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35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古代言情

他一开口,谁也不敢乱动,三夫人和窦桐对视一眼,却是比窦焕还要坦然自若。

崔慕之此时跟去也显突兀,想到谢星阑和秦缨同进同出的模样,他落在椅臂上的指节微攥,很用了几分意志才按捺下心神。

由十方带路,谢星阑和秦缨先往窦焕的院落而去,到了院中,便见是与临风馆一般大小的院落,他们直入上房搜查,谢坚与冯萧去了西厢暖阁,谢星阑便进了东厢卧房,一进门,他先看到了床榻枕头下露出来的书册一角。

那书册明显是被窦焕藏起来的,谢星阑快步上前,一把将枕头掀开,顿时看到底下竟然藏了不止一本,他拧眉将书册拿起,刚翻开看了一眼,人便是愣了住。

秦缨正在看窦焕多宝阁上的器物,见谢星阑人僵住,上前道:“发现了什么?”

谢星阑听见她走近,先前还滞涩的动作骤然变快,一把将那书册重新塞回了窦焕枕头下面,“没什么,几本诗集罢了——”

秦缨“哦”了一声,又往西厢走去,不过片刻回来道:“除了看出来他不爱读书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这话落定,她自己心底先“咯噔”一下,她疑惑地看了谢星阑一眼,“不对,他不爱读书,暖阁连一张纸都没有,怎么还在枕头下面放那般多诗集?”

她心思一动,脚步生风地往床榻走去,谢星阑面色一变,“你慢着!”

他想阻拦,但秦缨觉得那“诗集”有古怪,哪能听他的话,只见她将枕头一拨,拿起一本书册便翻了开,眉头一簇,她念出声来,“鸳鸯秘谱?”

扉页几字令她迟疑,她又往下一页翻去,但那副图画尚未看清,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来,一把将书册夺了过去,秦缨吓了一跳,转身便对上谢星阑无可奈何的眸子。

谢星阑为了夺书离她极近,秦缨甚至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沉檀香,她纳闷道:“怎么了?窦焕不看书,身边却放着这些书册,这本就古怪……”

谢星阑脸色疑难,欲言又止,秦缨还未见过他如此神色,她不禁轻喃道:“鸳鸯秘谱,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是……”

她脑海中灵光一现,“难道是……?”

谢星阑表情未变,不信她能猜到,但秦缨上下打量他一眼,摇头道:“难怪你如此,也是,窦焕时常流连烟花之地,他除了看这些,还能看什么。”

谢星阑惊疑:“你知道?”

秦缨承认道:“鸳鸯秘谱,这名字一听便不甚正经……”

谢星阑剑眉一竖,“你看过?”

秦缨后退一步,“那可没有。”

谢星阑哪里还能信她,若没看过,怎么会见名字就知道,他眼底满是惊疑与沉痛,“以为你出格,却没想到你出格到了这个地步,你是个姑娘家,可知如此是何德行……”

秦缨无语道:“你可不要冤枉人,我还没机会看,我刚才也没看清啊——”

不是没看,而是没机会看,这话一出,谢星阑更觉她不可理喻,他将书册往床榻上一扔,转身便朝外走,“真该让临川侯好生教导教导你。”

门口谢坚听见这话,疑惑道:“公子,教导县主什么?”

谢星阑眼风刀子一般刮了他一眼,出门便令十方带路去窦晔的院阁,谢坚摸不着头脑,一转身,瞧见秦缨一脸莫名的朝外走,他凑上前来,“县主,我家公子怎么了?”

秦缨哼了一声:“你家公子最是个守德行的好男子。”

谢坚一头雾水,见秦缨出了院子,忙跟了上去。

到窦晔的院子时,包括冯萧在内的翊卫瞧见谢星阑脸色不善,都噤若寒蝉地搜查,秦缨心道男子房内还是谨慎为妙,便只看并不翻动,但半炷香的时辰过去,窦晔的屋子简练异常,除了比窦焕的屋子多了两把长剑,也并未有何不同,这窦晔也是个不喜读书的。

谢星阑带人搜了一圈,并未有何发现,见秦缨站在门口候着,他没好气地扫了她两眼,最后一个才走出暖阁,可就在刚踏出暖阁的刹那,他眼风瞟到了北面空墙,他脚步一顿,盯着那空墙上淡淡的影子拧了眉头。

第36章 缉凶

岳灵修刚到窦府便被请到了前厅外, 他在檐廊下候着,没多时,周显辰得了消息走出门来, 岳灵修只以为是周显辰有何吩咐,可下一刻, 他看到又一人跟了出来,而那人他在衙门见过,正是长清侯府世子, 如今的刑部左侍郎崔慕之。

岳灵修对着二人行礼,周显辰道:“世子, 这便是我们衙门的岳仵作, 验出窦煜死因的便是他。”

崔慕之上下打量岳灵修一眼, “你的技艺极好, 今次叫你来,是有一事要问你,你可知人死后有尸僵的说法?”

岳灵修一听忙恭敬道:“小人知道, 这尸僵便是人死后,身躯四肢会变的僵硬——”

崔慕之眉眼微肃,“你说仔细些, 人死多久开始出现此状, 又会被什么因素影响,说的越仔细越好。”

岳灵修虽不知为何有此问, 却半分不敢大意,他谨慎开口, 一词一句皆是严谨, 生怕说错了话令眼前二人大人不快。

等他说完,周显辰道:“世子, 如此看来,县主刚才说的都是对的。”

一听关乎秦缨,岳灵修顿时竖起了耳朵,只见崔慕之眉宇间阴云笼罩,面色更是黑沉的厉害,他又道:“就算说的是对的,也不可能是她自己想到的。”

周显辰犹豫道:“难道县主背后有高人指点?”

崔慕之眯了迷眸子,“她从前胡闹惯了,连戏伶也能拜为师父,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此番必定又是临时找人学了些探案之法,与其让她在人前指手画脚,倒是她身后那人或许就在哪处衙司内当值,将此人找出,你我还能将其重用。”

周显辰不是崔慕之,哪敢打探县主私隐,便作难道:“但这是县主的私事,我们这些外人只怕不好多问,反正是为了办差,县主也确实帮了忙……”

周显辰话未说完,崔慕之道:“无事,这件事就无需周大人操心了。”

周显辰面上应是,心底大大松了口气。

岳灵修听着崔慕之所言,一边回想秦缨那日教他的场景,想来想去,都觉得秦缨说的是她本来就会的,而非临时学艺,滥竽充数,他唇角微动,很想替秦缨反驳几句,但想到秦缨的叮嘱,再加上他自己身份低微,到底没敢开这个口。

正在此时,中庭之外响起脚步声,岳灵修抬眸看去,正是谢星阑和秦缨回来了。

秦缨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岳灵修,见崔慕之真将岳灵修叫来,她眼底生出几分嘲色,心道崔慕之有盯着她的功夫,还不如去办点刑部差事。

谢星阑径直入屋道明搜查结果,崔慕之和周显辰自要去听,秦缨停在门外,又走去檐廊和岳灵修说话,“是周大人叫你来的?”

岳灵修恭敬应是,想到崔慕之二人所言,轻声道:“似乎是您说了尸僵之理,他们要核查您说的是否正确,还……还说您受高人指点,想知道您背后高人是谁。”

秦缨叹了口气,“罢了,他们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了。”

岳灵修自然听从,他身份卑贱,唯有秦缨在他跟前并无高高在上之感,而能验出窦煜死因,根本都是秦缨的功劳,周显辰对他夸赞有加,可他却受之有愧,偏偏秦缨不许他道出真相,岳灵修默不作声站在秦缨身侧,眼底带着几分感激。

厅内谢星阑已道明搜查结果,窦启光道:“若是如此,便还是难以确定是谁害了煜儿。”

谢星阑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很快他道:“从此刻起,在金吾卫查明真相之前,府内众人皆不可踏出府门一步——”

他忽然如此吩咐,自然令窦家人不满,窦文运道:“你们三五日查不出,我们可以三五日不出门,但倘若你们个把月查不出,我们也不出府门?”

谢星阑冷眸扫过去,“放心,用不到三五日,很快你们就知道真凶是谁了。”

说完这话,他留下冯萧和谢咏带着翊卫在府内看守,又点了谢坚出门,众人不知他是何打算,待他出了门,秦缨也诧异地看着他,谢星阑道:“我出府一趟查些东西,你在府中候着。”

他说完便走,秦缨喃喃道:“此时出府做什么?难道去找窦晔父子?”

岳灵修听见“窦晔父子”四字,轻声道:“县主说的可是窦家四公子?”

秦缨转眸,“你认得?”

岳灵修连忙摇头,“小人不认得,只是小人在半年之前的一个案子里,见过窦家四公子……”

秦缨有些意外,“半年前什么案子?”

岳灵修回忆道:“是一个姑娘跳河自杀的案子,那姑娘是窦氏酒楼之中的一个乐伶,因被情郎抛弃,从酒楼二楼跳了出去,正好跳在了护城河之中,而后被淹死了,当时有围看的百姓报了官,是赵捕头带着小人去窦氏酒楼验尸的。”

秦缨眉头一皱,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往远处走些,待与岳灵修走到檐廊尽头,秦缨这才道:“说说当日情形。”

岳灵修忙仔细回忆,“那姑娘名叫碧荷,是个孤女,被酒楼的乐师收养成了乐伶,擅琴技,又与酒楼里一个叫长年的伙计生了私情,那伙计说好了今年春日要娶她进门,二人还……还私定了终身,可没想到长年母亲看不起乐伶,不仅不许长年娶她,还让长年辞了酒楼的活归家去,长年留下了一封信不辞而别,碧荷看到信之后伤心欲绝,转头就跳了河。”

“小人还记得那日,那姑娘早上跳河,小人和赵捕头去别处办差,到酒楼已经是傍晚了,当时姑娘身子都僵了,小人勘验过后,发现的确是溺水而亡,赵捕头又问了问楼里的证人,这案子便算了了,当时小人验尸之时,窦府四公子就在一旁,他是那酒楼的少东家,店里死了人,他亲自过来坐镇。”

秦缨眼瞳微深,“你验尸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你当时说了什么?”

岳灵修道:“就说姑娘腹部鼓胀,口鼻内有水沫,眼膜亦有些出血,正是溺水窒息而亡,当时那姑娘身子僵了,小人还说了她为何发僵——”

秦缨越听神色越是严峻,等岳灵修说完最后一句,她更是神容一凛,而不知想到什么,她立刻对他道:“你带我去当时案发的酒楼看看!”

岳灵修连忙应好,秦缨与留下的谢咏交代一声,带着沈珞和白鸳便朝府门而去,崔慕之和周显辰不知她要去做什么,见岳灵修也一道跟着,更觉得奇怪。

周显辰犹豫道:“世子,时辰不早了,咱们可要回衙门?”

崔慕之神色阴晴不定的,“周大人若是有差事,便先回衙门,我留在此看看他们今日能查到什么。”

周显辰闻言只好干笑道:“那我也等等。”

他们二人要等消息,窦启光也没有歇着的打算,但此刻刚过午时,这一等竟然等到了日落时分,眼看着谢星阑和秦缨都不见踪影,莫说崔慕之和周显辰,便是窦家人都撑不住了。

见窦启光撑着病体,窦文运道:“父亲大病未愈,还是回房中歇着,等来了消息,儿子亲自去告诉父亲——”

窦文耀见状也跟着道:“是啊,儿子送父亲回房?”

窦文耀要招手叫人,窦启光却道:“不必你们费心,事到如今,不找出谋害煜儿的凶手,便是让我睡我也难以安枕。”

说着话,他混浊的眸子看向屋内诸人,每看一人,都像在判断那人是否是谋害窦煜的真凶,待看到窦烁和窦文珈之时,他视线停留的格外久些。

窦烁身形笔直地坐着,窦文珈面上更是波澜不惊,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就在其他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之时,一个门房从外快步跑了进来。

“谢钦使回来了——”

屋内人神色一振,崔慕之和周显辰也朝门口看去,不多时,谢星阑带着翊卫大步而来,他径直进了似锦堂的大门,可一句话未说,便转去了右侧巷道,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了谢星阑带着翊卫上楼的声音。

窦家人面面相觑,窦文耀疑道:“谢大人去二楼做什么?”

一楼众人自然无法回答,而楼上,谢星阑正站在布置雅致的茶室之中。

他推开两扇大大的轩窗,从窗口看出去,近处的花林灿如艳霞,而更远处一道竹林苍翠欲滴,在那竹林后,便是窦煜所居的含光阁,含光阁坐北朝南,他正对着含光阁东厢的那扇大窗。

谢星阑又打量茶室,茶室十丈见方,正中放着一张丈余长的茶案,上面一整套汝窑青瓷茶具一尘不染,而两面靠墙则都立着高柜,谢星阑随意打开几处柜阁,只见南面的柜阁多为茶具与茶器,北面的柜阁则都是大饼大饼的茶团,他默不作声,亲自搜查每一个角落,直到搜到最靠近窗棂那处柜阁时,他眉头忽地一皱。

满是茶团清香的柜阁角落里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刺鼻异味,谢星阑仔细一摸,还摸到了一粒芝麻大小的石灰色碎屑,他拈起那碎屑,暗沉的眼瞳陡然闪过一道寒芒。

将此物收好,谢星阑转身往楼下去,边走边问谢咏,“县主去了何处?”

适才进门他便发觉秦缨不在,他只以为秦缨或许又去了含光阁,可没想到谢咏道:“县主带着白鸳和沈珞出去了,还有京畿衙门的岳仵作。”

谢星阑脚步微顿,“可说去做什么了?”

“没有说,您刚走没多久县主便出去了。”

天边晚霞似火,时辰已经不早了,秦缨能去何处?

谢星阑眉眼间笼上一层阴霾,待下楼到了中堂,先问道:“十二那天晚上,大夫人和伍氏一早带着下人们准备晚膳,而后来的是三房和四房,在等待其他人之时,在似锦堂的人都做了什么?”

谢星阑眸光一扫,径直看向窦启光,窦启光凝眸道:“那夜我来的时候,他们也刚到,文耀见我面色疲惫,便上来为我捶肩,还令窦焕和窦楠将白日里写的《药王经》拿给我看……”

窦启光说着,窦文运在旁不屑地撇了撇嘴,窦启光顿了顿又道:“当时饭食已经备好,但还有几人未来,我也不着急开席,这时,窦晔见我不怎么饮下人送上的茶,便知道是我不喜那日的茶汤,便说上楼取大红袍为我重泡一杯,他——”

“他泡茶泡了多久?”

“不久,楼上没有茶炉,他只是上楼去取茶罢了,这茶室之中藏着些好茶,平日里都是用来待客的,他们都知道,平日里偶有取用,也不必与我请示,只给值守的小厮交代一声便是,他上去下来也就几息功夫,文耀替我按完肩膀去了西边暖阁,四儿媳在帮忙准备膳食,几个小辈去了东边暖阁,文彬和三儿媳则一直坐着没动。”

谢星阑又道:“可有其他人上过二楼?”

窦启光摇头,“应是没有,窦晔取茶后在底下泡好,那盏茶我还未喝完,便知道了含光阁着火的事。”

谢星阑沉吟片刻又道:“白日里和晚间,此处都有人守卫?”

窦启光道:“门是关上的,西北角上的耳房里会有值守的小厮,因每天只有晚上全家人才在此用膳,因此寻常无人专门守在此地。”

谢星阑看向谢咏,“去找小厮问问,看看十二那天白日里有谁来过似锦堂。”

谢咏应声而去,他一走,堂中又安静下来,窦启光忍不住道:“谢大人查到了什么?当夜起火的时候,似锦堂的人都未离开过屋子,总不至于他们会有何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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