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下有鹤
“你的感觉没错,这些主事女官,背后也多少牵扯到氏族之争。”太后提起玉妃得宠之时,故意刁难一位女尚宫,叫人不动声色联合家族挖了个坑,使玉妃犯下大错,被御史连番攻讦。若非先帝强势保下她,只怕都要被打入冷宫。
令人取来名册,“我先前本是想着过段时日再叫你管这些,等你熟悉了宫廷,慢慢接手。思来想去,既不好引起那些人误会,也不能叫你心底不痛快,便将人和册子都一齐送了去。”
太后简单解释了下,开始给她讲名册中哪些局和人事需特别注意,其背后可能牵扯的势力。
南音认真细听,她是个好学生,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提问,让太后为人师的兴致大起,连着说了小半个时辰不停歇。
“掌握了这些,你今后同那些世家夫人们打交道也更容易。”太后道,“她们可远比这些女官麻烦,待有机会,你亲自召一场宫宴,再一一去认识。”
私底下,定有不少人瞧不上这个家族不显、出身平平的新后,有绥帝在身边时还好,若南音单独面对这些人,不一定仍能被敬重。
那些人,可不会因为她有天子撑腰,就真心对她高看一眼。
太后没有对南音直接道出这话,等她亲身经历,自会明白。
这场一对一的教学持续小半日,快到用晚膳的时辰,太后意犹未尽,“怪不得陛下好为人师,收你这么个学生,人人都能爱上当老师。”
仙女儿般的美人认真坐在身侧,目光专注,还时不时露出敬仰孺慕之色,太后都觉招架不住。
不知这能不能算夸,南音抿唇笑了下,“母后倾囊相授,我也不能拖后腿。”
她起身,用目光止住侍女,亲自为太后沏茶,流云般的一套动作赏心悦目,双手奉上,眨眼道:“请母后喝茶。”
太后接过,余光扫视她全身,忽的想起一事,心中微动,道:“一两个时辰说不清,今夜不如宿在鸾仪宫,再多学些?”
“母后有此意,我再欣喜不过,自当遵从。”
能宿在鸾仪宫,南音也悄然松了口气。黏得太紧也不妥,如今有太后为理由,先生只能听从了罢。
她打发人去绥帝那边说了一声,今夜不回椒房宫,并着人取来了衣物。
天际昏昏落幕,直到简单的一顿晚膳用毕,绥帝身影仍未出现,南音愈发松然,与太后说笑,来了兴致,还一同试用香脂。
但就在上榻前的最后一刻,侍女来禀,说是御驾到了。
这时候来鸾仪宫,用意为何,不言自明。
下意识看向南音,一见她神色,太后险些笑出来,这孩子耳根瞬间就红通通的,真是青涩。
“要回去吗?”
南音摇头,“已答应了母后,今夜想留在这儿陪您。”
当真是陪她么?太后含笑,没有戳破她的话儿,起身迎向绥帝。
绥帝显然是办完事就过来了,身侧犹含风露,“听闻南音在这儿叨扰了母后多时。”
“不算叨扰,是哀家留她陪呢。”太后问,“陛下用过晚膳了?这会儿还来鸾仪宫,可是有要事?”
绥帝道:“不瞒母后,大婚以来朕日日与皇后同寝,已成自然。若无她在侧,只怕夜不能寐,故来此接人。”
这话说得太过坦然,丝毫没有在意甚么一国之君的威严,太后也是反应了几息才愣住,再观南音,简直要无地自容。
那些侍女宫人们不敢有反应,但八成也被绥帝直接的话给惊住了。
“这个……”
绥帝再道:“儿臣与皇后刚大婚,母后也不忍心罢。”
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太后还能如何,嘴张了几下,还是对南音道:“……是有些道理,南音,我还是不强留你了。”
南音应了声,匆匆和太后道别,也想离开这个令人羞窘不已的地方。
绥帝乘御辇而来,将她牵上辇车,还没等她出声,先道:“我还未用膳。”
宛如鼓足气的河豚被戳了下,南音转过脑袋,似嗔含怨地与绥帝对视一眼,一头扎进他胸口处,闷闷道:“回去传膳,我陪先生。”
真正论起来,南音实在不是擅长生气的人,自幼的经历让她天生就更会观察并体恤他人情绪。何况绥帝这样的人物,他稍有示弱,南音也不好意思与他置气。
为后者,更要雍容大度,这是南音进宫以来谨记的一点。因此,她都在避免自己出现小女孩儿闹脾气的情态,只有实在郁闷,才会流露些许。
绥帝爱她各种模样,将人抱住轻拍,毫无悔改之意,还道:“实在想陪姨母,今后陪你多走动。”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南音忍了又忍,隔着布料,对他手臂轻咬了口。
帝后在御辇中相处,自无人敢看,这种时候,连往日备受信赖的全英也要回避,老老实实做个透明人。
夜色深沉,椒房宫外盏盏灯火挂起,对于帝后同归的场景,椒房宫的人丝毫不觉奇怪。
陪绥帝用过晚膳,待他沐浴后,携一身水汽上榻,南音伸手挡住拥来的手臂,认真道:“先生,我们要约法三章。”
“嗯,哪三章?”
“我处理后宫之事若遇困难,除非主动请求,先生就莫出手。”
这是第一条,也是绥帝意想不到的一条,沉吟数顷,“可。”
南音不想一味倚仗他的威势,也属正常。
“第二,先生曾言为我设帘听政之事,先暂缓。”南音曾觉这没甚么,许是见惯了绥帝的随心所欲,认为这样若能稍微减缓他心中的焦虑,也并无不可。
但近日细思,尤其是今天听太后讲过那些后,她深觉不妥。大绥没有皇后听政的先例,纵观前朝数代,凡有女子干政,都会被无数人攻讦,天子威信也会大减。
为立她为后,本就在朝堂上惹了诸多非议,她不希望绥帝因自己流出一个昏君名号。
绥帝皱眉,想要拒绝,触及南音温柔坚定的目光,还是颔首,“只暂缓。”
不代表真正放下。
能够商量,听得进便是好事,南音亦点头,赞同暂缓之说。
最后一条,也是她最需鼓足勇气说道的。她的身体微微绷紧,目光变得羞涩起来,声音放低,仍是很清晰道:“第三条,不可纵欲贪欢。”
“每夜……次数不可过一。”她含糊带过那个词,“若翌日有要事,则必须好好休息。”
南音深觉,应当不止自己受不住,如此频繁,难道先生身体不会受损吗?
这回绥帝连考虑都不用,断然拒绝,还沉眉提问,“我并未做好,让你感到不喜?”
这让南音如何回答。
无论从体力还是技术上,绥帝都堪称出色,他将钻研国事的精力放到这方面,简直是事半功倍。即便最开始显得生涩些,也很快就能够让南音跟着情难自抑,共同沉沦欢海。
南音脸皮薄,无法就这个问题与他坦然探讨,于是说到最后,这第三条还是不了了之。
再度天旋地转,她被绥帝抱住。
平日里不曾领略过的绥帝的凶悍和强势,她尽数在榻间感受到了。每一次,他都是以把她揉进骨血中的阵势,仿佛如此便再不分离。
汗水、泪水不停,南音感到自己深深陷进了被褥,无法挣扎。
十指抓紧绥帝宽厚的肩背,南音不由为他深邃的目光所吸引,抬手抚向那脸颊。
一滴汗,顺着绥帝额间、高挺的鼻梁,滑落至结实有力的胸膛,性感到不可思议。
“先生……”她喃喃出声,略显破碎的声音让绥帝缓下攻势,倾身听她言语。
他以为她有何话要说,但南音只是在这片刻的失神中失去清醒,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对他倾诉心迹,“我……亦为先生着迷。”
绥帝顿住,有那么一瞬间,眼神简直像盯住猎物的鹰隼,执着到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南音吞吃入腹。
用尽浑身力气,绥帝才克制住了那股想要肆虐的欲望,只是用了更大的力量,将南音拥住。
从上方看去,他宽阔的肩背已完全将南音掩盖,仿佛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南音遮得密不透风。
“南音。”他唤了她许多次,声音低沉。
“永远不要离开朕。”
作者有话说:
我也想让他克制,可是陛下说他不想!
呜呜呜女鹅辛苦
ps.我真的没写什么啊!
第66章
大婚婚假结束的前一日, 喧喧终于被允许放到南音面前。
雪白的一团,经内侍精心伺候多日,愈发圆润。它不认生, 同人熟得快, 也没有甚么思念主人的说法,这些日子照常吃喝玩乐,到处撒欢,还在椒房宫得了个“狗祖宗”的名号。
窗前置了罗汉床, 南音歪在隐囊上,就天光看名册, 闻声微微坐起,朝它招手, “喧喧,过来。”
它起初明显有些认不出南音了, 黑亮的眼中透出陌生,好奇抬头望来。过了片刻,不知是识出主人,还是受南音手中肉干引诱, 欢快地朝她奔去,被南音抱起,在怀中轻抚。
看它埋头吃肉干,南音笑说:“旁人说小狗认主,忠心不二,你倒好,离了我反倒更滋润些, 被人伺候得很舒服罢?”
她捏捏那耳朵, 喧喧抖了抖, 汪汪叫着舔她手心。
“娘娘想要忠犬,不如着人挑两只细犬来。细犬常做狩猎之用,威猛忠心,既可养来赏玩,也可护主。养得好,一般只认一主。”挽雪建议道。
南音说不用,“不过是只小狗,快乐些有何妨,何必对它定那些苛刻的要求?”
她笑了下,“且我们喧喧也是立过大功的。”
说到这儿,南音想起林钟,不知那孩子现今如何了。听闻绥帝很欣赏他的天赋,兴许正在哪个学院苦读。
恰好绥帝外出归来,南音问起,他道:“他如今随赵家习兵道,很得赵家人喜爱,被赵将军收为了义子。”
那不正好是赵敛冬的弟弟?南音为好友高兴,忽然反应过来甚么,试探性问:“学有所成之后呢?”
“自是为我效力。”绥帝说得理所当然。
南音恍然,不由莞尔,原先好歹还想着带回去为林钟挑选老师,如今是直接丢给赵家教,教好了再拿回来,先生可真会坐享其成。
说话的时候,绥帝抬手捏住喧喧,将它丢到一旁,占住了南音身侧位置,长臂将她拥住,取来名册随意一看,见旁边还配了小像,心中了然,“在记长安城诸位夫人女郎的姓名样貌?”
南音嗯了声,赧然道:“不如先生记忆卓群,更不好把人叫来站在面前看半天,只能用这种法子。”
她也是自谦,当初患有眼疾时就能在作画上小有成就,凭的便是绘画天赋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绥帝并不赞成她这样耗费精力的做法,“无需如此劳累,你是皇后,自有人会给你介绍。”
“嗯……不算累,反正近日也算清闲。”南音自有她的坚持,她习惯行事时自己有把握,而非一味依赖旁人。
纤细的手指搭上名册,从绥帝手中轻轻抽出。南音就着倚靠他的姿势,又翻了一页,点住其中一人,不由咦了声。
“怎了?”
绥帝低首,仍记着江盛曾嘱咐,莫在太过刺眼的天光下看书的护眼之道,侧身为南音挡去大半,阴影投在卷上,将她点的那人半张脸遮住。
定神一看其姓名注释,颔首道:“康王另一位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