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茸兔
见苏皎皎没注意到有人来,那人身侧的宫女脆生生呵斥道:“大胆,见了敏充仪还不行礼!”
苏皎皎被吓的微微一怔,即刻便清醒过来,看向面前的敏充仪。
敏充仪穿着一身湖蓝色宫裙,高挽飞仙髻,头上的珠翠十分晃眼。
她身后的几个宫女手上都端着锦盒,瞧着像是要往谁的宫里去,既是有目的,又何故专程走到自己跟前,无非是刻意来寻她的不是。
苏皎皎心中警惕,她可没忘了前两天在皇后宫中时敏充仪是如何针对自己的。
为了不落人口实,她急急忙忙退后一步朝敏充仪行礼,声线又急又愧疚,颤着声儿道:“妾给敏充仪请安,方才一时不察没先给您请安,是妾之过。”
敏充仪冷嗤一声,微微抬高了下巴:“本宫仪仗有八人之数,如此声势,你竟一丝声响都听不到。到底是一时不察还是刻意为之,苏美人比本宫清楚。”
分明是敏充仪刻意压低了声音,如今却要诬赖到她身上!
苏皎皎听着这话十分委屈,眼眶里顿时便蕴了泪,咬着下唇说道:“妾不敢不敬充仪娘娘,还请娘娘信妾一回,妾绝无此意……”
美人垂泪,哭得好不委屈。苏皎皎模样生得极好,在整个后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她容貌柔弱,身段纤瘦,哭起来楚楚动人。
便是女子见了,亦不忍心叫她受委屈流眼泪。
可正因她太过摄人心魄,敏充仪心中反而对她更加不满,瞧着她哭哭啼啼的模样便升起一阵无名火,冷下声音说道:“怎么,分明是你的过错,如今又要哭给本宫看,叫旁人都觉得是本宫在为难你!”
“当初在凤仪宫时你便是如此,今日又要故技重施!陛下喜欢你这狐媚子模样,本宫却不吃你这套!”
敏充仪厉声下了令:“苏美人以下犯上,不敬主位,罚跪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第19章 伴帝驾
“陛下信妾,妾便很开心。”
宫道上,日光刺眼。
苏皎皎挺直脊背跪在宫道口,眉眼微垂,掩去眸中微寒。
“小主……”鱼滢担忧的看着跪在地上已经时候不短的苏皎皎,低声开口,“不如奴婢去请宓妃娘娘出面吧,您这两日本就身子虚,若是真跪满了两个时辰,怕是要生病的。”
她淡声道:“不必。“
“我跟宓妃并不久,她本就不信任我,今日敏充仪一事,信她的人不会多。若出了一丁点儿事就要请宓妃,她只会觉得我不堪大用,得不偿失。”
苏皎皎并不怕自己生病。
甚至于,她巴不得自己在敏充仪责罚后就生一场不小的病,摘了牌子侍不了寝。如今她宠眷正浓,陛下若寻她不得,自然会问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幅谨小慎微的怯弱模样,谁又会相信她苏皎皎会主动去冲撞敏充仪这样的一宫主位,何况敏充仪并未贤良之人,她侍奉陛下多年,陛下只会比她更清楚。
若能因此事得了陛下一二分怜惜,反而有利于固宠。届时,她若想将今日的屈辱一分不落的还回去便会容易的多。
敏充仪是一宫主位,有惩戒宫妃的权利。
她如今只是美人的位份,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从。
但敏充仪故意叫她跪在宫道口,来来往往行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摆明了是要她丢尽脸面,叫宫人私下取笑,妃嫔看她笑话。
这份折辱,苏皎皎绝不会忘记。
罚跪的这条宫道上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真要跪满两个时辰,等她能起身的时候,天将将擦黑,她的双膝也要落伤修养。
跪在鹅卵石街上的滋味何其难受,短短半个时辰,苏皎皎的膝盖便已经火辣辣的痛,身心的双重折磨,苦不堪言。
鱼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小主一向有主意,她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苏皎皎轻声开口,却是去抚慰鱼滢的心:“鱼滢。”
“不用担心。”
她向来是不会轻易屈服的人。
从前在尚书府的时候便是,如今亦是。
她会踩着那些人一步步往上爬,叫她们只配仰望。
太极殿。
沈淮将手中朱笔搁下,身子后仰,揉了揉眉心。
“什么时辰了?”
蔡山亲自从一侧宫女的手中接过将将泡好的雪顶银针,躬身奉上,低声道:“回陛下,如今刚过申时一刻。”
沈淮没睁眼,合着眸懒倦道:“搁下吧,朕不喝了。”
看陛下疲累,神色恹恹,蔡山适时开了口,笑着:“陛下,今日是苏美人迁宫的日子,估摸着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关雎宫的披香殿,陛下可要——”
他故意拖长些许尾音,想瞧瞧陛下的意思。
谁知陛下睁了眼,淡淡看他,说着:“你倒懂事。”
蔡山在陛下尚是太子时便一直侍奉在侧,若说了解,这宫里无人能出其左右。便是陛下的喜好,蔡山也能猜测个六七分。
陛下虽以前也宠爱过不少妃嫔,但像苏美人这样这般食髓知味的却十分罕见。侍寝次日还愿意走这么远去筠雾馆折腾苏美人,多稀罕呐!
既然陛下现在喜欢,那他也该懂点事,叫陛下处理政务之余宽宽心。
见陛下瞧他,蔡山也不继续往下说,只笑笑便低下头守在一旁,静候陛下旨意。
暮辉将至。
太极殿内,安静地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沈淮没同意,也没拒绝,靠在软枕上眯了半晌,才淡淡道:“叫苏美人过来。”
蔡山带着陛下的口谕前往关雎宫的路上,刚拐个弯,便瞧见正正跪在宫道口的苏美人。
一侧的宫女给她撑着伞,宫人们凡是经过都要先向她行礼问安。可奴婢们是站着,苏美人身为主子却被罚跪,瞧着分外心酸。
蔡山远远看着,脚步只一顿,便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笑道:“奴才给苏美人请安。”
听到声音,苏皎皎缓缓抬起头来。
她虽委屈,但一直咬着牙不让自己掉眼泪,受到这样的屈辱也强撑着尊严。
直到瞧见蔡山时,眼眶才泛了红。
她声音有些干涩颤抖,唤道:“大监……”
蔡山见苏美人这幅模样,便知她是因风头盛得罪了哪位主位娘娘,赶紧伸手亲自去扶人:“小主快快请起,不必再跪了。”
苏皎皎泫然道:“可敏充仪要我跪满两个时辰,如今还有将近一个时辰,若是……”
敏充仪?
“陛下旨意,要您去伴驾,谁还能越过陛下去?”蔡山朝鱼滢使了个眼色,鱼滢立刻高兴起来,弯腰将苏皎皎扶起来。
起身的时候,跪久了的膝盖酸软使不上力,身子差点摔下去。
鱼滢看在眼里,心疼道:“小主慢些,奴婢扶您。”
苏皎皎强撑着浑身上下的不适缓缓往前走,声音明明还在发颤,却十分柔和:“不要紧,我可以走。”
宫内等级森严,尊卑有序。
不论是再低位的妃嫔皆是主子,就算不苛待,也甚少会与宫人以我相称,更别提是反过来宽慰自己手下的宫女。
蔡山不着痕迹地看着主仆二人,不觉高看苏美人一眼。
太极殿内。
鱼滢留在宫外,苏皎皎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她努力维持着如平常一样的仪态向陛下走过去,却因为双膝不适,速度慢了不少。
沈淮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并不催促。
直到她又向他行了礼,才开了口,嗓音淡沉:“来。”
“陛下……”
苏皎皎起身朝陛下那处慢腾腾的挪,离陛下越近,她原本努力维持的神情就越绷不住。
眼眶发红,紧咬着下唇,声线微微发颤,叫人听了心生不忍。
沈淮将她细软的腰圈在怀里,伸手去抚她有些渗血的下唇,眸光微深:“咬自己做什么。”
他将苏皎皎在腿上转一周,要她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正对自己,这才看到了她眼眶中悬而不落,强忍的泪水。
“哭什么?”沈淮失笑,“朕欺负你了?”
他的手抚上苏皎皎的眼尾,她水润好看的眼睛微微一合,豆大的眼泪便滚了下来。
前几次见陛下的时候,他都是主动的那个,而苏皎皎是被动承受的一方。这回她却主动去勾了陛下的脖子,将头埋在他颈窝里,也不说委屈,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在陛下看不到的地方,苏皎皎含泪的目光却淡淡的,像是透过他身后的山鸟屏风,看到了那个让她受尽屈辱的人。
自见到蔡山那一刻开始,苏皎皎就知道,她的机会来的比想象中更快。
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表情,哪怕是一个落泪的细节,都是她刻意为之。
为的,就是要陛下怜惜她,让她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在多重一分,那份喜欢能多存留一阵。
好叫敏充仪被陛下悄无声息的,再厌恶几分。
苏皎皎身段柔软纤瘦,却骨肉均匀,小小的一团缩在沈淮的怀里颤抖,叫他平白多了几分怜惜。
除了□□上,沈淮对后妃一向少有耐心,他懒得处理后宫中那些琐碎的,争风吃醋的小事,一概交给皇后处理。更没心思听谁说些与床笫之外的烦心事来坏兴致。
苏皎皎长了一幅他中意的脸,又柔弱乖顺,进退得宜,从初见便得他喜欢。
尽管她生性怯软,但在他跟前却是有些奉驾的天分在的。
甚少有人能叫他听那些女人之间的事时没失了兴致,反而觉得她委屈极了的模样有些可爱,想再欺负得再狠些才好。
沈淮压下这念头,轻拍了两下她的背,多了几分耐性去哄她:“受什么委屈了?”
陛下既问,她便不必再装作温婉贤良的模样。
苏皎皎趴在沈淮的肩上软着声抽泣,清甜发颤的嗓音温温热热地吹进他耳朵里:“陛下,疼……”
两人间的姿势亲密无间,沈淮黑眸不自觉地发暗,一手掌控她的纤腰:“哪儿?”
苏皎皎的腿轻轻往前凑了凑,“不经意”将自己的身子送的更近,小声啜泣:“膝盖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