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长媳 第116章

作者:希昀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宁晏应了下来。

  翌日中秋,白天男人们都要出去忙公务,家宴定在晚上,宁晏将宴席摆在荣宁堂,荣宁堂上方还有个阁楼,可登高赏月。

  午宴便请了些亲戚过府,燕玥罕见没回来过中秋,倒是三房的姑娘燕珏带着丈夫回来了,燕珏今年开春出嫁,嫁给了礼部郎中家的儿子,夫妇俩还特意来给宁晏请安,捎了礼给她。

  徐氏的妹妹曹夫人带着女儿也来赴宴,下午安排燕珺与曹芳儿相看,曹芳儿性子是个爽利的,可惜容貌算不得好,燕珺支支吾吾不肯点头,徐氏待要再劝,却被曹家姑娘听到了,她着实想嫁入燕家,却也不是忍辱负重之人,她豁不下脸面看丈夫脸色,便委婉拒绝了,徐氏也无可奈何。

  说来缘分极其巧妙,曹家姑娘不算貌美,偏生性子十分洒落,倒是入了二房二少爷燕瑀的眼,他趁着晚宴,厚着脸皮来求徐氏,

  “曹家妹妹这么好的姑娘,伯母就别说去旁人家了,干脆给我罢。”

  徐氏看着泼皮赖脸的侄子,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游手好闲,还想娶芳儿,我可是她亲姨母,岂能把她往火坑里推。”骂得难听,脸上却挂着笑。

  燕瑀老老实实往地上一跪,“想当初您见我跟璟哥儿处得好,日日都说拿我当亲儿子待,是亲儿子亲些,还是外甥女亲些?”又眼巴巴朝国公爷央求,“大伯,您评个理。”

  国公爷乐得见小辈们处得好,哈哈大笑,转背问徐氏道,“你去说道说道,难得瑀哥儿看上一位姑娘,娶回来必定当宝贝似的疼。”

  徐氏其实也有些意动,虽说燕瑀不甚有出息,性子却不坏,外甥女嫁去旁家担心婆媳难处,到了她眼皮子底下看着,一辈子安安稳稳。

  权衡片刻便应了下来。

  燕瑀喜出望外,敬了徐氏好几杯酒。

  燕璟也替他高兴,劝着母亲一定要说成,他抱着女儿喂果子吃,时不时往王氏那头瞅一眼,那王氏见他眼神瞟过去,就把面颊挪开,燕璟也不在意,反而将女儿举得高高的,逗得更起劲,阁楼里洋溢着熙熙银铃般的笑声。

  王氏不知为何,越听越闷,借口不舒服提前离开,燕璟见状与徐氏对了一眼,母子俩相视一笑。

  晚辈们都簇拥在国公爷身边喝酒,三老爷问国公爷,“翎哥儿怎么不在?”

  国公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很快又遮掩过去,小口小口啜着酒,“他嘛,忙去了...”

  朝中波云诡谲,霍家有倾覆的危险,霍家又会甘于落败吗?

  国公爷忧心忡忡,再看着阖屋子的女人个个言笑晏晏,不知外头银霜满地,寒冬将至,好一阵唏嘘感慨,只希望燕家能在这场漩涡中屹立不倒。

  比起前年除夕,这一场中秋宴,宁晏倒是融入得很好,被褚氏和葛氏哄着喝了两杯酒,脸上火辣辣的,秦氏亲手纳了几双鞋给各位妯娌,当先一份就给了宁晏。

  各房相互赠礼,宁晏收了一箩筐的鞋子袜子手帕香囊之类,十分不好意思,“婶婶弟妹们都太客气了,倒是我手艺不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她压根没备礼物。

  国公爷在一旁笑道,“你是长嫂,常年操持家务,她们待你好是应该的。”

  徐氏看着几房媳妇经历摩擦,处得越来越好,忽然想,外甥女嫁过来也不错,届时家里就更热闹了。

  不知谁了提了一句,“咱们再没这么圆满了。”

  国公爷兀自往宁晏瞄了一眼,将儿子给倒满的酒一饮而尽,心里遗憾地想,他的嫡孙还没来,怎么能算圆满呢。

  不仅他盼得头鬓泛白,就是宫里那两位也急得冒烟,当着燕翎和宁晏的面,皇帝与太后不敢问,私下却将他叫过去训了好几回,国公爷耳朵都快起茧了。

  宁晏压根不知公爹愁白了头,她高高兴兴回了明熙堂,掀帘进了东次间,看到燕翎早换了一身家常袍子躺在椅子上看书,“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去吃席?”

  燕翎将书册搁下,撩眼看着她,“你不是不许我去后院么?”

  宁晏愣住,想起上回那桩官司,失笑不语,朝他怀里倚了来,玉指轻轻点着他薄唇,亮晶晶盯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今夜是中秋,你好歹露个面。”

  燕翎含住她纤指轻轻一吮,嗓音醇和,“你说的话,我一字不敢忘,你叫我没事别往后院去,可见是不高兴我去,那我便不管有事没事都不去了。”

  宁晏一顿,笑眼如月,乐得在他怀里打了好几个滚。

  “这意思是,我指东,你不敢往西了?”她杏眼水盈盈问,

  燕翎凝睇着她,唇齿在她指尖一绕,“夫人不知,我早就是以妻为天了吗?”

  宁晏笑弯了腰,锤了他几下。

  过了中秋,徐氏便让宁晏安排燕珺与崔瑶儿相看,又顺带喊上燕瑀作陪,索性又把外甥女叫过去,干脆大家伙瞧一瞧,倘若合适,两门婚事就这么定了。

  八月十八这一日,宁晏与褚氏借口去上香,让燕珺与燕瑀护送,一家子坐了好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前往城外的金山寺。

第96章

  出城时,日有光晕,天光黯淡,到了城门口,云团已积了一层又一层,宁晏听得城门外闹遭遭的,掀帘一瞧,远处青山在望,一群人载着十几辆马车热火朝天往城门处赶,及近,马车与那批人交臂而过,一个个穿着短装劲衫,看起来像是走镖的武士,那神情却是懒洋洋的,队形松散,有些古怪,宁晏脑海闪过一些念头,却也没多想。

  大约巳时三刻,一行人进了金山寺的山门,爬上山,最后在大雄宝殿前的宽坪遇见了曹夫人母女及崔家姑嫂。

  宁晏先是朝曹夫人施礼,看到崔玉的妻子崔夫人神色微亮,连忙迎了过去。

  “嫂嫂今日得空过来了?”

  崔夫人拉着崔瑶儿朝宁晏行礼,又握着宁晏的手不放,“她母亲早逝,自我嫁过去,我们姑嫂感情便不错,今日我便拿乔充当她尊长,跟着一道过来。”

  崔瑶儿笑道,“您本来就是我长嫂,何来充当一说?”

  崔夫人是长房的媳妇,崔瑶儿是三房的女儿,崔夫人能出面,可见崔家很看重这门婚事。

  宁晏笑了笑,目光不由往崔瑶儿打量,崔瑶儿脸上挂着腼腆的笑,穿着一件藕粉的镶边褙子,梳着堕马髻,堪堪别了几朵珍珠花钿,插了一只嵌珠宝的步摇,虽不算倾城之姿,却也是落落大方。

  燕珺忍不住悄悄往这里投来一眼,看到了崔瑶儿后,神色窘了窘,收回了视线。

  而那崔瑶儿自始至终眉目低垂,不敢乱看。

  宁晏颇有好感。

  倒是那头的燕瑀趁着母亲褚氏与曹夫人交谈时,已经自来熟与曹芳儿攀上了交情,女眷们打了招呼,相携去大殿礼佛,待捐了香油钱求了平安福出来,几位长辈去客院歇着,宁晏私下吩咐婆子安排新人相看。

  徐氏今日派了邵嬷嬷助阵宁晏,宁晏一概事务都交予她,自个儿陪着曹夫人与崔夫人说话。

  大约是午时初刻,如月溜进了客房,悄悄告诉宁晏,

  “西梅园出事了...”

  宁晏抬目看她一眼,与其他几位夫人告罪,裹了一件披风迈出客舍,由如月引着匆匆赶到西梅园,一片光秃秃的枝桠下聚着四五人。

  崔瑶儿被自家嬷嬷护在身后,燕珺则立在梅园当中的石径,他身形修长高瘦,俊脸交织着窘迫与愠怒,胸口起伏不已,梅树下坐着一白裙女子,她捏着绣帕捂着脸哭哭啼啼,乍一眼没认出是谁。

  直到那女子听到脚步声抬目朝宁晏望来,嘴巴一瘪,半是委屈半是畏惧地哭出声,“三妹妹,你可来了...”

  宁晏认出那女子是宁雪,还是稍稍吃了一惊,一年多未见,宁雪模样大变,梳妆打扮也有了几分风尘之气,宁晏压下心中疑惑,立在五步开外淡淡看着她,“这是怎么回事?”

  宁雪羞答答地往燕珺瞥了一眼,兀自掖着眼角怯怯哭道,“我今日听得这金山寺后花园风景不错,便来赏景,不成想遇见燕少爷,燕少爷想是把我误当了旁人,要来拉我,我....”话未说完,已哭得梨花带雨。

  燕珺闻言又怒又羞,“胡说,我哪有碰你?”他转身与宁晏解释,“大嫂,我一进来梅园,瞥见里面有人,便打算离开,熟知那女子忽然哎哟一声,我不知何故,便走过来瞧,隔着她尚有几步距离,就听得她在这里尖叫,惊动了崔姑娘....”

  他不好意思看着崔瑶儿,惭愧地低下了头。

  宁晏神色毫无波动,宁家那些人是个什么底细,她还能不清楚,只是不知怎么就让宁雪混了进来。

  邵嬷嬷一脸苦笑在她身边请罪,“奴婢安排人守好梅园,怎知这位姑娘早早就躲在树丛角落里,奴婢一时不察,请少夫人责罚。”

  宁晏现在还没功夫问罪,她只凉凉盯了宁雪片刻,从手腕退下一只珊瑚手串,堂而皇之往宁雪身上一扔,寒声道,“来人,有人偷了本夫人的珊瑚手串,现在人赃俱获,给我把她给抓起来。”

  宁雪与身旁的婆子顿时傻眼,“三妹,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你,你这是平白无故诬陷我。”看着裙摆上被扔来的手串,她烫手似的将裙摆一抽,利索爬了起来,抓着婆子的胳膊躲去一边,离得宁晏远远的,

  邵嬷嬷先是一愣,旋即冷声一笑,“咱们这么多人亲眼瞧见你偷了咱们少夫人的手串,那还有错?”

  她使了个眼色,几个婆子一拥而上,扯得扯,拽的拽,将宁雪与那名婆子给架了起来。

  恰在这时,角门处传来一道喝声,

  “慢着!”

  宁晏听到这道声音,轻轻哼笑了一声,凭着宁雪那温吞性子怎么可能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她早就猜到是宁宣背后搞的鬼,她慢吞吞转过来,带着众人朝宁宣施了一礼,

  “请三王妃安。”

  宁宣满头珠翠气势冲冲迈了进来,美目横扫一圈,语气寒厉道,“三妹妹,我约了二妹在此地赏景,你们燕家四少爷冒犯了她,怎么反而把二妹妹给抓起来了?”

  在她身后跟了不少僧客女眷,大家纷纷过来看热闹。

  宁晏面无表情睁着眼说瞎话,“王妃弄错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今日特意带着太后娘娘赏赐给我的珊瑚手串,上山礼佛,也是想给老人家祈福求平安,不知哪个没眼皮子劲的趁着我搁下手串抄经时,将好东西给偷走,这不,我喊着我家四弟帮我一道寻,带着一家婆子寻到这,正好人赃俱获,”

  “王妃瞧瞧吧,这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的手串,该怎么办才好?”

  宁宣倒了一口凉气,“你这是空口白牙诬陷人!”

  宁晏懒懒朝崔瑶儿看了一眼,“王妃不信,大可问一问崔家姑娘。”

  崔瑶儿就在燕珺之后来了这梅园,恰巧将宁雪那番造作的举止瞧在眼里,心里嫌恶至极,她娴静地施了一礼,

  “回王妃的话,臣女与家里嬷嬷行到此处散心,恰恰将整个过程目睹在眼,臣女作证,燕少夫人所说一字不差。”

  宁宣气得没脾气了。

  宁晏没功夫跟她掰扯,直接吩咐道,“将她带走!”

  强将手下无弱兵,宁晏这批婆子都是个顶个厉害,两人开路,四人抓住宁雪与宁家那名嬷嬷,径直把人给拖出了园子,宁宣与婢女拦都拦不住,只得追了过去。

  如月替宁晏将手串给拾了起来,轻轻放在手帕上,宁晏深深看了一眼邵嬷嬷,示意她重新安排个地方给燕珺二人相看,率先带着人离开。

  崔瑶儿望着她背影深深作了一揖,燕家少夫人的行事作风还真是有趣,明明白白栽赃陷害,不过对付这种人,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与燕珺同时松了一口气。

  宁晏这厢要将宁雪带去惩戒院,交由寺庙的人来处置,宁宣只得将看热闹的人轰走,最后拖着她到了一偏僻的院子。

  “宁晏,你到底安得什么心,都是一家亲姊妹,你却当着外人的面来算计自己人。”

  宁晏立在廊庑外,紧了紧披衫,淡声道,“长姐,你撺掇着自己妹妹丢人现眼,是嫌宁家声誉不够坏吗?还是把别人都当傻子,任由你耍心眼?”

  宁宣脸色极是不好看,指着梅园方向骂道,“让雪儿嫁给燕珺有什么不好,大家都是庶出的,谁也不亏了谁,一家姐妹成为妯娌也算美谈,你非得跟宁家断得这么干净吗?还是你们燕家早就倒向了东宫?”

  宁晏心倏忽一紧,抬目幽幽看着她,

  也对,随着粮荒一案渐渐浮出水面,霍家现在被架在火上烤,舆论风声对霍家与三皇子越来越不利,三皇子这是狗急跳墙,想拉拢燕翎。

  “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并不懂朝政,但我知道,人要坐着吃饭,不能跪着讨米...”她斜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狼狈不堪的宁雪,带着燕家人大步离去。

  宁雪听得宁晏那话,双目一阖,泪水横陈,“长姐,我早就告诉您这招不灵,您非不信,非要按着我来丢人,这下好了,我也没脸见人了,四妹妹被莲姨娘牵连,如今嫁不出去,我也跟着无处安身,还请长姐以后安生些吧,咱们宁家没沾着您的光,反倒名声越来越差劲...”

  宁宣看着宁雪软糯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气得拂袖离去。

  宁晏回到客房,下人已取来斋饭,各家回房用膳,宁晏顺带问了燕珺心意,燕珺支支吾吾点了头。午后宁晏请崔夫人过来喝茶,崔夫人笑容满面朝她颔首,“成了,我家那丫头是个好的,你放心,该教的我会教她,绝不让她给你添麻烦,对了,她一再称赞你,说是以后要跟着你学呢。”

  宁晏摇头叹息,“哪里,我这是掰开伤口擦盐,无可奈何,面对无赖,你只能比她更无赖。”

  崔夫人押了一口茶,深深看着宁晏,“弟妹这性子合了我的脾性,我也是这般认为。”

  如此一来,两对新人都看对了眼。

  接下来燕家又要办喜事了。

  眼见天色不好,大家赶忙收拾行囊回京,偏生门还没出,急雨浇下,寒风裹来,顷刻间门庭湿了一大半,大家只得躲在客房内歇着,避避雨再行筹划。

  宁宣气急败坏回了听音阁,沿着楼梯上来阁楼,看到三皇子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与人对弈,那人穿着一身黄色的道袍,浓眉大眼,眼神却极为犀利,他瞧见宁宣进来,无声施了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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