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鼠醉鱼
偏生这蠢丫头将来又的确该是他的女人。
对自己的女人,或许也该哄哄她,多点儿耐心。
这种感觉对李骁来说还是很新鲜的,他没哄过哭泣的女人,也还没学会怎么给人擦眼泪,据说女人是水做的,日后这眼泪肯定少不了。
这么一想后,李骁觉得自己是该多学学,总得多上手尝试几回,他皱眉道:“要不你再哭一会儿,孤轻点给你擦?”
一回生,二回熟,他方才手重了些,只是不习惯,这回他收敛力道,定不会再弄疼了她。
让她知道孤的温柔。
南香呆愣地看着前方。
李骁催促她:“你哭啊。”
“哭不出来了……”南香可怜巴巴道,明明刚才眼泪止都止不住,这会儿却是哭也哭不出来。
李骁让她别哭,她使劲儿掉眼泪;李骁让她哭,她哭都哭不出来。
南香如今就后悔,后悔没在之前给太子殿下捶背揉肩的时候,多使劲儿掐他几下。
别说是伺候他十年,她一天都不想伺候他了。
“你这丫头啊……”李骁叹了一口气,让她哭她还哭不出来了,女人真是善变。
原来女人是要这么哄的吗?她才不会掉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铁骨铮铮
脸上的泪痕未干, 南香抬手揩了一下脸,方才哭过,她的眸光澄澈, 宛如水洗过一般,水盈盈的,眼尾的桃花红晕潋滟而散。
南香没有看李骁, 她什么都没看,只是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过。
脑海里浮现一副墨竹图,她清晰地记得那或深或浅的竹叶, 生长向上的竹节, 这是她一笔一划描摹出来的,她画这幅画的时候, 脑海里想的不是别的, 而是太子殿下。
南香伺候太子更衣打扮, 她对李骁的衣饰了然于心,李骁有无数锦衣华裳,但她最喜欢他穿素白衣裳,就如这墨竹一样, 清新淡雅, 气质卓然。
很多时候,太子殿下给人的感觉是冷峻如刀的,竹叶的形状亦是像刀子一样, 尖锐, 却并不叫人觉得冷和害怕, 反而记得, 风吹过, 竹叶沙沙摇动的温柔,就像他一袭白衣,手持折扇,对她笑时候的模样。
南香以前是爱花的,她抄了佛经之后,恍然知道,大多寺庙佛堂都会有一片竹林,太子殿下会在一片竹林中长大,听见风声,竹声,钟声和诵经声。
竹子在她心里就变成了一种别样的东西。
她会幻想生活在竹林里,在一片竹叶声环绕的地方,盖一栋小房子。
将折扇捧过来的路上,南香曾有过几分羞涩之情,她心底是想让太子殿下见见的,她觉得自己已经画的很好了。
如果殿下见了,也能夸夸她就好了。
只是太子殿下说:这墨竹画得真丑。
其实这话也算不得什么,殿下说的是这天底下最诚实的话,他见过那么多名家名作,一个婢女的画作凭何能入他的眼。
南香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心底却仍做希冀,知道了结果,也仍旧会难过。
初到东宫的时候,孙嬷嬷教导她好好伺候主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可她近来却忘了,太子殿下待她好,她变得贪心了些。
南香心想,她以后不会再画画了。
也不想再要一把折扇。
“你起来吧。”见她还跪在地上,李骁叫她起身。
“是。”南香缓缓站起来,跪了一会儿,腿脚不是很舒服,她勉强自己站好,低着头,小声道:“奴婢告退。”
“等等。”李骁居高临下看着她,南香虽然止住了眼泪,李骁却发现自己并未多么高兴,他明显感觉到他与南香之间疏离了几分。
他嗓子眼里卡着一句话,李骁想对她说:孤错了。可他又想到自己一个太子,一个主子,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婢女道歉?
他刚才又没做错什么?不过就说了一句她画得丑,她就掉眼泪,还生他的气,这小丫头气性也太大了。
她画得丑,字写得也丑,他又没有嫌弃她。
“太子殿下,南香下去净面,免得污了殿下的眼睛。”
“你——”李骁听出她闹脾气了,一股子邪火蹭蹭蹭往上冒,“你当真以为孤不会罚你?”
“奴婢去抄佛经。”南香害怕地抿了下唇,她倔强道:“殿下说过不会责打南香。”
“没说要打你。”李骁气不打一处来,后悔当初给她的承诺,现在这丫头啥都不怕了,还敢顶嘴说主动去抄佛经。
“奴婢告退。”南香松了一口气,她转身就走,她这会不想待在李骁的身旁。
“你给我回来!”
当着他的面说走就走,当真是要翻天了。
李骁气得想骂她,又怕她哭,他才哄过一次,心里发憷,若是又把她弄哭了,难不成他一个皇太子,还得低三下四跟她道歉不成?
骂又骂不得,打又舍不得,他这是请了个小祖宗在身边。
太子殿下想起当初在军营里的日子,对那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李骁执法严明,说一不二,毫不留情。
南香这般与他置气,偏生他还真拿这蠢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骁叫人打了水来,挥退四下,他让南香坐在榻上,毛巾浸了水,亲手拧干,去给南香擦脸。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这般劳心劳力,也是够低三下四了。
得亏没让别人看见。
若是以前的将士部下见到了,估计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想他太子李骁,曾经的五皇子,少年将军,从来都是对女人不假辞色,只有女人想尽办法接近他,讨好他,谄媚他。
他何曾如此过?
眼前的南香,还不是他的侧妃,不过仅仅只是他的贴身婢女。
他竟然对一个婢女如此体贴。
“殿下,奴婢自己来。”南香闭着眼睛,她实在怕得很。
“你别动。”见她怕得跟个鹌鹑似的,李骁还真不信这个邪,他还偏要给她擦脸了。
只是给她擦脸,又不是给她洗脚,李骁不信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南香紧紧闭着眼睛,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下巴被人托在两指间,轻柔湿润的毛巾揩过她的脸颊。
李骁竭力控制了手上的力道,轻轻替她擦。
南香睁开眼睛,她觉得有些痒,转过脸,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全身上下都跟着抖了下。
李骁:“……”
太子殿下见过各种有关美人蹙眉,美人含泪,美人捧心,美人倒酒的描述,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美人……
秀气的小鼻子皱皱的,染着点红,实际上可以说是不雅,让人觉得嫌弃,但他又觉得怪可爱的。
南香的鼻音很重,她仰头眼巴巴看着李骁:“殿下,奴婢自己来。”
“你别动。”李骁笑出声,“孤继续。”
南香被他擦干净了脸,小脸白白净净的,先前的红痕亦是散的差不多了,只不过,经过这么一遭后,南香开始打嗝。
南香十分恐慌地捂住自己的嘴。
李骁憋笑:“你自己数,记得要数清楚了,数到停为止,届时孤问你多少下,你得如实回答,若是答错了,真罚你抄佛经。”
南香被吓了一跳,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向李骁。
怎么能这样?哪有人数打嗝的?南香知道太子殿下的记忆力上佳,哪本书哪页哪行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说不定他也能清楚地记得她的打嗝次数。
而她自己,她会数数,可若是不专注的话,很容易数错,万一数错了,她真要抄佛经了?
“嗝!”南香猛地打了一个嗝,随后停住了,她意识到停住了之后,猛然狂喜:“七下!”
李骁:“……”太子殿下心想至于这么欣喜若狂吗?
刚才这丫头不还是铁骨铮铮说要退下去抄佛经,现在她的铁骨呢?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当真是疯了,居然跟这蠢丫头玩这么蠢的把戏,偏生他还挺高兴的。
“太子殿下……”南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李骁被她这双眼睛看得脚下一软,身体都要飘起来,险些昏了头,若是这丫头再乘机问他要些什么,难保他不会答应。
幸好南香还没有学会开口讨要赏赐。
她只是这么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李骁咳嗽了一声:“是没错,孤不罚你,孤赏赐你一样东西。”
“真的啊。”一听说有赏赐,还免了抄佛经,南香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她觉得太子殿下的脾气跟云一样捉摸不透,她自己的伤心和委屈同样走得也快,一旦转移了注意力,之前的事情全都抛开了。
“帮孤研墨去。”
“嗯。”南香轻轻应了一声,继而有些遗憾,太子殿下估计又是赏一些笔啊墨的,什么时候才能轮得上金瓜子。
南香去研墨,李骁提笔作画,他画了一幅墨竹图,题字落款,盖了印。
之后他又亲自制作成了一把折扇。
南香则在一旁看着。
制好了后,李骁把扇子抛给南香,柔声道:“送你了。”
南香受宠若惊地抱着那把新鲜出炉的折扇,上面还带着墨香,气味很好闻。
这是太子殿下亲手画的,他亲手写的!还盖了太子殿下的章印!
李骁见她这副模样,不禁莞尔:“喜欢吗?”
南香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她双手捧着扇子,还了回去:“殿下,南香还是不要了。”
李骁愣住了:“怎么?”
“这是风雅人才配拥有的折扇,南香不过一介婢女,不会写字,也不会作画,又怎么好拥有这么一把扇子。”
南香浅浅一笑:“奴婢看殿下用折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