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169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古代言情

谢星阑蹙眉,视线一转,却见秦缨拿着赵永繁的外袍,正盯着某处细看,他走上前去,“怎么了?”

秦缨指着赵永繁外袍前襟与后肩处,“此处血色较深,我本以为是积血结痂,但仔细瞧了瞧,倒像是蹭上了什么粉末,还有后肩处,也蹭了些灰末——”

谢星阑仔细看了看,“揽月楼打扫的纤尘不染,当日赴宴,也是坐在长亭之中,若是灰污,不可能前胸后肩都蹭上。”

秦缨摇头,“不似灰污,倒像是……香粉,又或者,像是药粉……”

杜巍快步上前,“药粉?”

杜子勉几人也凑上前来,秦缨点头,将衣裳拿近闻了闻,又凝重道:“还有股子淡淡的气味儿,难辨是何物,或许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肖琦立刻道:“那去请太医?”

杜巍摇头,“不好请太医,最好请个坊间不知内情的大夫,届时只让其看衣裳便是,免得横生枝节。”

如此一言,秦缨道:“我认识一位大夫,便是知道此事,也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多言——”

杜子勤道:“你莫不是说陆大夫?”

杜巍看向杜子勤,“你也知道?”

杜子勤摸了摸鼻尖道:“是陆太医家的女儿,也擅医道,与县主交好,此前见过她的医术。”

杜子勤自然不愿多提自己的糗事,杜巍闻言便看向秦缨,“既然县主觉得可信,那找她也好。”

秦缨点了点头还未说话,一旁的杜子勤道:“那我去接人,我在这里也无用,速去速回,绝不耽误事——”

秦缨愣了愣,“那,那也好,她若是不在陆太医府上,便是在百草街医馆坐诊。”

杜子勤闻言立刻告辞而出,杜巍见惯了他不务正业,倒也未放在心上,这时秦缨道:“既然赵参军住在此地,还请侯爷带我们去看看他所住之处。”

秦缨与谢星阑净了手,与杜巍一行往东去,走在半途,肖琦哀叹道:“此番回京,本是跟着侯爷看看京城荣华富贵,却没想到出了这等憾事,我们北府军今朝得了风头,难不成……难不成那凶手,其实是想打压我们北府军?”

杜巍抿唇不语,宋文瑞道:“太可惜了,永繁此番回来,本算得上衣锦还乡,但奈何——”

秦缨还不知赵永繁生平,不由好奇地看向谢星阑,谢星阑道:“赵参军当年高中,先进了翰林院,又去军器监当差,后来被人冤枉差点流放,是侯爷救了他。”

秦缨这才了然,待到了东跨院上房,一进门便见屋内素雅严正,赵永繁之物分毫未动地留在原处,杜巍站在门口道:“他们几个回京,随身之物都不多。”

肖琦道:“我们都是粗人。”

谢星阑与秦缨步入暖阁,便见暖阁内只有窗前榻几上放着两本兵书,待移步内室,便见内室床榻一片齐整,一只包袱安于床尾,两件旧衫搭在不远处的屏风上,此处是侯府别院,平日里无人居住,虽给了赵永繁落脚,但他私物极少,因此仍显得空荡冷清。

谢星阑上前打开包袱,便见里头装着的也不过是衣衫、私印与些许银钱,再无任何古怪之物,他又问:“他此番归京,可曾见过什么人?可与人结过仇怨?近来有何烦恼,有何欣喜,赴宴那日,可有过不快?”

肖琦与宋文瑞面面相觑,肖琦道:“见过谁我不知,烦恼更是没有,我们都是回京受赏的,这自然是欣喜之事,赴宴那日也是寻常——”

宋文瑞点头附和,杜巍也道:“他出事后,我问过留给他的小厮侍婢,都说他平日里很少出门,便是出门也是为了入朝,或是去我们府上,他并非京城人士,当年在京中有一二同好,但这些年他一直未回京城过,早断了联系。”

谢星阑略一沉吟,将谢咏叫了进来,“去翰林院一趟,找认识赵永繁的一位老编修,此人是当年赵永繁在翰林院时便在的,去打探打探赵永繁当年关系好的都有谁还在京中。”

谢咏领命而去,见此地实在查无可查,几人又回了灵堂,杜巍本定了赵永繁的丧仪章程,但如今赵永繁之死有异,自要更改,便与肖琦二人商议起来,秦缨站在案几旁,盯着赵永繁的衣裳沉思。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府门外响起了车马声,不多时,杜子勤带着陆柔嘉进了院门,秦缨见状连忙迎出来,“柔嘉——”

陆柔嘉不知所来何事,又未见过杜巍,面上颇有惶恐,见秦缨果真在此,才定了心神,待行礼后,秦缨才道:“一位将军出了意外,我发现了一些线索,但不知是何物,推测可能是药粉或是香粉,这才请你来辨辨,你可害怕?”

灵堂内安放了遗体,眼看她模样柔婉娇美,众人都以为她多半会害怕,但陆柔嘉却面不改色摇头,“不怕,县主吩咐便是。”

秦缨牵唇,拉着她往灵堂内去,“那你来看看——”

二人走过棺床,到了案几旁,秦缨指着那些许灰末道:“就是这点儿粉末,像在哪里蹭上的灰尘似的,可你闻闻,似有何异味,这粉末太细,也实在分不出是什么——”

“是小茴香与丁香——”

秦缨话音刚落,陆柔嘉便有了答案,“只凭气味,可断出此两样,小茴香与丁香泡水,有温胃暖肾之效,也可用作制香粉香膏,但这粉末色杂,必定还有别的药材……”

众人听得一讶,杜子勤道:“怎么是香料,若算制药,也没听说赵参军身体不适啊。”

陆柔嘉正小心地捻磨那几星灰末,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她歉意道:“剩下的药材,我得花些时辰才能分辨出来,还得回一趟医馆,与怀疑的药材做一番比对才可确定。”

秦缨莞尔,“不急这一时,准确无误为要,你尽管回医馆,我与谢大人正好再去一趟未央池,晚些时候我们去你医馆找你。”

陆柔嘉自是应好。

第180章 线索

车马至未央池时已是午正, 谢星阑与秦缨奉御令而来,守卫不敢拦阻,待二人相携入园后, 秦缨才问道:“今晨入宫,陛下如何看待此事?”

谢星阑沉声道:“自觉赵永繁死得蹊跷, 但是否事关军备,他尚不肯定,赵永繁的身份对外也是绝密, 连我此前都不知。”

秦缨秀眉微蹙,“确是此理。”

谢星阑又道, “但他仍是忧心, 猛火筒虽厉害, 却尚有不少改进之处, 此事本是赵永繁之责,如今他死了,改进之事便要搁置, 与强兵无利。”

秦缨眉眼间浮着一层阴霾,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皑皑雪色之间, 崔慕之带着人走了过来, 他显然得了通禀,也不意外秦缨二人同来, 到了跟前道:“昨夜起园内守卫森严,不过南诏人已经知道了, 今晨阿依月入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还去过千华堂。”

谢星阑看向崔慕之身后,“郑钦呢?”

园内守卫, 乃是郑钦与崔慕之二人,可昨夜与此时,皆只看到了崔慕之一人,谢星阑免不得生疑,此言一出,崔慕之的表情却有些古怪,“他身体不适,昨日便告了假。”

秦缨蹙眉,“这等紧要的差事,怎还告假?”

崔氏与郑氏不睦,崔慕之冷嗤一声道:“别的我不清楚,我只知他近来时常发疯,只责骂下属还不够,还对自己人动了手。”

秦缨和谢星阑自是未料到,秦缨道:“罢了,去揽月楼吧。”

三人沿着雪道往揽月楼行,崔慕之在前,秦缨与谢星阑在后,秦缨又问道:“这园子修好之后,头一次使用便是让南诏使臣入住?”

崔慕之应是,秦缨又问,“期间哪些人上过揽月楼?”

崔慕之道:“很多,南诏三人以及随从,还有咱们三位皇子也去过,他们入住园中,平日里百无聊奈,便在园中赏景,有时是二殿下与五殿下作陪,有时他们自己也乱逛,我们虽然护卫着,但也不会拦阻他们。”

说着,崔慕之叫来个御林军吩咐,“去找潇湘馆外的人问问,看看最近他们几个何时到过揽月楼与邀月楼,当时情形如何。”

御林军武卫应声而去,待到了揽月楼前,秦缨眉头皱了起来,除却前夜来此留下的脚印外,入目皆是雪色,大雪将一切踪迹抹除,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帮幕后之人。

几人入楼中,先直奔揽月楼四楼而去,谢星阑率先步出楼门,一眼看到了破损的围栏,地上的晶莹覆着一层飞入檐下的薄雪,一切都似乎与那夜一模一样。

崔慕之也走到栏杆处,“事发之后,楼门被锁,这几日无人上来,那夜的大雪,也将底下几层楼檐上的痕迹全掩了住,如今再要搜寻,十分不易。”

谢星阑垂眸下看,便见楼檐上积雪晶莹齐整,并无任何异样,一转头,便见秦缨站在一旁,望邀月楼的方向看去,她道:“当日,赵永繁来此之时,对面三楼藏了人,而同时,公主她们出了梅林,朝廊道之外行来——”

她又看向楼下,“公主他们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此处,邀月楼方向,却正好被假山石峰挡住,否则,对面楼中有光晕透出,应该十分明显。”

谢星阑正要说话,崔慕之抢先道:“因此凶手必定是十分了解地形之人,当夜即便公主没来,但赵永繁挣扎之声也可能引来梅林中人,如此,便必定会看见阿赞曼诅咒杀人,但即便如此,赵永繁如何坠楼仍无法解释,公主的嬷嬷可是亲眼看到他在门口挣扎。”

秦缨点头,“不错,的确古怪。”

秦缨也走到门口来,一边回忆着嬷嬷的形容,一边从门口往前去,如此重复几遍,仍颇为不解,很快她站在缺失的围栏边,“若围栏并非人为破坏,那便是凶手登楼之时发现了此处多有隐患,包括此地漏雨结冰,于是此处成了他选中的杀人之处,如今还要弄明白,赵永繁凭何来此处——”

崔慕之凝声道:“赵永繁从未来过未央池,他能寻来此处,定是被人提前告知方位,要么是当夜夜宴之上,要么,便是还未入未央池便有人提前安排,但凭他的身份,可不是随便一人便能令他听话的。”

秦缨点头,“不错,园内楼台众多,揽月楼虽是距离梅林最近,但他能准确来此,绝非偶然为之——”

说至此,秦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转头一看,便见谢星阑不知何时退回了四楼阁楼之内,她连忙转身入屋,“在看什么?”

谢星阑正站在楼梯旁,仔细看窗框门框上的痕迹,见她进来,谢星阑头也不抬道:“看赵永繁身上香粉从何而来,如今在他身上一是那香粉古怪,二是有人看到他在楼门挣扎出逃,既然不可能是阿赞曼,也没有其他人的痕迹,那他在逃什么?”

谢星阑一言落定,只令秦缨心底咯噔一下,她脑海中浅浅滑过一个念头,可这念头尚未分明便一闪而逝,这时,崔慕之道:“会否是被阿赞曼的影子惊吓?”

谢星阑直身道:“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岂会被一诡影吓得大喊大叫慌不择路?”

崔慕之唇角动了动,到底无法反驳,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正是崔慕之此前吩咐的御林军,那人上来道:“大人,问清楚了,大概五天之前,南诏两位皇子和公主,在五皇子的陪同下,来过此地,当时他们登楼游玩,还爬过假山,大概在这两楼逗留了半个时辰,在此之前,他们赏雪游园,已来过两三次此地。”

秦缨眉头微皱,“除了他们和二殿下,可还有旁人来此?”

武卫缓缓摇头,“此地在九月初全然建好,在南诏使臣来之前,园子是封着的,平日里除了打扫的宫人,也没有其他人敢在此乱走。”

秦缨秀眉拧了拧,这时谢星阑道:“当夜审问赴宴众人的口供在何处?”

崔慕之吩咐武卫道:“去拿来。”

武卫领命而去,秦缨看向谢星阑,“会不会是南诏人?”

谢星阑尚未言语,崔慕之道:“南诏人为何要杀赵永繁呢?虽说赵永繁之死对南诏人有利,南诏那两位皇子也皆是诡计多端之辈,但他们不知赵永繁在北府军中的身份,好端端的,杀一个参军做什么?”

秦缨叹了口气:“不错,确是没道理。”

此言落定,便见谢星阑面色沉凝,却未接言,秦缨略一思忖道:“虽不确定是否与南诏人有关,但此事或许要去问问三位殿下,看他们来此时,可曾发现异样。”

崔慕之颔首,“尤其是五殿下。”

南诏人最后一次来揽月楼,正是李玥陪同,若真是古怪,不可能毫无端倪,见秦缨也颇为认同,崔慕之道:“五殿下这几日在宫中养病,我可即刻带你去见殿下。”

崔慕之是李玥表哥,有他同去,自是便宜,秦缨办差时利落果决,若即刻去见李玥,也并无不妥,但谢星阑半晌未语,令她心底生疑,她往前迈了一步,“你如何看?”

崔慕之面无表情看着谢星阑,谢星阑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南诏人便是发现不妥,也绝不会道明,确该问问我朝之人。”

秦缨点头,“那先去见李玥?”

“谢大人不是要查证供吗?”

谢星阑还未答话,崔慕之又先开了口,谢星阑看向崔慕之,四目相对时,楼中猝然一静,秦缨看了看二人,很快做了决定,“也罢,既如此,我们兵分两路,若能见到三位殿下那是最好,我若离宫太晚,我们傍晚时在柔嘉那里汇合。”

崔慕之瞳底微亮,谢星阑目光一转看向秦缨,“也好,便按你说的办。”

一旁崔慕之听闻此事还牵扯了陆柔嘉,不禁道:“去见陆姑娘做什么?”

秦缨道:“有一线索需要大夫分辨,又不好随便请太医,我便请了她帮忙。”

崔慕之心知秦缨与陆柔嘉关系匪浅,却又有些诧异,陆柔嘉那样的大家闺秀,竟也有参与这样大的案子之时。

眼下楼中痕迹寥寥,也只能另寻办法,既有决断,秦缨率先下楼去,崔慕之紧随其后,谢星阑又打量了一圈阁楼,亦转身跟了上。

待到了一楼厅堂,正碰上去拿证供的武卫,崔慕之道:“将证供交予谢大人。”

武卫领命,谢坚上前将证供接了过来,秦缨见状道:“那我先去见五殿下。”

谢星阑应好,秦缨也不拖泥带水,她转身便走,待出廊道,又看着跟上来的是崔慕之,她心底这才漫上两分怪异来。

她蹙眉盯了崔慕之一瞬,直令心境大好的崔慕之一愣,“怎么了?”

寒风萧瑟,只吹得近处的竹林簌簌嗡鸣,秦缨拢了拢斗篷,边走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和崔大人办差,真是多有不惯。”

崔慕之眉眼一僵,扬起的唇角亦紧抿起来。

楼门前,谢坚费解地拧着眉头,又不快道:“公子,这就让崔慕之掺和进来了?便是要去询证,也该是您与县主一同去,他算什么?”

谢星阑看着秦缨的背影越走越远,面上不显山露水,心底却因为谢坚所言更憋闷了三分,他淡淡收回视线,一把将谢坚手中的证供拿了过来,正仔细翻看,一龙翊卫从外快步而来,“将军,谢都尉回来了——”

谢咏两个时辰之前被派走,谢星阑没想到他来的这样快,他往廊道尽头走了两步,果然看到谢咏正穿梅林而来。

谢咏步履迅疾,面色亦凝重,谢星阑一看便觉不妙,果然,待谢咏走到跟前,见楼前楼后还有御林军驻守,先道:“公子,查到了些许,请您借一步说话。”

谢星阑微微眯眸,立刻步出廊道,待至竹林跟前,谢咏才沉声道:“公子,查到当年与赵永繁交好之人了,是一个名叫岳万清的翰林院编修,在赵永繁出事后,岳万清替他奔走求情,也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后来被贬离京,这些年一直在鲁州任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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