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王草丫趴在墙头上淋着雨喊:“我家屋子漏水了!独孤公子那间漏得最厉害!”
“……”杜清檀看向杨氏,这可怎么办?这雨也不见停歇的。
杨氏也很为难,最终还是道:“屋子漏水,不能不管,没办法,只好让王家也暂时搬过来避一避。你快走,别耽搁正事儿,家里都有我。”
虽说不要她管,杜清檀还是去了一趟隔壁。
果然满屋子的泥浆,脚都下不去。
王家不但屋顶漏水,基脚也下得矮,是以污水倒灌进来,又增加了一层灾难。
独孤不求坐在床上,本就白皙的脸更加惨白,就连睫毛都透着一股子潮湿气息。
“杜五娘,我好冷。”
这语气就和“杜五娘,我好冤……”似的。
杜清檀莫名想笑:“知道了,稍后就搬去我们家,先挤一挤,找到房子就好了。”
独孤不求眼里瞬间迸发出亮光:“真的吗?”
“真的。”杜清檀道:“左邻右舍的,不能不管,这雨还不知要下到哪天呢。”
“我要吃小熊饼。”独孤不求提出要求:“就是你给壮实郎做的那种。”
“知道了!”杜清檀大步往外走,都没回头多看他一眼。
这回她知道了,她和采蓝还缺皮靴和油衣,团团天天外出上学也需要,得赶紧准备起来。
雨季,是真的麻烦。
不单王家的屋子里泥泞,整个长安的街道都很泥泞。
以往只需要两刻钟的路程,今天早上生生用去半个多时辰。
到处都是被淤泥陷进去拔不出来的车和咒骂的人,采蓝暗自庆幸:“幸亏咱们马壮车好,有钱真好。”
昨天夜里,老于头夫妇也分得了月钱,团团也有了新书包和零花钱,一家子互相看着彼此,眼里都有泪花。
也幸亏之前杜清檀给周家瞧病施药,借机修好了围墙,不然只怕当天夜里围墙就塌了。
虽不至于像王家那么狼狈,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杜清檀许诺:“咱们的房子还是破旧了些,等到钱存多了,另换一座宅子,要用厚厚的青石打基脚,不叫屋子被水淹。”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慌张:“咱们家有被水淹过吗?”
王家都被淹了,似乎自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采蓝信心满满:“那倒不至于,当初买这屋子时,是杨家舅爷帮忙相看的,就瞧得上它修得牢靠,基脚高。”
说着,便到了薛府。
却又遇到武八娘要出门,仆从跟了二十几个,大包小裹地拎着,壮实郎也跟着。
杜清檀颇高兴,这一家子要出门走亲戚,那她正好告假回家防洪抗灾。
不想武八娘朝她招手:“五娘,随我一同回娘家,也烦请你给家中长辈探个脉,说一说食疗养生之道,可好?”
于是杜清檀只好跟了上去,武八娘又邀她同乘。
说起雨水太过丰沛带来的烦恼,武八娘笑道:“你所缺的,就是一座好宅子罢了,寻一寻,换个屋子。”
杜清檀实言以告:“好屋子价高,还得碰运气。”
“也是。”武八娘闭目假寐。
杜清檀见她眼下青影浓浓,知她未曾睡好,便不再出声,只与壮实郎玩手指游戏。
安平郡王府就在崇仁坊隔壁的永兴坊,都在皇城边上。
武鹏举在大门处迎到她们,先就抱怨:“雨淋淋的,什么事这么急?”
错眼看到杜清檀,眼睛便是一亮,少不得猛使眼色,是要问独孤不求的情况。
杜清檀只当没瞧见,目不斜视。
安平郡王和王妃都在家,见着武八娘,也有同样的疑问,还担心她是不是和薛鄂吵架了,赌气回娘家。
“并不是,而是十一郎前些日子荐了个女医给壮实郎瞧病,女儿觉着很好,这便也想给爹娘调养一二。”
武八娘凑到安平郡王面前,小声耳语。
安平郡王好半天才道:“薛女婿的心一向极大,也看不起我这个窝囊岳父。也罢,你便让她给我们试一试。倘若能为圣人分忧解难,也是我家满门老小的孝心。”
王妃双手合十:“有圣人,才有我们一家的满门富贵。我愿意试。”
武八娘严肃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来商量这事儿具体怎么办。”
她道:“我搬回娘家住罢,省得那一家子成日找事,能烦死。”
安平郡王无所谓:“想回就回。还住你原来的地方。只是这杜五娘,我听你说也是个心气高的,她可愿意受咱们摆弄?”
第79章 因为成日吃素的缘故
“我看她心气极高,也无意再说什么亲事,说不定会愿意。”
武八娘想起昨天车夫回来之后说的那件事,忍不住笑了。
“这般脾性也是少见……要伺奉圣人,自是不能强按牛头饮水,还得她心甘情愿,否则便是结仇,实在不必。”
“她正愁房子会被水淹呢,我记得咱们家在平康坊有个两进的小宅子,修得极不错,不如先借给她如何?
平康坊距离咱们这儿近,她来回也方便,周围住的又都是达官贵人,再不怕被人骚扰欺辱。”
只是借,而非送,便可看杜清檀后面的表现如何。
如若果真能行,便送给她也是无妨。
如若不行,再收回来不迟。
安平郡王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
大事已定,郡王妃抚着女儿的背脊哭了起来:“薛家太过可恨,竟敢这么待你,我早说过薛鄂那个小子不堪为配,你偏不听……”
武八娘无所谓地道:“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好?和离的也不是我一个。到时叫他家给笔钱,我另外置个宅子,带着壮实郎过活,岂不自在?”
再养上一两个年轻貌美的面首,快活又自在。
儿女都是债,有些事情也是没办法的。
安平郡王叹息一声,道:“事不宜迟,你快去安排。只侍奉圣人一事暂且还不能提,泄露之后恐会生变。”
杜清檀听完武八娘的话,整个人都是懵的,当然面上仍然平静无波就是了。
果然应了那句话,计划不如变化快。
她才进薛家没多久,人家就要夫妻分居了,然后她还多了两名身份十分高贵的主顾。
然后,武八娘还要借个位于平康坊的宅子给她住,省得她每日来回奔波。
啊……这……太突然了,让人有点承受不住。
采蓝已经双眼放光并且支撑不住,小声道:“五娘~您怎么不说话~夫人还等着您回话呢~”
声音悠扬婉转的,转了至少七八个弯。
杜清檀摸了一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正色道:“承蒙郡王和王妃信任,我自当竭力而为。宅子就不必了,无功不受禄。多谢夫人美意。”
武八娘也不强求,微笑着道:“行,我们今日才搬过来,有许多事要料理。你家里有事,想必也不心安,不如先给我家阿耶阿娘诊了脉,你便回去罢。”
杜清檀见着安平郡王夫妇,也不见露怯,还是那副寻常安静的斯文模样。
郡王妃颇有些疑虑,总觉得这姑娘太瘦弱了,怎么也不像个调理身体的高手。
于是就发了问:“杜大夫,您这咋这么瘦啊?为何不把自己调理得壮实些?”
武八娘眼皮一跳,就怕自家老娘把杜清檀惹着了。
谁知杜清檀面不改色地道:“因为成日吃素的缘故。”
“……”郡王妃竟无言以对。
因为这理由实在太充分了!简直无法反驳。
杜清檀扬眉一笑:“王妃放松,咱们这就要诊脉了。”
“好好……”郡王妃不敢再问,否则说不得会扯到女皇的施政问题,这可不好碰。
俗话说得好,要看媳妇老了是啥样,看看丈母娘。
郡王妃与武八娘长得极像,只是更胖。
杜清檀一一细问:“您平时是否易怒易烦,时有胸闷肋胀头晕?”
郡王妃还没回答,武鹏举已经嚷嚷道:“对极了!脾气可大!经常打骂我。”
杜清檀又看她舌头,然后说道:“您这是气滞血瘀,我先开个消脂软脉茶饮给您日常使用。”
再看安平郡王,也是个大胖子,便问:“您是否头身困重,痰多黏稠,胸闷脘胀?”
安平郡王见她神色严肃,先就吓得坐直了:“正是,我这难道……”
杜清檀正色道:“或是胸痹前兆,任由发展就会心脏绞痛,危急性命,必须重视。我给您开个陈枳生姜汤先用着,您再寻个好大夫仔细瞅瞅。”
安平郡王反而放松下来,命奴仆取笔墨给杜清檀开方。
杜清檀观察这一家子的言行表现,便知安平郡王这病,全家人都是有数的。
说不得请的还是御医。
所以刚才也差不多就是试探了她一回。
她也不放在心上,开完方子便要告辞。
武八娘让一个叫吕岩的管事送她:“这雨下得没完没了的,叫他送你,万一遇着车马陷入泥泞也好设法。”
武鹏举在一旁挤眉弄眼,挨了他姐狠狠一巴掌,劈得蔫头耷脑不敢出声。
杜清檀特意叫采蓝给了吕岩一把钱:“辛苦吕管事。”
采蓝心疼得直哆嗦,吕岩却是笑眯眯地拒绝了:“不用不用,职责所在。”
走到平康坊外,他便道:“杜大夫,这有一家铺子卖的好油衣好靴子,此时天色还早,您不妨顺路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