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舞乐官早打听过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殿下不在,他们也怪寂寞的。”柳嬷嬷笑说。宫里对舞乐兴致最高的就是公主,凡有宴饮,公主必要宣舞乐司献舞奏乐。故,舞乐司一直与公主关系不错。
郑太后也不禁一笑。
其实,想念荣烺的也非万寿宫,荣晟帝也挺想闺女,时不时就要跟徐妃念叨一二。徐妃也想闺女啊,不过徐妃一直觉着,朝廷差使是大臣的事儿,这左都御史也不是懂事儿,上的什么没眼力的奏章,结果把闺女给弄开封去了。
于是,徐妃没少吹枕头吹,说方御史坏话。
荣绵算着妹妹回来的时间,打算亲自去接妹妹。
姜颖也说,“阿烺赶紧回来吧,她不在宫里,皇祖母那边儿都显得有些冷清。”
“这倒是。平常阿烺一个能顶二十口子。”
姜颖笑,“这回也辛苦阿烺了,我没想到这么久。”
荣绵说,“阿烺头一回出门,又是正经差使,当然得处处周全。她又左一个主意又一个主意,给有功官民百姓立碑,一来二去折腾大半月。不过,开封是河南第一重镇,先前又有赵家的案子,又有这场天灾。阿烺一去,算是把民心稳住了。
说来,该我亲去的。”荣绵有些遗憾。
姜颖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爽快的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就是我,若我哥有事不方便,我代为处理也没什么呀。再说,天下万事,殿下是必不能事事躬亲的,您只要掌控着把事情办好,这就行了。
我看阿烺挺高兴的,信写的又多又厚,总抱怨咱们写的回信太短哪。”
荣绵也不禁笑道,“谁似她似的,也不知怎地那许多话说。”
“阿烺可是一启蒙就张罗着写过书的人哪。”
“平时话也多到不行。”
只要想到妹妹,荣绵就开怀想笑,既思念又担忧,“也不知是不是在外头吃的不好,信里点了一堆想吃的东西。”
“虽说是带了御厨,跟在家用膳肯定不一样的。”
到荣烺回帝都那日,荣绵早朝后就带着侍从去城外接妹妹了。结果,荣绵刚到,就见妹妹正坐凤车生气哪。
荣烺看到兄长自然欢喜,朝方御史重重哼了一声,“以后我再不跟你一起办差!”
方御史板正着一张老脸,“那也是老臣之福了。”
一畔的颜相露出无奈又哭笑不得的神色,擦擦额角的汗,对荣绵微身一礼,“公主要骑马进城,方御史说这是正式回帝都,公主应该坐凤车。从早膳一直吵到现在,大殿下赶紧给评评理吧。”
荣绵立刻接收到来自妹妹与方御史的双重希冀目光,俩人都是往自己立场希冀的。荣绵想的是,我皇兄能不偏我好!方御史笃定,大殿下素来明理,断不能是非不分!
荣绵险急出一脑门汗,他先看妹妹,“怎么瞧着瘦了?”
“大概是被方御史气的。”
“臣一把年纪,从没听闻有气瘦的事儿。公主少诬蔑老臣。”
“哼!亏我一路上这么关心你。想你在开封城辛苦,累的又黑又瘦,我还叫人天天给你炖补汤喝。我看我的好你完全没放心上!”
“正因公主对老臣关怀备至。老臣方要尽谏忠言!”方御史铁板着一张脸,大概是想到公主殿下的确待他不错,方御史缓了声音,“殿下怎么能让凤车空着自己骑马呢。百姓一见凤车内无人,还得以为公主不在呢。”
“我不就在边儿上骑马么。”荣烺是想肯定很多百姓在街上看她,她骑在马上方便跟百姓打招呼。
“骑马的人那么多,谁能认出公主呢。”方御史道。
荣绵一想就知妹妹的臭美毛病犯了,一本正经的说,“坐在凤车里,大家肯定全都看凤车。宫人也骑马,女官也骑马。站街边儿离得远,看不大清的。还是坐车稳当。”
荣烺有些犹豫,问颜相,“这样么?”
颜相颌首,“自然是凤车更威风。倒是以后能改改凤车的车窗,夏车把车窗加大些,方便殿下与百姓打招呼。”
这话简直正中荣烺心坎,荣烺满意,“那就这么着吧。”怪不得颜相是首辅呢,不论是说的话,还是提的意见,都这么熨帖。
荣烺终于同意坐凤车进城。
方御史松口气的同时,也深深遗憾自己性子太硬,就是没有颜相这笑若春风的招人喜欢。
乘车之事解决,荣烺才想起她哥,拉着兄长的手问长问短,皇兄瘦了,穿这么点儿出城冷不冷,有没有想我……之类的话就说了半车。
荣绵在车外听着妹妹叽叽喳喳的说话,嘴角一直翘啊翘,觉着妹妹有些瘦了,不过,精神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待一进城,荣烺就不再说话,她端庄的坐好,一路都很稳重的进入宫门。
方御史颜相都直接跟着到万寿宫复命,荣烺别看年纪小,腿脚快的不行,也就颜方二人都年纪尚轻,不然真换个上年纪的老臣,还跟不上她步子哪。
探信儿的内侍就在宫道前侯着,远远见公主与大殿下一行回来,立刻跑回宫里报信儿。
嘉平大长公主、顺柔长公主都是一早就进宫来的,郑皇后、姜颖、徐妃等也早早来了。听到内侍回禀,顺柔长公主双手合什,“可算回来了。”她有些坐不住,“我去看看阿烺。”
荣晟帝笑,“一会儿就进来了。”
“我等不及,我先帮你们去瞧瞧。”顺柔长公主说着起身,姜颖说,“我跟姑妈一起去。”
“你可别动。”顺柔长公主忙拦了她。
姜颖笑着挽住长公主的手,“哪儿就一动不能动了。”
两人出门去,赶上荣烺正好进院儿。荣烺一见到姑妈皇嫂,嗖一下子就跑了过去,双手挽住两人,“姑妈、皇嫂,你们这是特意来接我么?”
长公主笑,“可是把你盼回来了。”
姜颖也说,“大家都想你哪。快,咱们进屋去!”
一进屋,那真是满满的一屋人。荣烺团团一礼,就奔祖母那儿去了。
郑太后张开双臂抱住孙女,笑道,“可算是回来了。”
荣烺与祖母一起坐玉榻上,因为颜相方御史还在等着召见,荣烺就没有放开表达自己对祖母的感情,她屁股淘气的拱祖母一下,郑太后笑着挽住她的手。
嘉平大长公主都不禁心下感慨,当年彻底将林相击垮,也不曾见皇嫂这般开怀。
荣晟帝令内侍宣颜相方御史觐见,二人依礼而入,荣晟帝道,“你们的奏章,朕与母后都看到了,这一趟你们辛苦了。”
二人自不敢道苦,荣烺说他二人,“不用这么谦虚。”然后转头对父亲祖母说,“父皇、祖母,我跟颜相到的时候,方御史又黑又瘦的,一看就是受大累的。可把我心疼坏了,忠臣也不能这么使啊。我就让他好好歇息,他也闲不住。
好在颜相到了,方御史才能喘口气。颜相也是事必躬亲,有他俩在,河南巡抚、将军、知府才能稳住,重新整饬官衙。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可不像话了。
亏得有他俩,不然这次开封之行,断不能这样顺遂。”
哪怕是刚跟荣烺拌过嘴的方御史,也觉着公主殿下……仁义!他倒不是想听夸赞,可在官场,做的事总想君上知道的。
颜相的神色也愈发温和,谦道,“开封灾情能迅速得到控制,多赖方御史用心。臣随殿下到开封后,殿下对受灾百姓极为关切,每个受灾的坊区,殿下都亲自去走坊。郊外受灾严重的村镇,殿下也毫不畏苦,亲自去抚慰百姓,安排惠民药局的大夫每月去受灾的村落义诊,告诉大家陛下与娘娘的恩典。开封士绅百姓尽皆感怀,臣看有上一两年就能恢复。”
方御史亦道,“殿下以皇女身份巡抚开封,开封城官绅百姓无不感念天恩哪。”
大家都露出喜悦之色,郑太后荣晟帝母子更是神清气爽,救灾及时,更得百姓归心,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郑太后道,“此次开封灾情能迅速平息,全赖官民一心。方卿不惜身,百姓才能团结抗灾。公主年少,虽有爱民之心,若无你们辅助,也断不能将差使办的这般圆满。
这些天来,都辛苦了。你们且归家去,每人放假三天,再回朝廷当差。”
两人各领三天假,辞出宫去。
待出了万寿宫,彼此对视一眼,皆露出笑容。
差使虽辛苦,但这般圆满,真的是所有辛苦都值了。
第319章 灯灭之一二二
殿下
正文第三一九章
当天的万寿宫,那真是比过年都热闹。荣烺把她到开封城干的事儿,夸耀的天花乱坠。关键她真是去了不少地方,士绅家是什么样的,寻常百姓家是什么样的,还有乡下地主家啥样,她说的有模有样。
她是从中午说到晚上,从晚上叨叨到半宿,直接把郑太后的失眠都治好了。因为郑太后都困的睁不开眼了,荣烺还在她耳朵叨叨个没完哪。
看祖母不应,荣烺趴一边儿扒祖母的眼睛,嘀咕着问,“睡着了么?祖母,你睡啦?”
郑太后把那两只热乎乎的小手从自己脸上拽下去,阖着眼睛,“我实在困了。先睡先睡,明儿再说。”
“我一点儿不困哪。”
“那也睡。”
郑太后都不知荣烺什么时候睡的,反正第二天祖孙俩都起晚了。
柳嬷嬷带着宫人给郑皇后与妃嫔们摆上茶点,笑着传郑太后口谕,“昨儿说到二更天才睡。咱们公主那精神头儿,真不是寻常能比的。太后娘娘说今儿不必请安,都回去歇了罢。”
郑皇后喝口茶,“那我们就先回了。嬷嬷一会儿跟阿烺说,我们在后宫也难得听到外头趣事,叫她有空过去,我们都爱听她说话。”
德妃也说,“是啊。听咱们公主说话,一听就欢喜。”
大家说笑一回,便散了。
荣烺出去一趟,带了许多开封土产回来。她是个细心的孩子,亲戚朋友都记挂在心,连同后宫妃嫔也都有的。
荣烺是真的跟后宫妃嫔相处的不错,大家也不全看她得太后喜欢,主要是孩子少,荣绵是皇子,少时养在麟趾宫,徐妃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咱们不好多亲近,也不能常见。荣烺不一样,荣烺是公主,自小养在万寿宫,每天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就能看见。小时候像个小大人儿,说话特别认真,大了就变活泼了,更招人喜欢。
后宫娘娘们都喜欢她。
用过早膳,荣烺没干别的,先把带回的土产分一分。宫外亲戚们的自然有宫人内侍去送,宫里的皇祖母这儿的不用送,祖母直接就能看到。她还送了好几匹马给祖母,“鹰城刘家送我的马,我看他家马养的很不赖。”
郑太后道,“北方他家养马第一。”
“祖母你也知道。”荣烺惊喜的说,“他家当家人也不赖,这次开封受灾,组织了许多牲口运粮食药材。”
郑太后眼中含笑,荣烺拿块绣件,“祖母你看,这是开封的刺绣,跟咱们平时用的苏绣蜀绣有些不一样,可也不难看。”
“这必是开封士绅们送你的。”
“祖母这都猜得到?”荣烺讶异,追问,“那祖母猜猜,是哪个士绅送的?”
“开封士绅以赵家为首,必是赵子珉无疑。”
赵珣,字子珉。
荣烺惊的张大嘴巴,“这都能猜到!祖母你真神了!”
郑太后轻轻一笑,“开封是重镇,自然要对当地士绅有所了解。何况赵子珉当年做过庶吉士,我记得他科举成绩颇是不错,人也生的清俊可爱。”
荣烺嘀咕,“相貌是没的说,可爱还有待商榷。”
郑太后单肘撑引枕,半倚靠具,“这次开封灾情能料理的这般顺遂,必有士绅商贾出力配合。赵子珉为人别具一格,他得罪你了?”
“那倒没有。我还给他书院捐了五千两银子。他书院办的特别好。”荣烺说,“还有许多其他地方的孩子来读书。”
“就是我请他来朝廷做官,他没答应。”荣烺没把赵珣那些狂话说出去,就简单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