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待大夫退下,寒酥转过脸望向封岌,道:“这个大夫瞧着也眼熟,好像是太医院的太医?我好像在宫里见过他。”
“是。”封岌收回神。
寒酥捏住他的袖子轻拽,笑道:“将太医也拐了来?”
封岌拿出轻松的语调:“追随者皆心甘情愿。”
两个人相视一笑。
寒酥与封岌跟着清枫的引路,往浴室去。在进去之前,寒酥完全没有想到浴室会是这个模样。
她立在门口有些懵。
清枫在一旁解释:“此处山谷受温泉蕴养,又有多出山泉围绕。在设计建造府邸时,多处引了温泉水和山泉水。”
清枫又指了一下跟在后面的两个侍女,询问:“二爷,可需留人服侍?”
“都退下。”封岌道,“日后居处没有传唤,也不用进来服侍。”
“是。”清枫颔首,“一会儿有解渴的茶饮送进来。”
说完,清枫带着两个侍女退下去。
寒酥慢步往里走,惊奇地打量着这间浴室。
如今还在正月里,外面数九寒天,整个山谷却温暖如春,而进了这间浴室,却又是更温暖了些。
一方玉石砌成的巨大浴池,在里面游水嬉戏也足够用。里面引来温泉水,水汽缭绕如仙境。红色的花瓣缀于水中,花瓣经温泉水的蕴染,让整个池子都沁着一股芬芳。
浴池的东南角摆了一张玉床,池中温度适宜的温泉水没过玉床,若人躺在玉床上,可自己调节池中水高,让水面完全没过身体,又或者让水低于玉床。
而在浴池的南边墙壁上,一个个惟妙惟肖的鲤鱼浮雕张着嘴,水柱高低错落地正从那儿引进池中。
封岌在长凳上坐下,望着寒酥。
之前几日都在赶路,路上说话有些不方便,如今真的只有两个人了,封岌拉住寒酥的手,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他身边。
寒酥望了他一眼,沉默地偎在他怀里。
重逢之后,他们会像老朋友一样闲聊。也会突然沉默下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享受这种静谧。
封岌将一个吻落在寒酥的额角,问:“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寒酥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只是说:“有一点渴,等茶饮。”
寒酥转头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看侍女还没将茶饮送来,她转过脸望向封岌,问:“我们能分开沐浴吗?”
封岌皱眉,显然没想到寒酥会提出这个要求。“恐怕不行,”他说,“我不觉得你有照顾自己的力气。”
寒酥垂眸,没坚持。她现在确实身上乏得厉害,伴着些并不剧烈却烦人的疼痛。
封岌琢磨了一下寒酥这样说的原因,他问:“身上的外伤在哪?”
寒酥轻抿了下唇。
封岌叹了口气,终究是忍不住说:“你这是何必?就算要假死躲开我,也不用故意设计在那个时候走,让我以为你是与北齐人拼命惨死。”
寒酥没吭声。
那日她并没有想过将计就计地死遁,她总是担心他在战场上分心,想着等他战事结束了,她再假死离去。只是现在解释也没用,反正她确实有假死的心思,没必要为那日辩解。
门口传来送茶饮的脚步声,两个人的对话刚好也暂时停下。
寒酥抬头,却见进来送茶饮的人是翠微。
“你好好养着身体,将身体养好了再来我身边。”寒酥说。
翠微点头,她对寒酥笑了笑,将手中的茶托放在桌上。她转身欲退出去,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头对封岌说:“我们娘子那日没想用假死骗人,被人救了之后昏迷了小十日,差点没救回来!”
封岌立刻转头望向寒酥。
寒酥有些无奈地看了翠微一眼,翠微立刻转身往外走。她知道自己多嘴了,可是不希望别人冤枉寒酥。
寒酥眸色柔和地望着封岌,说:“不说以前了。”
封岌再一次问:“外伤在哪?”
因为她不想让他看见她身上的伤,所以这段时日他想帮她换衣时被她拒绝?刚刚又提议想分开沐浴?
寒酥知道瞒不过,她低声说:“背上。”
封岌伸手来解寒酥的衣裳,寒酥配合地抬了手。外衫和中衣尽数褪去,寒酥身上只有紧贴在身上的小衣,玲珑有致婀娜尽显。可封岌现在明显没心情多想,他起身绕到寒酥的背后。
望着寒酥后背上的疤痕,封岌愣住。
这些年,封岌在战场上受过不少伤。纵使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还是能从寒酥后背上的疤痕一眼看出当初的伤口有多深。
落在她后背的这一刀几乎能将她腰斩!什么内脏被外力撞击?恐怕是内脏真的被砍伤。
寒酥转过身来,去拉他的手,她柔声说:“已经不疼了。”
封岌偏过脸去藏眼底的一点湿,沉声道:“长舟这个没用的东西。”
寒酥往前一步,纤细的手臂贴着封岌的腰侧穿过去,抱着他的腰身,她在他的怀里扬起脸来,踮着脚尖亲一下他的下巴,说:“真的没事了。不提以前的事情了。”
她再说:“我有些乏,不帮我了吗?”
她环过封岌腰身的手,指尖在封岌的后腰轻轻勾了勾。
封岌压下心疼,低下头来,伸手绕过寒酥的腰身,解开她小衣背后的带子。然后再解去她下面的衣服。他扶着寒酥往浴池走去,叮嘱:“池边滑,当心。”
走到浴池的阶梯处,封岌立在池外扶着寒酥,送她下水。随着她逐渐走近水中,他不得不弯下腰搀扶。池中砌着高低不同的坐凳,寒酥寻了个高度合适的玉凳坐下来。
池中水因为寒酥的进入,而划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逐渐向外扩散。
封岌望着那些缓缓散去的水波,仍有些恍惚。明明与寒酥重复已经十来日,可他还是有一丝不真实感。
她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他的目光随着向外扩散的水边而动,直到目光追随着水波直到池边。他立刻抬眼,去看寒酥,去确认她还在不在。
寒酥正眼底蕴笑地望着他,她说:“您还不下来吗?”
四目相对、目光交融,封岌悄悄松了口气,他对寒酥笑了笑,解去衣物走进池中。
寒酥下来时,那是美人如水中晃动的芙蓉带起一池涟漪。而封岌下来时,则是带起一阵阵水浪,水浪溅在寒酥的脸上,让她不得不偏过脸。
“您可真是惊涛骇浪。”寒酥抬手,用手背去抹脸上的水。
封岌扫视了一眼这个花里胡哨的玉池,弯腰拉起寒酥的手腕,让她起身,然后带着她去玉床上躺下。他调试了水高,让温热的温泉水没过两个人的身体。
寒酥从未这样沐浴,病弱的人躺着总比坐着舒服。她说:“还挺舒服的。您说……”
封岌打断她的话:“您您您,知道是把你放在心上的意思,但是听够了。”
寒酥愣住,什么把你放在心上?她可没这个意思。
“改口。”封岌道。
“将军……”寒酥抿唇吞了余音。这也不对,他手下的人都已经不再叫他将军了。
第114章
可她也不想称呼封岌为二爷,这比一声“您”还生疏呢。
寒酥躺在玉床上,转过头来,望向躺在她身边的封岌。温柔的水波轻轻触着她的脸颊,她鬓间的几根发丝在水中被浸透轻轻浮动着。
封岌也转过头来,望着寒酥的眼睛,等待着。
寒酥眼中的迟疑慢慢散去,她望着封岌眼底她的剪影,声音轻柔缓慢又坚定地唤:“嘉屹。”
“水声太大了,听不清。”
“嘉屹。”寒酥凑过去,随着她的动作,两个人之间玉床上的水波轻柔荡开。她凑到封岌面前,轻轻亲一下他的唇角,再唤一声“嘉屹”。
她看着封岌深邃的眸底有笑意渐渐漾开,她好像也品出了这个名字是那么好听,忍不住一声一声地唤。
“嘉屹,嘉屹,嘉屹,嘉屹……”她每每轻柔唤一声,便在他的唇角亲一下。
她最后轻啄的那一下刚退开,封岌的吻便落了过来,他如她刚刚那般,一下又一下地亲着她的唇角。
这叫礼尚往来。
一片飘在水面的花瓣随着水波慢悠悠地晃飘,飘到寒酥和封岌两个人中间。当封岌再一次来亲寒酥时,柔软湿漉的花瓣隔在两个人的唇间。
乐此不疲玩着亲亲游戏的两个人因为这突然的小意外而愣了一下,紧接着,他们又是相视一笑。
封岌张开嘴,将沾在唇上的这片花瓣吞进口中,在寒酥惊讶的目光中,慢慢咀嚼。
捣乱的花瓣被封岌吃了,他就可以继续去吃她的软唇。
寒酥抬手,纤细的指挡在封岌唇前,阻止这个没完没了的亲吻。她说:“我见到三郎了。当日也是三郎救了我。”
封岌轻“嗯”了一声,问:“他去哪儿了?”
“他说他要去做生意。他还说他遇到了喜欢的人。可是……他实在不擅长撒谎。我知道他在骗我。”寒酥本来只是将脸转过去面朝封岌,她现在挪了挪身,朝封岌侧躺,她眸中浮现了几许黯然,“他可能暂时不想回京了。”
封岌沉默了一息,道:“天地宽广,他想出去四处走走也没什么不好。”
寒酥慢慢抬眼望着封岌,她眼底藏着一丝歉意与茫然无助。
封岌抬手,弓起的食指轻刮了一下寒酥的鼻梁。他手上带起的水珠滴落了两滴,落在寒酥的脸上。
他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从未对不起他,不需要有愧疚。”
“也不是觉得对不起他,而是不希望你们父子不睦。”寒酥低声解释。
封岌道:“过去十几年,我在赫延王府的时日加起来不过月余。我与他既无血脉相连又无朝夕相处,哪里用得上父慈子孝那一套?他已经长大了,能出去闯荡一番去走自己的人生,没什么不好。”
寒酥沉默下来,她不再说沈约呈的事情。她躺在水中,让温热的温泉水拥着她,丝丝缕缕的舒适传到她体内,让她体内的乏意慢慢散去。
封岌落在寒酥眉眼的目光慢慢下移,目光因心驰而微凝。他顾虑寒酥的身体,立刻收回目光。
他转移了话题,道:“婚期你来定。”
“我得给父亲写信……”
“好。”
寒酥重新抬眼望向他,问:“那你母亲呢?”
“上个月就派肖子林回京接她。一个月应该到了。”封岌说。
寒酥后知后觉她正在与封岌商量着两个人的婚事。她这才品出了一点喜悦来。那心里的喜悦而浅淡,可是却又那样真切,密不可分地贴着心窝最深处,慢慢向外扩散着甜甜的喜悦。丝丝缕缕的喜悦悄无声息地从心窝传来,朝着四肢百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