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果仁应了,边按边道:“您不该喝这么多的,在宫中当值,醉醺醺的回去怎么好?”
杜清檀皱着眉头道:“我没有喝多,那酒也不浓烈,这是不知怎么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下去,整个人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果仁惊慌失措:“停车,停车,折返太医署!杜司药生病了!”
车夫回过头来,淡淡地看向她二人,默不作声地调转了车头。
到了太医署,果仁慌慌张张地下了车,叫里头供职的女性杂役来抬人。
才刚把杜清檀抬进去,就见孟萍萍的车也折返回来。
彩鸢遮遮掩掩地下了车,说道:“孟娘子醉了,得寻个地儿给她稍微缓一缓,否则回到家里非得挨骂不可。”
与此同时,李岱不胜酒力,起身往后头去,只想找个地方歇一歇。
聂公公皱眉痛骂张医令:“就他事多,倒把殿下给灌醉了。”
李岱摇头不语,倒也没有不高兴。
是他自己心情不好,前途不明、官场失意不为其说,情场亦是不得意。
这才酒入愁肠愁更愁,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在太医署中有单独属于自己的值房,里头铺盖衣物家私一应俱全。
聂公公铺好床铺,再帮他松开腰带袍服,扶他躺好,取湿帕子擦了脸,便去外头寻人熬制醒酒汤来。
李岱双目紧闭,直挺挺地躺着,混混沌沌,思绪万千,忽然一股甜香袭来,便觉浑身燥热不堪,难以忍受。
他皱起眉头,想要叫人拿冷水来,可怎么都没人应答。
他挣扎着起身,踉跄着要走出去,就听隔壁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
细听了,竟然是女子断断续续的低吟声,于是所有热血尽数冲上一处,难以忍耐。
第367章 他是这么的喜欢
李岱用力推开门,看到杜清檀躺在软榻之上,脸颊通红,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
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挪动,停在了榻前。
杜清檀满头青丝早已散乱,铺满枕头,脸上的绯红越发显得肌肤如玉,有如梨花般清冷的质感。
她平时有多强悍,此时就有多纤弱,是那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掌中小心呵护的脆弱感。
李岱握紧拳头,紧闭双眼,咬紧了牙关。
他这一生,也是在人心最险恶处打过滚,挣扎出来的。
他从来不敢太喜欢某件东西,因为到最欢喜处,总是会遇到猝不及防的打击,让那件东西支离破碎。
而他,用尽全力,却总是抓不住哪怕一块碎片。
可他,是这么的喜欢杜清檀。
第一次见面,她藏在道旁的阴影里,炫目的美貌比天边的寒星冷月还要耀眼。
第二次见面,她一身泥泞,狼狈不堪,却坚硬挺拔如同郡王府门前树着的戟,锋利、冰冷,却足够清醒自持。
第三次见面,她在义诊施药,笑容亲和温婉,坦承自己不过是为了谋生,毫无自怜自艾之意。
接过他的菩提枝,却也完全没有受宠若惊之感,反倒有些不耐烦。
第四次见面,她从骆驼背上翻滚而下,硬生生将逃命的狼狈演绎出了侠女的英勇利落。
再接下来,利用他解决麻烦的时候,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理所当然。
之后入太医署,进宫,伴驾去嵩山,她打架斗殴,报复仇人,却也治病救人,以真本事立身。
件件桩桩,全都镌刻在他心底深处,没有一处不得他的意,没有一件不让他炫目。
李岱睁开眼睛,暗沉沉地注视着杜清檀,心里盘算了几十种将她蒸煮煎烤、拆骨入腹的法子。
若是不能得到,毁掉倒也不错。
要叫他总是看独孤不求在面前各种炫耀,也真是日日夜夜的煎熬。
他这样想着,颤抖着朝杜清檀伸出手去。
汗湿冰冷的手指落到微烫的柔嫩脸颊上,她却似觉着舒服一般,不自觉地靠近过去,很小声地道:“热~”
一滴眼泪沿着她微红的眼角流出来,浸入到丰茂黑亮的发鬓之中,破碎如拂晓的冷霜。
“嗡”的一声轻响,炸裂了李岱仅存的理智。
他俯身下去,紧紧抓住杜清檀的肩头,闭上眼睛,朝她一寸一寸地靠近,不然一起沉沦吧!
他忍得够久了,每个深夜都要嫌弃自己的懦弱无能,痛恨女皇夺走了李氏江山,让李氏子孙活得如此不堪。
他在梦里无数次地杀死女皇,再无数次地征服杜清檀,听她一声又一声地哽咽着求饶。
天刚拂晓,杜清檀睁开了眼睛。
头痛欲裂,嗓子干得似要冒出烟来。
她低吟一声,呼唤:“果仁?”
无人应答,里里外外死一般沉寂。
她油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挣扎着起了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冷光,拧着眉头打量室内。
然后,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这不是她在宫中的居所,这是她在太医署学习时曾经住过的房间。
因为宿醉,彻夜不归,将会是什么样的罪名,她完全不敢去想。
杜清檀慌慌张张地下了床,却是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膝盖磕在冰冷的砖地上,钻心地疼,她咬着牙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这明显不对劲。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努力回想昨天的事。
是张医令斟的那两杯酒有问题。
是她大意了,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在她已经做到六品司药的情况下,张医令公然还敢当着这么多人面,给她和李岱、孟萍萍一起下药。
不是!李岱、孟萍萍,有什么在脑子里飞快地一闪而过,杜清檀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地垂眸去看自己的衣裳。
果然不是昨天那一套正六品女官袍服了,而是一身粉嫩的薄绢里衣,做工十分精致。
这自然不是她的衣裳。
杜清檀面无表情地解开衣裳,很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
门口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她立刻掩上衣衫,慢吞吞坐回榻上,平静地看过去。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只黑乎乎的头探进来,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对上了杜清檀的眼睛。
“嗳!”来人轻呼一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杜司药,您醒啦?”
是孟萍萍的婢女彩鸢。
杜清檀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脑子飞速运转,推测彩鸢会在这里出现的原因。
孟萍萍和她一样,也喝了张医令给的酒。
但,张医令明显是要对付她,孟萍萍和他并没有什么仇怨……
彩鸢已然欢快地道:“醒了就好,我们萍娘也才醒呢。您要喝水吗?”
杜清檀点点头:“萍娘在哪里?”
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沙哑粗粝,如同被磨过似的。
彩鸢手里拎着一只壶,倒出来是温热的蜂蜜水。
“萍娘就在您隔壁,哎呀,你们这醉得真是不轻啊,这一整夜,可把婢子折腾坏了,稍后您可得重赏婢子才是。”
蜂蜜水润喉进胃,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杜清檀示意彩鸢再给她倒一杯,问道:“果仁呢?”
彩鸢倒了水,又利索地给她拧帕子擦脸:“您这不是不能无故不归么?琅琊王安排果仁回宫报信去了。”
对,李岱,他也喝了这酒,并且喝是她们的将近十倍那么多。
杜清檀听见自己心里一直在叹气,整个人却是更加冷静沉稳:“琅琊王呢?”
彩鸢像是很讶异她居然会问这个问题:“自然是回府去了呀。也是他吩咐萍娘留下来陪您的。
说是,您一个人留宿不大妥当,萍娘这么人事不省的回去也要引起许多不必要的流言,不如二人一起留下更妥当。”
杜清檀面无表情。
这个安排确实妥当,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她和孟萍萍也可以互相证明。
至于李岱,肯定是要躲开的,不然他就该死了。
但是……杜清檀看向彩鸢,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如常:“我的官服呢?我得赶紧回去了。”
第368章 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彩鸢笑道:“您的官服啊,婢子给您刷整干净晾起来了,您现在要穿吗?”
杜清檀心中稍定:“得早些回宫去,也不知道一夜未归,宫里乱成什么样了。”
彩鸢忙着抱了官服进来,道:“你的里衣脏了,刚好萍娘在这边放得有新的,这就给您穿上啦。”
孟萍萍在太医署有一间值房,专供她课余休息更衣所用,放了备用的衣裳在里头也是常情。
“有劳。”杜清檀装作不经意地道:“让你给我换衣裳,怪不好意思的,是我醉了,吐了,所以脏了吗?”
彩鸢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许古怪,犹豫片刻才道:“是啊,是这样。”
杜清檀知道不能再往下问了,便将官服穿好,说道:“萍娘还没醒么?我去看看她。”
彩鸢领了她往隔壁去:“还没醒呢,她本就不胜酒力,又喝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