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萧七郎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大步上前,手肘一曲,用力撞在武鹏举的腰上。
“哎哟……”武鹏举就是个绣花枕头,痛得脸都扭曲了。
萧七郎并不肯就此罢手,反而顺势上前勒住他的脖子,状似亲密,实则威胁。
“武公子,今日是我家宴客的好日子。许多贵人都要来的,这样闹起来太过难看。不如您帮帮忙,叫他们住手?”
武鹏举肯定不干啊,他堂堂皇族子弟,怎能被这么个小白脸儿胁迫了,当即反手去打萧七郎。
不想他绝不是萧七郎的对手,只三两下就被反扭住胳膊。
萧七郎正想将武鹏举狠狠拧翻在地,杀一杀这群恶客的威风,一只微凉的手从斜刺里伸过来,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脉门。
萧七郎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深邃漂亮、睫毛卷长的眼睛。
“恶意挑衅、虐打客人,不是高门世家的待客之道啊。”
面前的年轻男人身量极高,长着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
说话的时候,红艳艳的嘴唇动得很有韵律,非常好看。
萧七郎一向自诩面面容俊美、卓尔不群,此刻见了这人,瞬间生出了些许自卑。
年轻男人都是自傲的,不肯服输的。
萧七郎微抿着唇,反手去抓对方的手,想用武艺压制住对方,以证明对方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嘿……”对方很是轻快地笑了一声,手腕一收一放,萧七郎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手臂已被反拧到了身后,钻心地疼。
“你做什么?”其他萧家子弟见状,赶紧上来干涉。
“逗他玩儿!”红嘴唇云淡风轻地笑着,长臂伸展,搭在了萧七郎的肩上。
萧七郎发现自己比他矮了小半个头,被这样压迫性地摁着,就——很憋屈。
萧七郎使劲甩开男人,冷漠地抬着下颌,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道:“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样貌身高、武力不行,那就比一比家世门阀好了。
“洛阳独孤氏,族中行七,有点巧,咱俩都是七郎。”
独孤不求笑得灿烂,颇为亲切的模样,落在萧七郎眼里却是满满的挑衅、以及恶意。
论门阀排行,独孤氏并不比萧氏差。
还能比什么呢?
“原来是独孤公子。”
萧七郎平生第一次这么不愿输给一个人,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问道:“不知可有功名了?”
来比读书吧!
“还没有哇!七郎已经有了?”
独孤不求抱着手臂,笑眯眯地看着萧七郎,逗孩子似的。
被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萧七郎只觉着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当然还没有功名,他现只是在国子学读书,准备将来考取进士科。
但他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平时也有诗名才名,大家都说他是状元之才。
这些东西说出来,都是很长脸的事,萧七郎也早就习惯了大家对他的称赞和羡慕。
然而这会儿,他就是说不出来,仿佛只要说了,就落了下乘。
“七郎怎么不说话?”独孤不求继续笑眯眯。
萧八郎看出萧七郎的窘迫,立刻跳出来替他分辨:“我七哥在国子学读书,次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博士们都夸他有状元之才!”
“太难得了,萧状元。今日能够结识,真是三生有幸。”
独孤不求笑眯眯地道:“我就不同了,都没怎么念过书,也没什么功名。”
以武鹏举为首的一群人脸色古怪地“哈哈”大笑起来,都跟着喊萧七郎:“萧状元。”
萧七郎气得一张俊脸通红,却又没办法制止或者发作,只得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下去,再把独孤不求那张过分漂亮的脸牢牢记住。
他很肯定自己没得罪过这个人,在这之前都没见过,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他?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再不然就成了恶客,被主人赶出门去,又要引得长辈们纷争生气,多不好!”
独孤不求做起了和事佬,说的话却像是在威胁萧家千万别想着赶走他们。
第28章 你这个未婚夫婿竟然不知
在这之前,萧家还真想着要把武鹏举这群人赶走。
听到独孤不求这一通饱含恶意的话后,就不能够了。
萧七郎的叔父为此特意赶过来致歉,谁让为首的人是武氏皇族子弟呢?
而且其余人等爹手里有实权,又抱了团。
随便啥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往高门、寒门之争上头套,传到女皇耳中也不好听。
今日待客是为家族上升,永保兴盛,并不是想要与人交恶结仇。
于是,武鹏举等人被安置在一处精致的小院子里吃喝玩乐,下人伺候得格外殷勤周到。
“七郎真是娇气啊,看把他委屈得!像他这样的,理应躲在他娘怀里吃奶才对!”
武鹏举当着萧家人的面就敢说萧七郎的坏话:“还状元呢!呵呵……真好意思说!”
独孤不求拱火:“我看他不像是华而不实的人,或许真是有才。快别说他了,将来若是真拿到状元,咱们岂不脸疼?万一他小气,报复咱们,咋办?”
“哈哈哈……状元?报复咱们?”
武鹏举将酒杯往地上用力一摔,眯了眼睛沉声道:“此种无德之人还妄想什么状元!”
独孤不求但笑不语。
申时过后,六部下衙,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身份地位最为高贵的当属女皇之侄吴王,其次,在任宰相来了两位。
一位姓崔名誉,出身清河崔氏。
一位姓杨名承,出身弘农杨氏,正是杨氏那位远房族叔。
再往下,各大名门世家皆有人在。
萧七郎跟着他爹萧让在外头迎客,收获无数赞誉,可惜之前被武鹏举等人闹了一场,弄得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萧让提醒他:“难道还有什么事,能比你在贵人面前露脸更重要吗?”
“儿子知错。”萧七郎重新振作精神,面带微笑,温文儒雅。
萧让满意点头,又提点了他几句,因着吴王来了,便入内陪客,只留萧七郎在此迎客。
“七哥,崔相公与杨相公来了!”
萧八郎高兴地道:“你快去迎接,我入内禀报大伯父!”
萧七郎连忙整理衣衫迎了上去,那二人也知道萧家今日大宴宾客是为了什么,对萧七郎这个后辈很是亲切,还特意当众考校他的诗才。
正是和乐融融之际,忽听一人高声道:“听闻萧家大宴宾客,京兆杜氏特来奉上贺礼!”
众人讶然,齐齐抬眼看了过去。
大宴宾客,总会找个由头,譬如说,谁谁生辰,添丁进口,又或是赏个花,鉴个画,搞个诗会什么的。
萧家这次宴客的借口便是品赏牡丹,但凡收到请柬的都知道。
这京兆杜氏如此作态,显然并未收到邀请,是不请自来。
一般不请自来的,都会带着故事来。
所以众人都很兴奋,期待得很。
嚷嚷的人穿件酱色圆领缺胯袍,身高体壮,黑胖如牛,一双眉毛乱成鸡窝,眼睛却小,精亮如黑豆,再加一个凸起的大鼻子,巨大的狮子口。
又丑又凶的长相。
在他身后,跟了十多个穿着青衣短衫的汉子,都露着胳膊,胳膊上有纹绣,是江湖市井的扮相。
这些人簇拥着一辆牛车,牛车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雪青短襦、墨蓝长裙,皮肤雪白,长眉凤目,柔弱无依。
她怯怯地坐在那里,抬眼朝着众人看过来。
但凡目光扫过之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只恐惊吓到美人。
萧七郎也看到了这个美人,同时还听到了那一句“京兆杜氏”。
萧八郎碰碰他的手,低声道:“七哥,京兆杜氏,是不是之前和你定亲那个杜五娘?”
萧七郎没说话,看着四周如狼似虎般盯着牛车的男人们,心中生出一股不悦之情。
就仿佛,属于他的财产被人觊觎了。
“是不是她?”
萧八郎喋喋不休:“不是说她病得起不了床么?家也败了,怎地今日竟然来了?还弄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阵仗……七哥,你要做什么?”
萧七郎大步走到牛车之前,直视着车上的弱女子,沉声道:“你是谁?”
弱女子怯生生地注视着他,眼尾微红,眸中星光点点。
纤长的脖颈肌肤苍白,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肩头纤薄,纤腰束素。
柔弱晶莹如清晨的露珠,还是洁白的栀子花瓣尖上的那一颗,幽雅脆弱,含着芬芳。
仿佛有一只手紧紧攥住萧七郎的心脏,叫他瞬间失了声。
他怔怔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忘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杜清檀才刚打了个呵欠,眼里还含着生理性的泪水。
被萧七郎这么咋呼呼地问了一声,并不是很高兴。
然而她今天来,并不是要表现自己的凶悍,而是以退为进。
所以她默默地垂下头,下了牛车,对着萧七郎盈盈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