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奴婢知错,那奴婢今后不妄想了”
谢兰胥朝她投来一个凉凉的眼神。
荔知笑逐颜开,绕到轮椅一侧,摇了摇谢兰胥的手臂。
“当然是说笑的,殿下难道不知,我最是胆大妄为”
谢兰胥回以一声轻轻的冷哼。
荔知蹲下身,在草甸上摘了两支狗尾巴草。她将两支狗尾巴草灵活地编织着到一起,很快一个兔子头就初见雏形了。
“殿下,伸手。”她笑眯眯地仰头看着轮椅上的谢兰胥。
后者慢慢伸出他的手。
荔知将兔子形状的指环套在他手上,笑道:“无论何种身份,无论能否回京——”
她直视着谢兰胥的眼睛,相信他能够辨别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阿鲤在我心中,都最是不同。”
……
直到太阳下山,鲁家车马才施施然地满载而归。
鲁家几个院子都收到了鲁从阮送来的野味,荔知作为参与了行猎的下人,分到的自然要多一些。
她和嘉穗将分到的野味做成好几个菜,叫来荔象升和荔慈恩姐弟后,四人在荔知的耳房里大快朵颐了一餐。
同一时间,鲁从阮破天荒地来到妹妹的萱芷院里。
“什么你要荔知”鲁萱大吃一惊。
“绝对不会让妹妹吃亏的!妹妹想要什么样的丫鬟,哥哥都去给你找——”鲁从阮讨好地凑到鲁萱身边,捏起她的肩膀,“你就把荔知给我吧!”
“你要荔知做什么”鲁萱不大情愿,“你院子里的美貌丫鬟还不够多吗”
“谁会嫌八宝架上的宝贝多呢”鲁从阮说。
“不行,你要别的丫鬟都可以,荔知不行。”鲁萱说,“我还要她陪我聊书呢。”
“在别的院子也可以陪你聊书啊!哥哥保证,不管你什么时候叫她聊书,哥哥这边都放人,成吗”
“不行——”
“好妹妹,你就答应我吧!哥哥平日也没求你什么。你知道哥哥是什么人,荔知到我那院子是去过好日子的,哥哥绝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鲁从阮看她神色,又加了一个筹码,“你要是把荔知给我,我就把你喜欢了很久的那本孤本送给你!”
鲁萱神色犹豫,鲁从阮立即知道这事儿成了。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终于达成所愿。
当天晚间,荔知刚收拾完野味火锅,萱芷院就传来了她的调动命令。
鲁从阮亲自交涉,从鲁萱那里要来了她。
从今以后,她在扶风院当值。
荔知不愿去扶风院,可是作为一名奴婢,她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第二日,她去告别鲁萱,见鲁萱并未挽留,就知道此事并无回旋余地。
她没有多费口舌,默默地收拾行李,搬到了扶风院内。
第28章
唯一的好处是, 她和嘉穗挨得更近了,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平日更加方便往来。
但嘉穗的忧大过于喜。
“少爷院中多是美人,有的只想安稳度日, 有的却想一跃成为通房姨娘。对她们来说, 般般就是目中刺,肉中钉。”
“好在少爷虽然喜好美人, 但也只是单纯的欣赏, 从未强迫过谁。般般只需注意那些别有下图的下人即可, 特别是熏风。”
嘉穗说:“熏风原是夫人那边的丫鬟,被安排来教导少爷人事, 以后是板上钉钉的姨娘。听说般般要来,熏风已经私底下发过好大一通火了。”
“扶风院那么大, 只要不住一间屋子就好。”荔知安慰道, “我会离她远些的。”
荔知心想, 她和熏风其实并没有利益冲突,只要没安排到一间耳房里, 她多得是法子离她远些。等时间久了,熏风自然会知道,自己对她没有威胁。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荔知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搬到扶风院的第一天, 一进管事嬷嬷分配给自己的耳房, 就和熏风铁青的脸打了个照面。
荔知无视她火珠子一样的目光,默默地整理自己的行李。
死寂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 荔知始终能感觉火辣辣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
熏风冷硬的声音打破了缄默。
“这是少爷给你特意安排的房间, 一进扶风院就成为二等丫鬟, 你想必正偷着乐吧”
也就是说, 在她来之前,熏风一直是独住一间的。
荔知觉得自己多少能够理解熏风的愤怒了,毕竟合住确实不比单间住得舒服。
“一个罪臣之女,凭借颜色入了少爷的眼,别以为就攀上高枝了!”熏风狠狠道,“老爷是不会允许少爷纳一个身份不清白的女人进府的,充其量,你也只能是个没有名分的奴婢!”
听着耳边的聒噪,荔知只想叹气。
荔知体谅鲁从阮考虑到熏风所住耳房宽阔温暖,所以特意施恩让她和熏风同住一间,但他一定没有想过,在他面前小鸟依人的熏风在私底下会是什么样子。
“奴婢需要什么名分”荔知站直了身体,平静地看向熏风,“我只想做好我分内的事,擦擦洗洗,并不需要名分。”
“说的这么清高,你要是真这么想,就不会在少爷面前花枝招展地晃来晃去了!”
荔知很是疑惑,她除了那天穿了熏风本就花枝招展的衣裳外,她什么时候像她说的那样花枝招展地晃来晃去了
“你只是一个罪臣之女来此服役,要论家世清白,连我这个家生奴婢都比不上!我劝你好自为之,离少爷远些,不要污了少爷的名声!”
熏风狠狠说完,也不管荔知什么看法,径直而出,丝毫不把她放在眼中。
荔知根本不把这幼稚的威胁放在眼中,这种争宠的伎俩,别说荔府了,就算是普通的官宦之家也上不了台面。
她收拾行李,整理床具,心情丝毫不被影响。
之后几日,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荔知一样每日下值之后去到竹园兼第二个差,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在扶风院不必做粗活累活,唯一的任务就是服侍好鲁从阮。
鲁从阮虽然喜欢收集漂亮婢女,但好在人还算正直,未曾对她动手动脚或者出言调戏。
除了过分亲厚以外,荔知有时都会忘记是他特意将她要来的扶风院。
不知不觉,她来扶风院已经十日了。
府中的春意越发浓厚,下人们都分到了今年的春装,鲁涵体恤府中下人,虽然府里分发的衣裳都是民间最简单的样式,但质料却是用的最好的细布。
荔知也分到了新衣裳,全府上下,只有发给扶风院的衣裳是最讲究的,不光颜色要好看,样式也要和城中的流行与时俱进。
分衣裳的时候,她特意最后才去,花样好看的已经被别人选走,剩下的分别是两套浅粉,一套淡紫的净色襦裙,没有旁的花纹。
素净一些正合荔知的心意,她拿了一套浅粉一套淡紫就回去了。
当天傍晚,鲁从阮从外边回来第一句话就是:
“我听说今日发衣裳,你最后一个去,拿的都是别人捡剩的”
第一个笑脸迎着出来却没得到正眼的熏风狠狠瞪了荔知一眼。
“奴婢手里还有些事没做完,去的就迟了些。”荔知解释道,“而且也不算捡剩的,剩下的衣裳正好是奴婢喜欢的。”
“我把另一套粉的也给你拿回来了。”鲁从阮说着,他身后的小厮走了上来,把剩下的另一套粉色襦裙递了出来。
“既然你都没有挑,多拿一件也没什么。”鲁从阮说,“你挑一身换上,我带你去城里逛逛。”
“少爷!”熏风叫道。
“你也一起去。”鲁从阮说,“都去换衣裳吧。”
荔知不想和鲁从阮一起去城里闲逛。
她还想挣扎一下,鲁从阮看出她的抗拒,说:
“就算你不去,少爷我也要去城里,今日是一月一次的集市。我去街上买东西,总不能身边没两个婢女吧”
鲁从阮话都说到这里了,荔知只能听从。
她琢磨着熏风今日穿的就是浅粉,总不会换一身还换浅粉,于是选了新领到的浅粉色襦裙换上。
等她绕出帘子,和穿着崭新的粉色襦裙的熏风四目相对,荔知沉默了。
熏风也沉默了,但她的沉默是噼里啪啦冒着火的。
在鸣月塔,她也算是出了名的小美人了,和那些乌求麻黑的当地人比起来,熏风有种鹤立鸡群的骄傲。可这种骄傲,在荔知来之后被无情地打碎了。
同样是一身粉色,没见着荔知之前,熏风还觉得自己美得像是那树上的合欢花。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被衬托成了跟风的丑八怪。
荔知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穿着同色衣裳的她,熏风气得含起了眼泪,一话不说就又回了屋。她和鲁从阮等了一炷香时间,重新换了一身的熏风才姗姗来迟。
“你搞什么让所有人都等着你——”鲁从阮不耐烦道。
“奴婢换上后才发现衣角有个小洞……”熏风红着眼睛,委委屈屈道。
“行了行了,赶紧上车吧。再不出发,集市都要散场了!”鲁从阮转身往院外走去。
熏风连忙跟上,不忘恨恨地剜了荔知一眼。
马车就等在府外,鸣月塔大都护独子所坐的马车,自然高大威猛,一看就不可冒犯。荔知在鲁从阮身后走上马车。
四匹马所拉的马车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不一会,荔知就来到了镇中心。
按鲁从阮的说法,今日是每月一次的赶集日,街上人山人海,喧嚣非常。宽阔的街道上店铺与店铺相互对望,摊贩与摊贩排列整齐,还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挑着担子四处叫卖。
荔知在马车里就看花了眼,等到下了马车,更是直接淹没在人海中。
“你没来过鸣月塔的集市吧”鲁从阮兴致高昂,走在荔知身边。
“奴婢只在平常来过街上。”荔知说。
“集市时候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很多山里隐居的异族也会在这时来镇上赶集。”鲁从阮说,“人一多起来,不光热闹,就是卖的东西也会比平常多出许多。”
就像鲁从阮说的那样,主街上的热闹光景和平日时完全不能相比。一些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商贩,直接在地上铺着一块布,上面摆着自己要卖的零碎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