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鸾 第66章

作者:匹萨娘子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军师和万俟传敏的亲兵目眦欲裂。

  “你们的王,还给你们。”谢兰胥拔出瓷片,鲜血喷涌而出,万俟传敏的身体滚落马车,赤红染红了周围的野草。

  “大王!”军师怒吼道,“杀了他们!”

  荔知扑倒谢兰胥,后者搂住她的背,顺势一滚,躲入马车下方。

  无数箭矢穿透车厢的木板,将马车厢钉成筛子。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芒山响起,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军师和万俟传敏的亲兵难掩惊恐地看向芒山。

  以万俟兄妹和荔象升为首的五百骑兵疾驰而出,排在最前方的一队骑射手齐齐放箭,将万俟传敏的亲兵射了个对穿。

  “杀啊!”万俟绩嘶吼着,带领弟弟妹妹们冲入方寸大乱的敌军。

  荔象升跃下马背,只身杀入数百敌军。

  他没有手持刀剑,但他所穿铠甲,是谢兰胥命人量身定做的,别人的甲是为了防守,他的甲是为了将他自身化为武器。

  荔象升每一拳,每一腿,甲上固定的刀锋都会划破敌人的血肉。

  重甲会像小山一样压在人的身上,降低他的速度。除非他像荔象升这样,天生怪力。

  他敏捷地穿梭在敌军之中,所到之处,血线飞溅。

  身边的敌人,都如草鸡木狗般倒下。

  不一会,芒山下的敌军已经被杀了个干净。

  谢兰胥将荔知交给杀到马车前的荔象升,然后捡起地上一把染血的长剑,割下万俟传敏的头颅。他将流着血泪的万俟传敏的头颅挂于马上,翻身上马,举起长剑。

  “现在该我们展现待客之道了。”他扬唇道,“众军听命,随我杀回敌营。”

第57章

  一轮染着猩红的圆月高高镶嵌在宝蓝的夜空中。

  火光冲天的叛军营前, 有两马屹然。

  万俟兄妹立于马上,黑甲森然,红甲无畏,万俟丹蓼露着张扬的笑容, 和一旁的兄长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挽弓成月, 两箭向着相反方向同时射出,左右瞭望塔上驻守的兵士还来不及敲响警钟便应声而倒。

  起兵造反的翼王被掳走, 军中群龙无首, 方寸大乱, 低级兵士又忙着救火,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正门前的异变。

  万俟绩和万俟丹蓼转身看向身后的黑夜,

  天地被火焰的红光一分为二。一半亮如白昼,一半暗若幽冥。在夜色最深的地方, 谢兰胥率领五百骑兵逐渐走出, 宛若幽冥之主。

  众人都在等待他的号令。

  谢兰胥冷淡的神色面对天边闪烁的火光, 也被镀上一圈莹莹的光芒。赤红的火焰落入眼底,似乎惊扰了他的平静, 有欲望闪烁,叫嚣,膨胀。

  谢兰胥举起手,轻轻挥下。

  所有人都得到一个共同的讯号。

  “杀啊!杀啊!”

  荔象升率先拍马, 身先士卒冲入敌营。

  宛若第一粒雨掉落大海, 荔象升打响了决战的锣鼓。五百骑兵在悍不怕死的万俟兄妹的带领下,如突如其来的倾盆暴雨, 瞬间冲乱了敌营。

  五百对二十万, 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五百轻骑兵, 是万俟家培养的私兵, 万俟兄妹用了自己的威信,私自调动了这五百轻骑兵。

  悍不畏死的主仆,连人带马,如镰刀一般割开慌乱集结起来的敌军。

  血之花在火光中盛开,所有人眼前都是一片赤红。

  “杀啊!”

  荔象升仿佛不知疲倦的木人,哪里敌人汇聚,他就冲向哪里。他皮甲上的利刃已经卷曲,可他还在飞踢双脚。火与血似乎成了他的伴奏,他在火光里跳着死亡之舞,旋转和飞踢就是他的节奏。

  每踩一个拍子,都有一个敌人倒下。

  他们倒下时并无内伤,但内脏或大脑,却已经震碎了。

  荔象升第一次杀人,可他毫无畏惧。

  因为他从姨娘要出卖身体供养他和妹妹时,从他们刚抵达鸣月塔,梦想着一切还能重新开始,却被鸣月塔的流氓纠缠上时——他就已经开始夜夜想着杀人。

  姨娘从河里捞出来的那一刻,他几乎忍不住下一刻就要血洗鸣月塔。

  他想杀光所有人,所有人,包括天上那个冷眼旁观,安排众人命运的神。

  是荔知将他从暴虐堕落的边缘捡了回来。重新给他和妹妹人的一生。

  所以他决心将捡回来的性命奉给她。

  眼前的每一个敌人,都化身为他曾经憎恶的对象,他们长着流人或郑恭,亦或是流氓的面孔。他放任对那时的无能为力的悔恨和愤怒,在怒吼中不断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兄弟们,别慌!他们只有几百人罢了!”有叛军反应过来,大声叫喊着,“我们可是有二十万人!杀回去!”

  越来越多的叛军惊醒过来。

  冲入大营的敌人竟然只有区区数百,就妄图毁灭一个有二十万人驻扎的大营。

  “五百又如何!一样杀得你们求爹爹告奶奶!”万俟绩满脸鲜血,骑在马上大笑不止,“我万俟家的好男儿,绝不与你们为伍!”

  “你们也是万俟氏为什么要和敌人联手!”一名将领模样的人用翼国话愤怒地质问。

  “因为鸣月塔是我们的家,我们决不允许有人在我的家杀人放火!”万俟蠡大声道。

  万俟蠡抽出插在将领脖子上的弯刀,在马上利落地再次坐直。

  “大哥!别和他们废话了,他们已经反应过来,开始重新集结了!”

  万俟绩一刀斩掉临近的一名叛军,对方的头颅瞪着眼睛飞到半空,用行动回应了万俟蠡的催促。

  “弟兄们!杀啊!援军马上就来!”另一边,万俟绩大声说道。

  尽管他们士气昂然,奈何人数悬殊实在过大。在敌军反应过来重新联结后,五百骑兵很快便折损过半。

  万俟丹蓼满脸是血,皮甲上也处处都是刀口,尽管如此,她依然没有丝毫惧意。

  “大家不要怕,朝廷派来的三十万援军马上就来!”万俟丹蓼立于马上,如一面红色的得胜旗,她坚定的神色感染了许多人。

  不畏死的万俟骑兵将兄妹几人团团护卫起来,誓要血战到最后一刻。

  “杀!”

  “杀!”

  “杀!”

  ……

  三十里外的鸣月塔城门前,一支由三百精锐骑兵组成的万俟氏家兵将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副都护梁预涨红了脸,怒斥道:“万俟凌,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今日你要是出了这城门,本将就以叛国罪将你就地处置!”

  万俟家主头戴军帽,身披铠甲,腰间两柄大刀,就连身下战马都穿着铁质甲衣。

  他毫不退让地瞪着面前的梁预:“我万俟凌的四个儿女都在门外,我若连自己的儿女都见死不救,贪生怕死,我还有脸做这一族之长吗!开门!我今日就是背上叛国罪名,我也定要出这一扇门!”

  毕竟是盘踞鸣月塔多年的豪族,在万俟夫妇的威压之下,守城的将士节节败退。

  万俟家主带兵骑马冲撞封锁线,在马蹄之前,兵士都不自觉地退开。那一身戎装,巾帼不让须眉的万俟夫人跳下马,拔出长剑往城门走去。

  “夫人,现在是非常时期!还请三思啊!”余敬容满脸焦急,恳求道。

  “滚开!今天谁拦我我杀谁!”万俟夫人柳眉倒竖,杀气腾腾。

  眼见城门就要被打开,梁预气急败坏道:

  “万俟凌,你是想反了不成!”

  “梁预,你别太过分了!”万俟凌怒声道,“我万俟家心向何处,人尽皆知!如果你执意要泼我脏水,那你就泼吧!你开门也罢,拒守也罢,今天这城我必定要出!”

  “好!既然你冥顽不灵,执意要出去送死,那倒不如死在我的军法之下!来人啊!”梁预一声令下,身后燕兵一齐抽出长刀,“给我拿——”

  鼓楼上,瞭望的兵士面无人色地看着日夜混沌处现身的军队影子,回过神来,用力敲响警告敌人来犯的战鼓。

  咚——咚——咚——

  鼓声在鼓楼上蔓延,唤醒这座还在沉睡的边陲之城。

  城门前,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不好,敌军进犯!”

  外敌在前,内讧暂且搁置。梁预、余敬容匆匆上了城楼,万俟夫妇疑心这支敌军和自己的儿女有关,也跟着上了城楼。

  天际线上,一支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的队伍,像一片沉甸甸黑云,缓缓飘向鸣月塔城。

  离得近了,万俟家主面色大变,脱口而出:

  “那、那是……”

  凌驾于乌云之前的,是马上的谢兰胥。他乌黑的发束在寒风中飞舞,纤细的羽玉眉之下,是一双黑黢黢,深沉沉的眸子。他的神色淡漠而平和,一身暗玉紫色的大袖长衫,却布满斑驳飞溅的鲜血。

  在他怀中,是蒙着面纱的荔知,屹然马上,有凛凛之美。

  谢兰胥如闲庭漫步的身后,是一个个和他一样,浑身鲜血的战士。

  一个时辰前。

  就在万俟兄妹落入劣势,万俟氏的骑兵寡不敌众,节节败退时——

  大地,隐隐颤抖起来。

  有一个叛军停了下来,惊诧狐疑地看向地动来源的方向,然后是更多叛军。

  他们都察觉到了这地动山摇。

  一条几乎横贯天地的黑线,每一个黑点上都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燕国兵。

  黑压压的燕国兵身后,烟尘蔽日,仿佛千军万马跟袭。而在他们身前,谢兰胥一人一马,身体离开马背稳稳站了起来,手中长弓拉至最大,黑漆漆的一物在他弓前摇晃,看不清楚。

  他神色沉着,弓满而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