊桥。不一会儿那护卫又折返了回来,朝彭城王点点头。
彭城王一挑眉,“走!随本王去瞧瞧究竟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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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惠连的宗子宴办得十分成功。宴请的第二日,因皇上和谢夫人赏了贺礼,他照规矩要进宫谢恩。
刘义隆只说自己身子不便,内侍便让谢惠连在寝殿门外磕几个头,就当谢恩了。
谢惠连依言跪下,刚磕了一个,余光就看见一双藏蓝色绣着暗红色焰纹的鞋子自他旁边经过。
这人走进时,谢惠连闻到了一阵极其奇特的香气。他强忍着自己的好奇心才没抬头去看。
绣鞋的主人显然是有什么特权,只在刘义隆的寝殿门口站上了一站,就被请了进去。
谢惠连借着叩头直起身子的瞬间瞄到了绣鞋主人的背影,那身形显然不是后宫的嫔妃。无论是仪态还是穿着,看上去都是位有些年纪的女人。
谢惠连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出一个名字,顿时就心头一颤。
为了能再看那人一眼,谢惠连故意拖慢叩头的速度,九个头硬是让他磨了一刻钟。旁边的常侍也不好催他,只当他是个刻板的书呆子。
可无论谢惠连再怎么磨蹭,磕头也用不了更久了。正当他打算找个借口再留一下,没想到那女人却从刘义隆的寝殿里出来了。
谢惠连起身之时,正同那妇人打了个照面。只不过是被她扫了一眼,谢惠连就觉得一股寒气洞穿周身。那眼神竟一点儿人气儿都感觉不到。
谢惠连原本还打算偷偷跟着妇人,可妇人这一眼却像是给他施了定身咒,让他莫名就迈不动步子。直到妇人都走出寝宫大门了,谢惠连还呆呆地立在原地。
内侍似乎是见怪不怪,上前虚扶了他一把,“谢宗子可还好?”
谢惠连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方才……那位……可是传说的严神医?”
内侍笑答:“谢宗子好眼力。正是严神医。这位神医可是气势非凡。第一次见她的人,少有不被震慑到的。”
内侍似乎是在给谢惠连找台阶下。身为谢家宗子,被一个女人吓得动弹不得,传出去也不好听。
可谢惠连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他很清楚,方才严道育的眼中并不是震慑,而是杀意……
再说严道育,她自刘义隆的寝宫出来,走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假意整理衣衫时耳朵微微一动。
她的表情变得越发阴寒。看来宋皇是真的对她起疑了,身后这暗卫已经连着跟踪她好几日了。
想到刚才见到的谢家宗子,严道育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有谢宗子做桥梁,行者楼的人进宫就比从前容易得多。
若是让行者楼的人掌握了自己的计划,那此前的布局就都毁于一旦了。
严道育犹豫片刻,虽然明知有些冒险,她还是转了个方向朝宫门走去。
由于刘义隆给了她出入宫城的令牌,所以严道育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感觉到那暗卫还在身后跟着,严道育七拐八拐进了一家药铺。
没一会儿,便有一名同她穿着、身材都相同的女子端着一簸箕晒好的药钻到房中去磨药。而严道育则顺着药铺的暗道直奔彭城王府。
九熹正百无聊赖地丢着一盒子宝石玩,就听见内室的窗户轻轻一响。
九熹将手里的宝石丢回盒子里,踱步走进内室,朝严道育施礼唤道:“母亲。”
严道育却猝不及防地,伸手便扇了九熹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当初费劲心机将你送进彭城王府,难道是为了让你坐在那儿丢石头玩的?”
九熹缓缓扭回被打偏到一边的脸,垂下头再施一礼,“是女儿无用。”
严道育看着九熹被打红的脸却没有一点儿心疼,眯起眼睛问道:“让你办得事情怎么样了?”
九熹依旧垂着头,声音平静无波地回道:“女儿按照母亲给的信息一一查过,那些药人无一幸免,已经都被行者楼的人杀害了。”
严道育闻言又是一个耳光扇在九熹脸上,“为什么你不是个儿子!?若你是个郎君……”
严道育没有说下去,可九熹心里却知道,若她是个儿子,此时就可以献身给教主。让教主吸干自己身上的功力疗伤。为自己的亲生父母,献出自己的性命。
第六百四十九章 、献身
严道育似乎意识到自己是在无故冲九熹撒气,又将声音放缓和了一些道:“虽然我多少猜到会是这种结果,只是没想到行者楼居然真的做得这么绝。”
九熹脸上火辣辣得疼,她却连揉都没揉一下,照旧毫无波澜地道:“单凭行者楼的卜算估计也做不到将药人一个不漏地找出来。只怕是红龙将药人的位置出卖给了行者楼。”
“那个叛徒!孽子!”严道育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我当初就该直接结果了他!偷食教主的药人不说,还倒戈向行者楼!待我捉到他,一定将他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九熹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母亲变得越来越扭曲的表情,冷冷地问道:“为何要杀了红龙?他可是仅剩的已经成形的药人了。”
严道育瞪了九熹一眼,“糊涂。他已经被异教徒的真气玷污了,还如何献身给真神?!”
九熹被骂了也依旧一脸漠然,“既然真神无所不能,为何不能只吸收有用的煞气。红龙即便被异教徒的真气玷污了,如今不也还活得好好的。吸食掉红龙,总好过真气耗竭而死吧。煞气蛊反噬起来,即便是真神也难以抵挡。”
严道育冷静了下来,思索片刻,终于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就算教主不能吸食红龙的真气,也可以用他来养着煞气蛊。只可惜我如今不能亲自出马。宋皇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宫中的暗卫时时盯着我。红龙的事儿只能交给你了。好在留守在建康附近的教徒们还未被行者楼的人发觉。你带着他们,一定要把红龙活着抢出来。”
严道育见过了九熹之后,又悄悄潜回了药铺,神不知鬼不觉地同假扮她的女子换了回来,又光明正大地回到宫中。
暗卫虽然有些疑心,不明白严道育何必亲自磨药,可他监视了一日,始终没看出什么端倪,向上禀报时也只是如实告知。
等到刘义隆想起来询问严道育的动向时,已经是几日之后了。暗卫首领答说并没发现严道育有何异常的举动。说完却又犹豫起来。
刘义隆皱皱眉,他这几日的精神越发不济,对任何人都失去了耐心。
他沉下脸恼道:“朕养着你们暗卫,不是让你们来权衡利弊的。而是要你们作为朕的眼睛和耳朵,将你发现的事情都报上来。你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做不好,不如换个人来做这暗卫首领吧。”
暗卫首领闻言忙跪地请罪,“臣不敢欺瞒皇上。只是此时涉及皇家,臣实不敢妄言。”
刘义隆挑眉,“有话就说,朕赦你无罪。”
暗卫首领在脑子里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回道:“近日建康城中有不少关于豫章康长公主的传言,说……豫章康长公主喜好娈童……暗中拐了不少男童充做自己的内侍。”
刘义隆原以为是暗卫发现了彭城王的异动,一听是豫章康长公主的事儿,顿时兴趣全无。
他不感兴趣地摆摆手,“不过是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也值得你禀报给朕?檀道济这个老狐狸,表面上满意朕的赐婚,私下小动作却不少。派人处置了造谣之人,以儆效尤。”
暗卫首领却道:“臣刚听说此事时,也以为是檀家为了悔婚故意玷污豫章康长公主的名声。可实际追查下去,却发现此事……并非空穴来风……而且,消息是从会稽大长公主府传出来的。”
刘义隆显然很意外,“长姐?”
刘义隆沉默下来。他并不在意豫章康长公主是否私德有亏,他本来也没打算给檀家说个门当户对的亲事。
只是长姐怎么会参合到这件事儿里?难不成她同檀家达成了什么协定?
刘义隆刚想下令让暗卫多加留意长姐同檀家是否有往来,就发现暗卫首领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还有何事?!”
暗卫首领咽了口唾沫,他是刘义隆从亲卫里挑选出来的。接替赢风的暗卫首领一职后,日日如履薄冰,从不敢懈怠丝毫。
即便他对刘义隆的忠心是有目共睹,可今日却依旧让他觉得脖颈上像是有一把铡刀架着,只等自己说错一个字,就毫不留情地落下来。
刘义隆看出了暗卫首领的惶恐,终于意识到此事绝对不只是皇姐的丑闻。他从靠着的软垫上缓缓坐直身子,双目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说。”
暗卫首领心一横,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只能搏一把了。
“豫章康长公主……似乎……似乎……与太子有私。”
刘义隆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失聪了。
与太子有私?有私?
有私!!
他足足花了半刻钟才明白过来暗卫首领说的究竟是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刘义隆枕边的玉璧被他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