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武八娘一个眼神过去,立刻有人飞奔而出,替杜清檀主仆安排车辆去了。
直到进了自家大门,采蓝还和做梦似的:“薛司马居然夸五娘了!五娘怎么懂得那么多!居然认识辽东和吐蕃的药材!”
杜清檀不以为然,一副她少见多怪的样子。
杨氏听说经过,抚着胸口直念“阿弥陀佛”。
“大伯母今日见着独孤啦?他如何了?”
杜清檀很仔细地洗手,护手,没办法,做饭这种事是很伤手部肌肤了。
杨氏道:“不是很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说话也没力气,他自己说是病了,我瞧着是被人打狠了。”
团团也道:“我听到有人说,独孤大哥哥的肋骨断了!”
“???肋骨断了?”
杜清檀震惊了,想到这人那天拎着半只鸡,正儿八经地上门求教左勾拳,又有些明了。
看他那模样就是个年轻气盛好斗的,多半是与人约架,被揍了。
杨氏道:“五娘啊,独孤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既会药膳调养,还该抽空去看看他,也给他几个方子。”
“确实如此,还该感谢武十一郎介绍了这么好的患者。”
杜清檀盘算了一下时间:“明天中午应该有空。”
王娘子赶过来找她:“五娘回来了啊?前巷张家儿媳乳水不下,你可有什么能用的偏方?
我给你说,这回不是穷得叮当响的了,他家怎么也能拿出几十文做谢礼。”
杜清檀看看天色:“我与你走一趟罢,瞧过了才知道。”
一文钱也是钱,必须不能放过。
与此同时,薛府。
下人已经尽数散去,只留薛鄂与武八娘在室内。
武八娘试探着阐述杜清檀的诊断结果:“说是和我没关系,也不是天生的顽疾,就是太挑食的缘故,我想着,不拘原因如何,总要试试才好。万一真的好了呢。”
薛鄂却是神思不属,只盯着烛火发怔。
武八娘失望地叹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
原本昨天就想和他说这事儿的,他却去了小妾的屋子。
这会儿人来了,心思也不在,当真让人寒心又无奈。
薛鄂突然道:“仔细观察这杜五娘,以后每天都要和我说说她的情况。”
武八娘吃了一惊,万千思绪纷繁上涌,最终化为一股子酸意怒意:“什么意思?”
薛鄂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拿她有大用。”
“什……什么大用?”
武八娘都结巴了,她知道杜清檀长得很美,出身也不差,但是……这……
献美?宫中是女皇。
献给其他权贵?自家这样的身份,其实也用不着。
余下的她不敢想,也想不通,就想抓着丈夫问个清楚明白。
薛鄂不耐烦:“妇道人家,少问这些。”
武八娘习惯性地挑起眉毛,立时就想发作:“我……”
薛鄂却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武八娘便如被针戳破了的皮球,一下子泄了。
“我还有公务。”薛鄂起身走了出去,不曾回头。
武八娘呆呆地看着幽暗的门洞,突地抬手捂住眼睛,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始终也没相信壮实郎能被治好吧?
待杜清檀客气,只是别有所图。
几滴清亮的眼泪,从她指缝间掉落下来。
过了很久,婢女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该歇息了。”
“歇吧。”武八娘百无聊赖的起身。
无论如何,总要活下去啊。
杜清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半点梦都没做,早起不再赶着出门,先带着全家练一通五禽戏,再吃早饭,收拾妥当,薛家的马车也来了。
登上马车,她就被里头的人惊住了:“您怎会在这里?”
第64章 留着就是祸害
“你一定要治好壮实郎,帮我,帮我!”
武八娘紧紧握住杜清檀的手,眸中泪光微闪。
“他不相信不是我的错,他不相信!”
她几乎是咆哮着喊了出来,然后撑住车壁,低下头剧烈喘息。
杜清檀沉默地看着武八娘。
难怪要赶早乘车,亲自跑这一趟。
都是为了方便发泄,方便说话。
这得心里藏了多少不甘和愤怒,才能气成这样。
所以说,婚姻仿若二次投胎,运气不好,人生便被毁了一半,甚至全部。
但也还好,至少知道反击,而不是一味忍受。
“为何不说话?”武八娘抬眼看过来,咄咄逼人:“是在看不起我,或是在嘲笑我吗?”
“您想得太多了。我只是在想,您是圣人的侄孙女儿,身份地位这般高贵,却也过得不是很如意。
那么普通女子,大概过得更不舒坦吧?这个世道,终究还是女子更艰难些。”
杜清檀很平静地道:“所以下次,夫人不要再欺负不如您的女子了。”
“我……”武八娘十分难为情,便有些恼羞成怒:“我就是脾气不大好,又不是坏人!”
“我知道。”杜清檀递了一块香软洁净的手帕过去:“我们一起治好壮实郎,让他变成一个健康强壮的孩子,做夫人的骄傲。”
“我们?”
武八娘用力擦了一把眼泪,不是很理解。
“难道这不是你的事吗?我花大价钱,给你配车配刀,还亲自赶早接你,为的就是让你拿出看家本领啊!”
“您是壮实郎的母亲。要靠着您的羽翼护佑,他才能健康长大。”
杜清檀耐心地解释:“我只是大夫,治病不治人。病好了,其他没跟上,他也难以成为夫人的骄傲。”
武八娘沉默下来,良久之后,她沉声说道:“我懂了。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建议吗?”
采蓝原本一直藏在角落里装死,闻言立刻拽了杜清檀的袖口一下,示意她赶紧把刘嬷的事说出来。
这么大个绊脚石,必须搬开才行,否则以后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
杜清檀却没有提及刘嬷,只道:“我只希望,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请夫人信我,然后,坚持。”
“我会的。”武八娘笑了起来:“你也替我调养身体吧,我想变得更好,不是为了谁,是为了我自己。”
杜清檀给了她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是的,对自己好是应该的,不是为了谁。”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和萧七郎重续前缘吗?”
将要下车之际,武八娘问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应该由萧家来问我,是否愿意再给他家一次机会。答案么,肯定是不。”
杜清檀跳下马车,很自然地回身对着武八娘伸出手:“您请。”
武八娘捂着嘴笑了起来:“谁要你扶。”
本该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优雅礼貌地要扶淑女下车,如此才协调。
此时由杜清檀这么一个娇弱模样做来,就显得非常违和。
武八娘很怀疑她是否能承受住自己的体重。
手误!手误!
杜清檀迅速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笑道:“夫人不辞辛劳去接我,我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嗯,你去忙吧,我去看看壮实郎。”
武八娘难得母爱泛滥,终于想起并愿意在清早去看望孩子。
“夫人,再忠心体贴的下人,始终不能替代母亲。”
杜清檀笑道:“倘若您能多抽时间陪伴壮实郎,兴许他会好得更快。”
“知道了。”武八娘踌躇满志地去了。
采蓝一边清洗药材,一边抱怨:“五娘为何不提刘嬷的事?这种恶奴刁奴,留着就是祸害。”
“我且问你,他家知道刘嬷不好么?”
杜清檀将羊肉上的经络油脂统统清理干净,再切成块,放入用葱姜、料酒熬成的滚水中灼烫去味。
“那肯定不知道啊,如若知道,哪里还会让刘嬷继续带孩子?”采蓝说道。
“她伺候了壮实郎十年。而你我,与他家只是初识,是陌生人。”
杜清檀捞起汆过水的羊肉,放入瓦煲,再将党参、黄芪、当归、生姜放进去:“大火烧滚。”
“换作别人来和我说,采蓝是个坏东西,总是悄悄虐待团团,我该不该信?”
“啊!”采蓝叫道:“谁那么坏,五娘把他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