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谢慎从气急攻心,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液,随即奄奄一息,徒留憎恨的目光看着殿外众人。
“皇上!”
“皇上——”
鹿窈按住谢慎从的手,叹息道:
“皇上想起太子之死,哀思过重。由此来看,皇上定然也是属意由琅琊郡王承袭东宫之位的。”
连凤王都推举琅琊郡王为东宫之主,这场原本应该有腥风血雨的争执倾轧便已经有了结果。
一时间,推立谢兰胥为太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谢兰胥几次推拒后,张之贞带头跪了下来。
“殿下,大敌当前,为了天下,为了苍生,殿下便接过这重任吧!”
众人附和,接连劝说。
谢兰胥这才“不得不”接下了高善端出的太子金宝。
而太子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令三司彻查当年谋逆一案,以及荔夏死亡一案真相。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毫不犹豫地揖手行礼,异口同声道:
“微臣领命。”
督御史钱仪望一脸意料之中的平静,他望向谢兰胥,揖手道:
“微臣领命。”
谢凤韶走到谢兰胥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低声道:
“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留他一命。”
“凤王大可放心。”谢兰胥说。
他当然会活着。
有些时候,活着会比死了更加痛苦。
第115章 结局章
琅琊郡王在紫微宫前受太子金宝, 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行监国之职。
沉寂了数年的东宫,在众人的注视之中,重新开启了尘封的大门。
谢兰胥入住东宫的当天, 百官奏折就摆放到了他的案头。
荔知作为新任的东宫女官, 从宫女手中接过茶具,为坐在桌前的谢兰胥倒上一杯香气四散的新茶。宫女完成任务, 诚惶诚恐地退出了大殿。
谢兰胥的用人习惯从鸣月塔一直延续到东宫, 人员精而少, 要少言寡语,识时务, 更要学会潜遁之术,少在主子面前晃悠。
随着荔知的动作, 茶汤从壶嘴中倾流而出。
碧绿的茶叶泡着茶汤, 在杯底微微蜷缩着, 显得娇嫩可爱。
她放下茶壶后,谢兰胥向她招手。
桃子和西瓜在外间侍立, 内殿之中只她一人伺候,反正也没有旁人,荔知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腿上,还端起她刚刚倒的新茶先品了一口。
供给皇帝的, 果然是极品好茶。
谢兰胥拿起两张奏折给她看。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要致仕”荔知问。
“大约是查出了些东西。”谢兰胥漫不经心道, “狡猾的泥鳅们察觉到了不安,想要逃走。”
“你会让他们逃走吗”
谢兰胥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他抚过她的脸颊, 意味深长道:
“般般会让他们逃走吗”
荔知也笑了。
事到如今还想明哲保身, 与痴人说梦无疑。
下午些的时候,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同被召入东宫。
他们被带到了新建的百回游廊之中。
百回游廊修建在一片广阔的湖面上, 既是游廊,也是长桥,廊柱上镌刻着众多姿态各异的昙花,纤毫毕现,仿佛有暗香袭来。曲折百回的游廊上有许多供人歇息的小三角亭,犹如散布在湖面上的星芒,众星围拱着中间的那座湖心楼。
接见他们的,却不是谢兰胥。
“这……太子何在啊”大理寺卿试探道。
新建的百回游廊之中,荔知转身面对两位朝廷三品大员。
“太子命我接见两位大人,聆听二公的难处。”她落落大方,不卑不亢道。
两人回过神来,虽是不合规矩,但依然按奏折上所写的大致方向,絮絮叨叨地说着身体如何不好,好像不立马致仕,便要暴毙在工位之上。
荔知心里门清儿。
“二位大人是查出了什么吧”她笑道。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皆是一滞,眼神闪躲,不敢言语。
“二位年事已高,若要告老还家,太子仁慈,当然应允。”不等两人脸上的大喜之色再停留久一点,荔知接着说道,“不但应允,还要让你们的嫡子来顶替你们二人的官位。”
“赵思和张之翘,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材,他们在原本的官位上蛰居已久,本就该擢升一二了,此次正是一个让他们二人大施拳脚的机会。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荔知有条不紊,温温柔柔地说的话,在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耳朵里,却变成晴天霹雳,天塌地陷。
“小儿资历尚浅,不堪此任啊……”大理寺卿哆嗦了起来。
“太子说了,现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当不拘小节,任人唯才。资历深浅,不成问题。”荔知笑道。
她的笑,在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眼中看来,实在可怕至极。
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为何脸上竟看不出一丝端倪
“大理寺少卿聪明能干,博学多识,资历也仅在老夫之下……依老夫之见,此人比我儿更适合接任大理寺卿的位置……”大理寺卿恳求道。
“赵大人,世人皆说这天下之大,你可知,天下之大,究竟有多大”荔知笑问。
“这……”
“对田间务农的农户来说,一村便是天下。对城中经商的商户来说,一城便是天下。对大燕未来的主人而言——”荔知说,“天下,则是股掌之间。此中道理,赵大人可明白”
大理寺卿诺诺不敢言。
“无论是当初身处鸣月塔的我,亦或是现在想要告老还乡的二位大人,有一种东西,它无处不在,无缝不入,无论你逃到哪里,都会如影随形。”
荔知看着两人,轻声道:
“当我同荔夏一起出生的时候;当两位大人榜上有名,同朝为官的时候;当殿下出生皇家,天生就比旁人多出一份权力的时候——这种东西,就已经附着在了我们身上。你无处可逃,必须担起这份职责。”
“两位大人享受了半生这份职责所带来的的荣耀和便利,轮到你们履行义务的时候,却想临阵怯逃。”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一同支吾起来。
“不是……”
“我……”
荔知笑道:“两案关系重大,牵连者身居高位,或会引起国家动荡,两位大人各有顾虑,自有难处,我和太子都心知肚明。若两位大人实在要辞官回乡,太子不会阻拦,只是二位的嫡子,便要接任你们的职位,继续调查此案。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二位大人的嫡子想来不会令我们失望。”
两位三品官员都面如白纸。
“但若两位大人愿意克服困难,砥砺前进,”荔知话头一转,柔声道,“太子日后绝不会亏待你们,二位大人眼光还需放长远为是。”
“可是……”刑部尚书欲言又止。
眼见两人脸上都有了动摇神色,荔知继续说道:
“二位大人放心,太子与我所求,皆为天理二字。调查过程,我们不会干涉,你们只需查明真相,呈与东宫,是非曲直,自有世人判断。皇上如今重病不起,口不能言,只能让太子监国,太子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二位大人要如何抉择,现在便做出决定罢。”
话都说到这里,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还能怎么办呢
皇帝大权旁落,就连性命也危在旦夕。他们原想着丢掉这接过来才知道烫手的山芋,现在发现丢不掉,咬紧牙关握下去说不定还能吃口山芋,就这么松手让山芋砸在地上,别说吃山芋了,怕是连阖家性命都会不保。
刑部尚书叹了口气,率先揖手道:“微臣……领命。”
大理寺卿也只能无奈揖手,再次接下了这烫手山芋。
没了退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只能身心扑在陈年旧案上。一个月后,三司共同署名,将两份调查结果呈与东宫。
当天,东宫就将这两份调查结果,张贴在京都的皇榜之上。
“什么……太子果然是无辜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那前刑部尚书真是该死!竟然妄自揣测圣意,自作做主定罪了太子!”
“这皇榜上说,已经将所有为此冤案推波助澜,捏造证据的官员下狱,看来太子也可瞑目了!”
皇榜之前,无数百姓围观。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议论纷纷。
“□□荔氏幼女的,竟然是我们的皇帝……真是没想到啊。”
“不过,犯法的是皇帝,这回要怎么收场呢”
“太子也真是厉害,竟然敢把这样的事情公之于众……”
说话的人话音未落,便受众人白眼。
“那可不,你也不看看当今太子是谁的儿子!”
“有如其父!果真有如其父啊!我大燕有此储君,今后何愁不兴!”
众人议论纷纷,但大多人觉得,□□一个幼女,对于皇帝来说,被公之于众就够奇怪了,更别提为此付出法律代价。
没人期待过,全大燕最尊贵的人,会因为□□一个幼女便付出惨痛的代价。
毕竟那是皇帝。
毕竟只是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