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国子监的改制却不算完全的成功。
欧阳钟是想借公主之力的,没想到,公主不肯召见。
欧阳钟既能来国子监接替唐祭酒,自非凡俗之辈。史太傅亲为他引荐给大皇子荣绵,荣绵与欧阳钟畅谈一番后,对欧阳钟赞不绝口。
荣绵还问妹妹,“欧阳祭酒想求见你,阿烺,你怎么不见呢?”
荣烺说,“我多忙啊。顺柔姑妈邀我去她府里赏花,姑祖母也要设宴请我去吃烤肉,哪儿有空?”
荣绵既无语又无奈,只能笑了,“那我问你,你之前应诺的每年捐给国子监的银子,还捐么?”
荣烺瞪圆双眸,不可思议,“不会是欧阳祭酒托皇兄你来跟我要银子吧!”
荣绵忍笑,“我说我替你出。欧阳祭酒说谢过我的捐赠,还是托我问你,说能多得我这份,他替国子监监生谢我。”
荣烺简直被欧阳祭酒刷新人生观,大作感慨,“天底下竟然有为银子这么厚脸皮的人。”
荣绵笑,“这不算什么。你没见史师傅,工部时有工程,每回户部哭穷,史师傅平日间那样的斯文人都能找到户部把赵尚书骂半个时辰。”
虽然祖母说要一碗水端平的看待朝中大臣,荣烺可不是这样的人,她就是比较爱重外任的唐祭酒,对欧阳祭酒很平淡。
于是,荣烺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兄长的相问,“没有!我以后都不管国子监的事了!”
荣绵拿她没法。
其后几日,隐的辽北匪患犯边的消息。荣晟帝与母亲商议后,决定让郑骁回辽北,只是朝中有许多大臣反对。匪患并不严重,不至于夺情陷忠臣于不孝之地。
反对声颇多,此事只能按下再议。
因荣烺平时就住在万寿宫,这些奏章的事自然瞒不过她。郑骁自己也来万寿宫请辞,拿出奏章想继续为父守孝。
荣烺素来爽快,不屑的撇撇嘴,“二舅舅你理那些个长舌男做甚!”
郑骁正色道,“孝乃人之本,以往我在辽北驻扎,不能在祖母父亲身畔尽孝,心中十分惭愧。如今父亲孝期,我必要为父亲为祖母完完好好的守孝四年!”
“哎,二舅舅,虽则孝要紧,忠也一样要紧啊。你守好国土关隘,护一方平安,老夫人老国公泉下有知,都得欣慰不已。”荣烺叹道。
荣晟帝颌首,“阿烺这话在理。”
荣烺颇得意,“当然啦。”
郑骁起身一礼,“陛下说的是。若国有危难,臣义为容辞。任何时候,只要陛下相召,臣必一召即至。”
荣晟帝亲上前扶起郑骁,眼眸带着感动,信任的拍拍郑骁宽阔结实的手臂,“有阿骁为柱石,朕必四海安稳。”
荣晟帝照旧中午赐膳,郑骁下午回府,兄弟二人到书房议事。
听过郑骁的御前对答,郑国公长叹,“我真是没想到,陛下疑咱家至此。”
郑骁冷哼,“公主都明白的理,陛下倒拿些堂皇之词来安抚我。不过是心胸不够罢了。”
“二弟。”郑国公提醒,他们身为臣子,不应对君王出言不驯。
郑骁英俊的面容在阳光中泛起淡淡冰森寒意,“姑母实在是将陛下保护的太好了!”
第210章 灯灭之十三
殿下
正文第二一零章
丁璎休沐回家,正见到来家中拜访的欧阳夫妇。
丁夫人同孙女介绍,“这是你欧阳伯母,以前欧阳相爷跟你祖父同阁为臣,咱们两家便交好的。”
丁璎行礼见过长辈。欧阳太太见她相貌秀美气韵端庄,心下便十分喜欢,忍不住挽了丁璎的手称赞,“上次见面还是阿璎牙牙学语的时候,一转眼,阿璎都这么大了。真是大姑娘了。”
“哎,这孩子!”欧阳太太赞叹不已,与丁太太道,“不怕妹妹恼,阿璎比你当年还要出挑几分。”
丁太太笑的见牙不见眼,“阿璎不大像我,眉眼更像我们老太太。”
丁夫人与孙女道,“你这位欧阳伯母,家里五个儿子,平生最盼闺女,见谁家闺女都爱的了不得。”
欧阳太太笑,“这是实话。哎,我一回家就是满屋子小子,真是做梦都想身边儿有个软糯秀美的闺女才好。”
妇人间无非就是说些儿女之事。
欧阳家与丁家的确称得上颇有渊源,非但有上辈人同朝为官的缘分,当年丁相是春闱主考官,欧阳大人还得唤丁相一声座师。
如今欧阳大人来帝都任职,自然要来丁家拜访。
男人那边说的便是旅途风物,衙门趣事了。
丁欢与欧阳家的三个儿子在边儿上陪坐,听长辈们说话。
欧阳大人道,“大郎夫妻带着孩儿们外放,二郎我留他在芙蓉书院读书,三四五郎还小,听闻阿欢也在官学读书,丁叔叔你都在官学任教,官学气象定非比从前,我想也让他们去考一考。”
丁相道,“那就要等秋招了。”官学原本一年只招一次学生,因办学出色,许多中途来帝都就任的官员也有子嗣入学要求,官学招生便改为一年两次。
欧阳大人不愿孩子在家耽误,问,“这能否提前入学旁听?”
丁相道,“明日有我的课,我帮你问一问公主。官学规矩非常严,有时陛下说情都不大好使。”
自打来了帝都,又因接掌的是国子监,欧阳大人颇听了两耳朵公主殿下的丰功伟绩。他只那日街边偶遇了一次公主,除了胆大活泼,尚未看出有何奇异之处。
听丁相这样讲,欧阳大人惊奇,“还有这样的事?”J
丁欢在官学读书,对此事知道的颇为清楚,“欧阳伯伯,是真的。镇北将军家的公子要进官学,也是得先考过。听说陛下原是直接令郑家公子进官学的,公主听到不依,说陛下坏了规矩,必得考试才能进。碍着陛下的面子,未令郑家公子等到第二年的春招,让馆长单独考较过,成绩合格才让他们进的。”
欧阳三郎很懂事,“咱们家可没郑家的权势,丁爷爷,我们等秋天的入学试也无妨的。”
欧阳四五郎在边儿上点头,他们自小跟着父亲在外任,也听闻过郑家的名声。
连郑家这样的显赫人家,陛下亲自走后门,都只走了一半,他们家断不敢与郑家比的。
欧阳大人也觉这事轻率,不应令恩师为难。丁相倒不介意,笑道,“问一问又无妨。刚没一口应你,就是这缘故。公主做素向有章程,虽说少了便利,可官学能有当下声势,也多赖公主章程清明。”
丁相道,“你既接掌国子监,国子监的许多新章程,公主也有参与。”
欧阳大人极为赞同,“我看过如今国子监的规矩,称得上法度严谨。”只是,听闻先前唐祭酒颇受公主照顾,如今换了他,公主殿下则颇为冷淡。
眼下孩子们都在,欧阳大人便未多说。
当晚,丁相留欧阳家人在府中用膳。
两家人都家风不错,晚宴也颇为和乐。
欧阳太太颇是喜欢丁璎,尤其她家中儿子多,二子已有举人功名,且尚未婚娶。晚上与丈夫谈及婚姻之事时,欧阳大人何,“恩师的孙女,自然不差。只是阿璎如今在宫中给公主做伴读,她的亲事怕是不易。”
欧阳太太也只是见到好女孩儿提一嘴。
第二日,丁相课后说及欧阳家孩子想进官学读书的事。不出意料被荣烺拒绝了,荣烺说,“要是阿欢,我当他弟弟一样,他是可以直接考试的。欧阳祭酒家的公子不成。”
丁相听这话都笑了,“殿下这是只肯给老臣走门路啊。”
“当然了。丁师傅你又不是旁人,你既是我的师傅,又曾与朝廷有大功。”荣烺私也私的很分明,她摇头道,“欧阳祭酒身为国子监掌舵人,怎么能让官学为他家子弟破例?他别去给国子监破例才好。”
“欧阳祭酒并非这样的人。”丁相倒是提醒荣烺,“殿下莫因钟爱唐祭酒,便对欧阳祭酒挑剔才好。”
“我这人向来对事不对人。欧阳祭酒初见颇有些书生的狂狷气,我观他为人,并非如此。”
丁相哈哈一笑,“即便是圣人,有了子女便有凡心。狂狷书生难道不是人?殿下求全责备了。”
“我才不信欧阳祭酒是狂狷书生。”荣烺道,“我喜欢丁师傅、齐师傅这样的人,就是史师傅成天刻板的跟庙里的经书似的,也有令人敬佩之处。”
丁相其实待欧阳祭酒也只是较寻常师生略近些罢了,丁相最亲近的学生是齐尚书。故而,听荣烺议论大臣,丁相也早习惯了。
颜姑娘道,“殿下你别这么大声说史师傅,叫史师傅听到,又得说殿下偏心。”
“我当他面也是这么说。”荣烺一向都是十分正直坦率的。
姜颖笑,“殿下就是太直率了。”
荣烺不以为意。
丁璎虽也时常听荣烺点评大臣,她来的日子浅,至今不大习惯。那些朝中一等一的高官,她在外都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叔伯,公主殿下兴致起来,随口便能做评论。就好似,他们在公主的眼里都只是寻常普通人而矣。
此事未成,欧阳家也有心理准备。
连丁相亲自开口都求不来情面,那么,除非请得陛下金口,不然这门路是断然走不通的。
欧阳家显然不是郑家,他家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倒是颜姑娘与陈绍陈公子的定亲礼到了。
颜相做事俐落爽快,取了陈公子的生辰八字请高僧一合,在三个吉日里择了最近的,四月二十八做吉日。
荣烺已经将颜姑娘的定亲礼准备好了,因颜姑娘年少,她家中也没什么事,颜姑娘定亲后还会继续留在荣烺身边做伴读。
只是,四月多事。
先是四月中接连传来辽北剿匪不利的折子,荣晟帝召来众臣商议应对之法,还有给辽北的补给粮草,都需筹备。
齐尚书提议郑镇北夺情,回辽北主持剿匪之事。户部赵尚书却不同意,言说匪患不过小事,守孝却关乎德行,焉能因小事陷大臣于不孝之地。
齐尚书专司礼部,孝不孝的还能由赵尚书说了算,当时俩人便在御前辩了起来。
又有刑部尚书言如今的代大将军主持兵事不利,不若另换名将去辽北剿匪。兵部尚书都要冷笑了,有熟手不用,派生手去?难道战事是给生手涨经验值的?
万寿宫直接吵成一锅粥。
荣绵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见大臣争的面红耳赤,不禁有些着急。
荣晟帝一摆手,看向边儿上一直未曾言语的武将,先问郑骁的意见,“镇北你看这战事如何?”
郑骁谨慎道,“从奏章上看还不是大匪患,但辽北匪患多要看关外气侯,倘气侯好,夷人羊马丰足,匪患便少。若他们遭了灾,必要来寻衅的。”
楚将军很干脆,“臣于辽北之事知之甚少,不敢多言。”
白将军看楚将军一眼,“辽北之事,镇北最清楚。”
荣晟帝便问郑骁,“你觉着要如何处置?”
郑骁道,“战事瞬息万变,除了臣说的气侯,也要看夷人内部,若他们内部强大,也会来试试深浅。还得陛下拿主意。”
荣晟帝请教母亲,郑太后问,“阿绵你说呢?”
荣绵犹豫不定,想了想,“我听说辽北驻兵二十万,皆百战精兵。想来即便有匪患骚扰,短时间于大势无妨。心里又担心如今主持辽北的人不够精明强干。”
郑太后继续问,“你看他们谁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