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这种人,和他直说道理讲不清,因为在他眼里,规矩就是一切,比女皇还要大的那种。
她轻声抛出一个命题:“吴御史,为什么好人总是要受那么多罪,恶人却可以逍遥自在?”
吴鸣垂着眼淡淡地道:“恶人逍遥自在,那是时候未到。好人总是受罪……可能是因为前世欠了一屁股债吧。”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杜清檀摆出探讨的样子:“可是,我不认同。您看哈,比如您这个人,是好人无疑了,那您现在受罪,是因为在还前世的债,对吧?”
吴鸣冷冷地注视着她,好半天才道:“是。”
“您现在任劳任怨的,就想赶紧还清债务,然后好享福,是吧?”
“倒也不是。”吴鸣又沉默片刻才缓缓地道:“我只是不想身边的人受罪早亡。”
“问题就在这里了。”
杜清檀说道:“您想早日还清债务,却在还债的过程中伤到无辜的人,于是又欠下一笔债。
前债生后债,旧债生新债,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您说您这债哪天才能还的完?”
彩鸢已经听傻了,完全不懂杜清檀在说啥绕口令。
吴鸣若有所思。
杜清檀是在说,如果因为他的不通融,让孟萍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就又欠了新债。
本来是判案救人,以正法纪,却变成了杀人害命的催命符,确实违背初衷。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缓声说道:“只要我活着,孟萍萍就会完好无损。你们回去吧!”
杜清檀也轻轻吐出一口气,得寸进尺:“是否可以看看她?”
吴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觉着自己的脸比圣人还要大?”
“不敢不敢,别瞎说啊!”杜清檀讪笑着站起身来,拉着彩鸢迅速离开。
暮鼓声中,杜清檀推开了尚善坊宅子的大门。
一个穿着暗红色胡服的男子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就那么趴在石桌上睡着了,睡得还挺香。
“婢子锁门了的!”彩鸢喊出声来:“有贼!快来人啊~”
杜清檀捂住她的嘴,冷声道:“再出声就把你赶出去!”
彩鸢委屈得红了眼眶,她是为了谁啊,但是真听话了。
趴在石桌上睡觉的男人听到动静坐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眼尾微红,带着一丝三月桃花的春意。
独孤不求微笑着找到杜清檀的眼睛:“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很久了。”
杜清檀让他往屋里坐,顺便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就怕这么露天睡觉会生病。
手刚摸过去,一个大脑袋就小狗似地凑过来,直往她手心里蹭。
杜清檀垂着眸子,神色平静地与独孤不求对视着,冷静地叮嘱捂着脸不敢看的彩鸢。
“去邻里买些吃食回来,如果有酒就更好。”
彩鸢红着脸正要离开,又听独孤不求说道:“我都备齐了,就在厨下放着,生火热热就好。”
“劳你费心。”杜清檀客气得很自然。
独孤不求也不吱声,跟着她进了屋子,反手就把人给定在墙上了。
“说说看,最近都有些什么事想和我聊聊?”
他宽大有力的手掌搁在杜清檀的左肩上,一半还摸着她的颈项,不像温柔缠绵,更像是想要掐她脖子。
杜清檀想了想,很直接的认了。
“啊,我买了个屋子,就是现在这个。因为咱俩没定亲,也没金钱上的纠葛,就没告诉你。”
实际就是说,和你没关系的意思,独孤不求听懂了。
第386章 求我娶你
独孤不求笑了一声,粗糙带茧的拇指不轻不重地抚过杜清檀的脖子。
“你的意思,是想和我撇清?”
他满意地看到杜清檀雪白纤长的脖子上起了一层细细的粟米,突然低下头,一口咬下去。
杜清檀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欲拒……又有点儿舍不得,毕竟人家这么有诚意的刷过了牙。
如果她太无情,一定会遭雷劈的!
所以,不如享受算了。
彩鸢原本想问点事儿的,隔着门就听到有人在吃东西,吃得还挺香的,就想看看在吃啥。
人都要敲门了,突然明白过来,红着脸逃进厨房再不敢出来。
室内,两个意犹未尽的人总算放开了彼此。
独孤不求垂着眸子,满意地看着杜清檀道:“我还以为你打算换夫婿了呢,现在看来,似乎还挺香?”
杜清檀慵懒淡笑:“主要是觉着秀色可餐,不吃白不吃,省得便宜了别人。”
独孤不求听出了些别的意思:“便宜谁?你听说什么了?”
杜清檀在软榻上舒服躺下,将手枕在脑下:“就刚才,张五郎去找我……”
她大致地把情况说了一遍,独孤不求一双眼睛瞪得猫儿一样圆:“我没有!”
杜清檀道:“我不信。”
独孤不求急了:“真没有,我不是那种人,不然早就……”
“我不信。”杜清檀再次打断他的话,指着自己的双腿道:“除非你给我捶捶腿,这一天怪累的。”
独孤不求立刻开始伺候人,捶边自证清白:“我是清白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怎么试?”杜清檀媚眼如丝,想到若干不可描述之画面。
“当然是真刀真枪地试了……”
独孤不求很小声地说完这话,突然明白过来,伸手去拍她的头。
“又上了你的当!明明是我要找你算账,又变成我理亏。”
杜清檀懒得躲让:“无风不起浪,所以我寻思着,不如先吃干抹尽,让别人去捡剩饭。”
独孤不求的手到底没落到她头上,反而收了回去。
他看着她微微冷笑:“小杜,你原本是爽利性子,从不玩这些虚的。我以为你不会变,入宫之后到底还是变了。
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吃干抹尽?剩饭?秀色可餐?我如果没有这张脸,便是一无是处?”
杜清檀见他似乎真生气了,就要解释:“你想多了……”
“我有没有想多,你心里明白!”
独孤不求继续冷笑:“买房子确实不关我的事,毕竟我也没想着要占你这个便宜。
不过,咱们既然是这种关系,你好歹也得知会一声吧?天下人都知道了,唯独我不知,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你有想过,被阿史那宏嘲笑的时候,我有多难受嘛?不许插话,听我说完!”
杜清檀识趣地保持沉默,虽然她真没看出来他在意过阿史那宏的嘲笑。
“还有,圣人许你去内医局,许你成亲,许你外住,别个都知道了,又只有我不知道?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眼里心里有我这个人吗?尊重呢?信任呢?”
独孤不求越说越生气,跳起来就走。
杜清檀牵住他的袖子:“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这一出又一出的,气都没顾上喘匀,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行,我不计较,你放过我,咱们就此别过,桥归桥,路归路,可好?”
独孤不求用力去掰她的手,气得脸都黑了。
杜清檀往前一扑,紧紧抱住劲瘦的腰:“嗳,你确定不是因为李岱的事,想要找茬和我断绝关系?”
她终于找到机会,顺理成章而不那么刻意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事情和她之前想象的有些出入。
她原本想着,这恶心人的破事儿已经发生了,回避不了,只能面对,该说的必须说。
按照她的习惯,遇到问题,最好就是大家坐下来,开会一样的,认认真真地谈。
就事论事,寻求最佳解决方式就好。
可是看到独孤不求在石桌那儿趴着睡觉等她回来,还专程刷了牙,说什么撇清不撇清之类的屁话。
她突然的就不想这么公事公办了。
她喜爱他,舍不得他,所以想用更柔软合适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但凡独孤不求有一丝勉强,她也不会勉强自己勉强他。
独孤不求的气息骤然变粗,他用力抓住杜清檀的手,用力从他的腰上拿开,然后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盯着她。
杜清檀半躺在软榻上,半扭着身子,仰头看着他,纤瘦的身姿显得格外柔弱可怜。
“杜清檀,你是不是眼瞎啊!”
独孤不求俯身下去,与她近距离对视着,嫣红的嘴唇半勾,露出带着邪性的笑。
“你看不出来我一直在努力取悦你,讨好你吗?我穿的衣裳是你最喜欢的颜色和款式,我还特意抽空洗了个澡,刷了个牙。
就在刚才,我在想,只要你高兴,只要你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结果……你就给我玩这个?说这个?你这种恶毒女人,活该没人爱!我走了!哼!你自个儿玩吧!”
独孤不求越说越生气,真的转身往外走。
这个人像是真的生气了,杜清檀火速上前,再次抱住了他的腰:“我错了。”
“啥?我没听错吧?杜司药怎么可能会错呢?要也是我这种人错。为什么?因为眼瞎活该呗!”
独孤不求阴阳怪气,继续掰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