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鼠醉鱼
他抬头看向南香,扫过她低垂的眉眼,心想就冲这么一杯酒,别说是什么龙肝凤髓,她要什么,孤全都给她。
雪姬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陈公公出面让雪姬离开,邕王来询问为什么,陈公公说:“殿下不喜欢这样的。”
邕王纳闷了:“他喜欢哪样的?”
“规矩的。”
明白了,他就想娶个菩萨回去。
邕王看李骁身边那个规矩的丫头,此时正在给自家殿下捶背捏肩膀。
南香也不知道自己该在宴会上做点什么,但是给殿下喂了酒后,她有点心慌,不想再干这样的差事了,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有侍女在给客人捶背。
于是她也站起来给自家太子殿下捶背揉肩。
她不太懂怎么捶背……反正就胡乱捶两下,殿下也没叫停,她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南香还有那么一点自己的小心思,太子殿下方才还在车上警告她,让她小心着点,免得挨打,现在她还没挨打,她反而先“打了他”。
南香稍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邕王:“……”
似乎有些不太有章法,捶起来真的舒服吗?
虽然心有疑惑,但是想到这位皇侄儿是学过武的,更懂医术,他教出来的丫头,指不定是什么新鲜的按摩方式。
邕王让一旁的美姬跟着观察学学,下次好在自己身上试试。
散了宴会,从邕王府离开时,李骁找邕王要走了一个厨子,四皇子李郯找邕王要走了雪姬。
邕王被要走过不少人,大多是美人,要厨子的虽然很少,却也不是没有。
可……太子殿下的人还顺便要走了一套衣服和首饰,自己带人过来他宴会上玩耍,还要走衣服的,挺少见的啊。
这让邕王感到十分难受。
——他是不是瞧不上本王府邸的美人?
邕王听说东宫里有不少姿色不俗的宫婢,从今日太子身旁小丫鬟的模样便可见一斑。
一个也就算了,指不定还有七八个摆在身旁,邕王嫉妒的冒酸水了,外加恨他暴殄天物。
那个小丫头再养养,比雪姬还要妩媚动人几分,声音也是极好听的,今日进府时穿着一身碧色丫鬟装,就已经显露出倾城容貌,后来绯色石榴裙,却是蒙上了面纱。
那样的娇艳容颜穿上艳丽的颜色,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这简直叫他抓心挠肝。
南香还穿着那一身红裙随着太子殿下上了马车,她刚才在宴会上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好奇地喝了两杯酒,这会儿朦朦胧胧的,虽然还清醒着,却觉得头有些晕。
她问道:“殿下,这衣服……”
“穿着,送你了。”
才在马车里坐下,外面有人递进来一个食盒,隐隐有勾人的香味飘散出来,南香有些怨念地将食盒打开,递到了李骁的面前。
李骁拿起一个羊肉馍饼,掰开一半,浓烈的肉香气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车厢。
他递了一半给南香:“你尝尝。”
“多谢太子殿下。”
南香抱着那热气腾腾的羊肉馍饼,她尝了一下,非常好吃,表皮烙得酥香异常,里面的羊肉混合着奇异的香料,意外的鲜香味美。
南香吃得很慢,暖热的馍饼吃进肚中,让她觉得十分舒适,南香没敢抬头看太子殿下,如今她是真有些怕他的,这几日留在东宫里,李骁对她说话多了,她也听见了不少他的冷语告诫。
勉强留在东宫里,太子殿下却不是那么喜欢她,也不满意她,又让她小心祸从口出,又警告她要挨棍子……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南香想念自己的亲爹亲娘,她的哥哥姐姐弟弟,还有崔姑姑和彩月她们。
“南香,你以前吃过这种羊肉饼吗?”李骁自己也吃了两口馍饼,脑中回忆起不少旧事,来的时候他更是在马车里问南香是否还记得些小时候的事。
李骁倒是想起了些,他曾经分过一半饼子给她,不过不是热的,而是冷的,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起来。
越是回忆,他的记忆倒越是清晰了起来,记忆中的那个丑丫头,早就有了南香的轮廓。
若是想到他们之间还会有这样的因缘际会,倒不如一开始就让她留在自己的身旁。
“南香?”并没有等到南香的回音,李骁偏过头一看,发现南香已经睡了过去,手中用油纸包着的馍饼还未吃完。
她的脸颊酡红,许是醉了酒,此时她没有戴面纱,一张稍显青涩的绝色脸庞全然暴露在他的面前,含着红晕的粉颊娇嫩无比,好似海棠春睡。
李骁并没有叫醒她,他坐在他身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来了一趟皇叔这里,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太子殿下觉得“爱妃”倒是个好称呼。
——他的爱妃。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无处不在
回到了东宫, 南香迷迷顿顿的醒了,她登时吓了一跳,却发现马车里只有她一个, 外面的小公公唤她下车。
南香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去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穿上平日里的鹅黄宫女服装, 小心在东宫伺候,等到殿下用了晚膳后,也没怪罪她什么,南香这才安心下来。
可等晚上回到自己住处时, 南香发现自己住的地方已经大变了模样, 之前的几张木床都被撤了,新搬进来了一架黄花梨架子床, 角落里还有个榆木罗汉床, 边上还有方桌圆凳案几衣箱镜箱等等, 这屋子原本也不算小,撤了几架连床,另填上这些东西,便也填满了大半。
“太子殿下说就你一个女官住在这, 便叫人把屋子改了改。”
“南香姐姐, 你之前的东西都放在那大木箱里呢,等会儿您给点点……”
南香愣愣地点了点头,走进了这个属于她的小偏房, 房间里的布置已经大变了模样, 除了那个大木箱外, 已经没有别的让她眼熟的东西。
太子殿下让人来把之前的东西搬走了?
“先前那些床和棉被呢?”
“已经潮了破了, 殿下让给扔了。”
扔了?
南香坐在那崭新的精致罗汉床上, 底下垫着柔软的锦被,跟以前那些粗糙的棉被相比,是另一种顺滑清凉的触感。
还熏了香,这香味南香很熟悉,是太子殿下惯常爱用的一种香料,并不是女子的脂粉甜香,而是一种似墨一般微微苦涩,却又是一种令人安详宁静的木质檀香。
她在太子殿下身旁闻过好多次。
明明那些旧棉被也没有潮了破了,明明前些日子她还拿去晒了,还亲手一针一线地补好了……
现在夜里只剩下一两架并未连在一起的床,南香也不能翻来覆去到处乱滚了,她睡在这个陌生的屋子里,嗅着那熟悉的气味,久久都睡不着觉。
她嗅着太子殿下身上的香,想着却是爹娘还有崔姑姑她们,南香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主动凑到太子殿下跟前去的,也不该贪心地想要更多的月例和赏赐。
南香不太想要这些东西了。
等到了第二日,要不是有守夜小宫女来叫她,她险些起晚了,南香换上新的宫女装,因是入秋了,昨日一夜凉风,突然冷了下来,今日换上新衣裙。
新发下来的宫女服饰比之前要精致漂亮的多,还有好几样新首饰,南香随意戴了几样头饰耳环,便去寝宫伺候太子殿下。
南香不再紧着往太子殿下身旁凑,她找陈公公等人认真学习了宫规,勤勤恳恳地履行好她作为掌言女官的职责。
殿下赏下来的吃食,南香也不再多用了,浅浅尝两口,每日老老实实吃自己那份宫女的饭菜,因着她是太子爷身旁的女官,她每日的饭菜不说是山珍海味,却也是味美可口的。
在太子殿下身旁,她也变得谨言慎行,能不多说话,便不多说话,低着头,认认真真做好手头上的事。
南香也不再把太子殿下当自己的亲爹一样伺候,因为她现在做不到了。
南香很清楚的明白,太子殿下是主子,是能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东宫之主,是一国之储君,她怎么能把他当亲爹一样伺候呢?
应该把他当做祖宗菩萨一样看待,要时时刻刻小心供着。
就像她小时候,爹爹带她去老祖宗坟前祭拜的情形一样,不能在祖宗面前乱说话,不能不敬菩萨,要十分虔诚地将他供起来。
每日伺候太子殿下饮食,那是在为老祖宗上供,而她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奴婢,又怎么好多尝菩萨的贡品呢?
这么转变观念之后,南香便觉得心安理得了起来,自那日在马车里近距离见过太子殿下的脸庞后,那一张脸总是阴魂不散地萦绕在她的周围,在那之后,她好像在哪里都能看见太子殿下的脸,简直要将她吓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为什么会处处有太子殿下?
——那是因为观自在菩萨无处不在。
菩萨说让抄佛经她就抄佛经。
如今的南香每日认真虔诚地抄佛经,每日认真虔诚地伺候菩萨,一日一日过去,又变得顺遂安心起来。
如果有一天菩萨不要她了,那就是让她下山去进行自己的修行。
她居住的房间里多了崭新的桌椅板凳,夜里练字抄佛经也方便了不少,南香不仅练字,她还尝试着画画,她曾经在太子殿下的书房里见到过不少名家画作,便凭着自己的记忆照葫芦画瓢给画在了纸上。
南香的字写得不怎么样,但她发现自己在作画上有些许天赋,按照记忆复原出来的画作还有模有样的。
于是南香打算多练练,那日在宫外见到了不少人手中的风雅折扇,画着各类花鸟林木,她打算画一幅墨竹图,等她的画艺练好了,她要用自己的画作来做一把折扇。
南香每天都花一些时间来练习,盼着能在明年开春前给自己做一把折扇。
*
从邕王府回东宫,李骁忙了几日政务,天气倏忽转凉几日,皇帝身体有恙,将不少内政交由他处理。
即便每日政务繁忙,李骁倒也坚持每日练武半个时辰,不过,他练武的时候,很少再见到南香,也不会有人来给他额头擦汗。
“南香呢?”
“这会儿南香不当班。”
又过了一两日,李骁早已经发现南香变了,不再往他跟前凑,也不会学那些公公太监一样,殷勤地讨好他,她平日里嘴挺笨的,学也学成个四不像……
想到这里的时候,李骁的嘴角微微向上一勾,而后脸上的笑容散开。
这小丫头近日伺候的一点都不尽心,每回都是敷衍了事,在他身边说话极少,也不会用那一双灿如星辰的桃花眸望着他。
太子殿下暗自磨牙:孤真是好脾气,才没有发作于她。
仗着孤宠爱她,她就开始偷懒懈怠,这还得了?还没当上宠妃呢,这就不想着讨好他了?
就连他赏下去的饭食,也没怎么用,起先李骁还当她是身体有恙,特意找机会让她好好休息,甚至太子殿下还偷偷给她把了脉……
这不摸还好,一摸脉险些把他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