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晚风
“我叫你叫的舌头都长茧子了,你浑身哪没我被我碰过呀,这会到时知道让我别碰你了。”
“别胡说。”
云楚见赫巡那脸色,便想着有什么好矫情的啊这个臭男人,本来就是该搂的都搂过了。
赫巡道:“不会砍你的头的,孤也不是那般恩将仇报的人,”
赫巡本来以为他这样说云楚应该就满意了,不生气了,可云楚只是赌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被子扯过来,盖在自己的头上,坐着缩成小小一团,道:“哦。”
赫巡已经习惯了云楚在他旁边开开心心,喋喋不休的样子,这一下午的疏离有礼已经让他觉得非常不适,结果都言及此了,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
“你…还生气?”
云楚瞥了赫巡一眼,心道算了,也不能对这个大少爷要求太高,她哼了一声别开脸不再看他。
然后终于如赫巡所愿,小嘴不停张合跟赫巡念叨:“我哪里敢生殿下的气呢?”
“我只是害怕自己才从一个火坑出来,就跳进了另一个火坑罢了。反正我从小就孤苦伶仃的,也没有人关心我,我都习惯了,我只是救了你而已,你也不真的是我哥哥,我哪能真的要求你对我负责任呢。”
“你……”
赫巡还未说完便被云楚打断,她道:“其实我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关系,又没有人会替我难过,你要是想砍我的头,那你动手好了嘛。只是我也没有死过,有点害怕,你下手的时候记得动作快一点,不要让我疼。”
“你这样想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云楚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双手搭在膝上看着赫巡。
这个女人怕不是水做的。
赫巡攥紧了拳头,复又松开。
她不过是一个从小生活在乡野边陲的小姑娘,她能懂什么利益争夺人心险恶?自己这样带她出来本就让她没有安全感了,今日又同他说了那样重的话,是自己考虑欠佳。
反正屋里只有他她两人,道个歉就权当是哄人了。
便忍辱负重道:“……是孤错了,你别再乱想了。”
此时的云楚还不知道让当朝太子放下身段来跟她道歉,哄她开心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仅仅只得意于自己又让赫巡对她的底线往下降低了一些而已。
赫巡见云楚仍旧是一脸受伤,索性又走近了几步坐在了床边,道:
“孤今日其实只是想告诉你,宫内凶险,想让一个人无缘无故的消失实在太容易了,你这般与孤亲近许是会遭到一些人的注意。”
“在京中被人注意可不是一件好事,万一孤一时疏漏没有护住你……”
赫巡的话倒是给云楚提了个醒,京城的人可不会都像云秋月一样是个蠢货,但不管如何,她现在连京城都没去到,现在思虑这些也太早了。
云楚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我不会去惹别人的,我就老老实实待在你旁边就好了。”
待在他旁边才更容易出事。赫巡思及此,又道:“不如去到京城,你不必随我回东宫,我将你安置好,你且安安稳稳的住着,这样旁人也不会注意到你。”
那可不行,不进东宫她还怎么当太子妃,当不上太子妃那她进京可就没有意义了,云楚闻言连忙抓住了赫巡的手臂。
“你去哪我就去哪!”
“当真?”
云楚点了点头,道:“你要是不让我跟你一起,那我来这还有什么意思。”
赫巡也并未想太多,他只觉得是云楚是刚离家才如此,到时她在东宫住几天,知晓宫中的无趣,便会主动请求离开。
云楚可不能让赫巡总想着送他离开,便转移话题道:“你看看你,你早这样说不就好了,那你要是跟我道歉,我还能不原谅你呀?”
他晃了晃赫巡的手臂,道:“那我听你的话,下回有旁人的话,我就收敛一些。”
赫巡点头道:“可以。”
“那没人的时候我就不必再顾忌那些对吗?”
赫巡总觉得这样的说法有几分奇怪,仿佛他们俩的关系是多见不得人一般。
但眼下容不得他多想,很快就答应了云楚。
云楚又开心起来,她还贴心的想要把自己的被子分给赫巡,却被赫巡冷漠拒绝。
“三更半夜,你与孤共盖同一被子成何体统。”
又是体统,他翻窗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体统,再说了三更半夜不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吗。
反正他们迟早都是要睡同一个被窝的。
“随便你盖不盖。”云楚反正也困了,她盖着被子直愣愣的躺下,打了个哈欠道:“我要睡觉啦,你走的时候吹一下灯哦。”
*
赶路总是乏味无比的,但云楚似乎对什么都充满了兴趣,看见自己觉得好看的好玩的还非要拉着赫巡一起看,一路上都充满热情,对谁都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使得这队伍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对她有几分好感。
她累的时候就靠着赫巡睡一会,醒了之后就会挑来帷幔看车窗外,碰见巍峨高山的时候,总是会兴冲冲的指着外面,然后扭头看赫巡:“阿巡哥哥你看!”
赫巡抬眼看她。
少女的长发披散,为了方便仅用红色的发带将两边的头发编成了小辫,扭头冲他笑时风掠进马车,吹起了她的长发,唇红齿白,发带飘扬。
云楚继续问:“是不是很好看!”
赫巡看着她的脸,嗓音很低,嗯了一声。
云楚不满意,道:“又敷衍我。”
赫巡没有回答,但他在想,这是他最不敷衍的一次。
近两个月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中须臾而过,明明是在舟车劳顿的路上,可奇怪的事,云楚反倒比之前还要胖了一些。
之前在云府时,府中人对她在吃喝方面并不是特别苛刻,只是云秋月讨厌她,所以总是过来找茬,以至于送来云楚这的饭菜总是会发现奇奇怪怪的东西。
所以她总是吃几口就不吃了。
但这一路,她不必再担心这个问题,吃得好睡得也好,看着竟还比之前漂亮了些。
从前的云楚美则美矣,却总有种孱弱之感,明明比云秋月高,可站在云秋月面前时总是显得弱小,这也就是为什么云秋月看起来会比她更端庄更像嫡女的缘由。
她原本性子就温柔可爱,这般养好了身子越发的惹人喜欢。
就连宋则安都会偶尔同云楚说几句话,还会在听见她说树上的花好漂亮以后,顺手给她摘下来送给她。
越靠近京城,云楚就越发能够察觉这天子脚下和湫山的不同来,尤其是京城,就连建筑都不知比湫山要精美多少倍,这儿的店面商铺,酒肆客栈也更加华美,没有随处可见的乞丐与野狗,就连穿麻布的百姓都很少见。
云楚下意识的以为抵达京城会像他们之前抵达其他城市一样,赫巡会随她一起到一个地方休息,然后在第二日进宫面圣。
可事实却与云楚想的全然不同,甚至才刚到京城,她就与赫巡分道扬镳了。
雪安带着她先行回东宫,而赫巡则直接驶入太史街进宫觐见。
抵达东宫时,云楚从马车上走下来,她跟在雪安旁边,由雪安领着她十分低调的从北门进了东宫。
这儿虽说不是正门,可云楚站在北门之外,脚下是白玉台阶,眼前足有几丈高的朱围墙,恢宏的建筑富丽堂皇,绵延数十里,所见之人,皆锦衣华服,秩序井然,而这不过冰山一角。
她伸手挑开帷幔,以图可以更好的去观察这她从未见识过的雄伟景象。
直到雪安提醒:“云姑娘?”
云楚这才回神,跟上雪安的脚步。
这样的台阶云楚都有些舍不得踩,总觉得要给踩坏了,她看着面前这长长的仿佛看不见尽头的直道,问:“雪安公公,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东宫呢?”
雪安道:“云姑娘,我们已经到了?”
云楚愕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很土很没见识的问题,不过好在雪安并未笑她,而是道:“云姑娘,您的住处在花影阁,很近的,待会就到了。”
云楚哦了一声,可这个待会儿硬是走了一刻钟也没走到。
宫女太监成群,行走时都排着长队,目不斜视,有的瞧见雪安时还会恭敬的叫一声公公。
云楚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她的破衣服了,赫巡一路给她置办了不少衣裳首饰,她全都来者不拒的接受了。
原本云楚以为,她来到这儿肯定会有许多人偷看她,议论她,她也做好了准备,让自己看着光鲜亮丽,可现在至少她目光所及没有一个人偷看她,好像并不在意她。
但云楚又隐约这并非是“不在意”,而是等级森严,秩序井然,她们行礼的姿势标准又严谨,就连说话都控制在一个音调内,和湫山一点也不一样。
穿过长长的廊庑,走过汀步,总算是到了雪安所说的花影阁。
不知是不是云楚的错觉,这在云楚原本构想中本该是一个小院的地方竟然比半个云府还大,周边种着许许多多云楚叫不上名字的花草,簇拥着这座精致的院落。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提醒云楚,她之前的生活是多么不值一提。
她之前的所见所闻是多么卑贱,这高高的楼阁,恰如她与赫巡,她与这些真正意义上的贵族的差距。
花影阁配了两名太监,四名宫女,个个都机灵无比,做事也勤快,应当是雪安特地安排的。
在雪安离开以后,云楚先是转了一圈自己的住处,熟悉了一些之后才回到房间里。
她不知道赫巡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赫巡回来之后会不会来见她。
一旁的丫鬟察言观色,上前道:“姑娘,您若是无聊,不如出去走一走?您刚到宫里,怕是多有不熟悉的地方,正好也散散心?”
云楚正百无聊赖的掰扯着梳妆镜前的木匣,闻言道:“可以出去吗?”
这名丫鬟名叫意春,很是聪明伶俐。
云楚果然被她的建议吸引了,她试探着问:“可以吗?”
她大抵也看出了云楚在这里的不自在,还同她说笑道:“自然是可以呀云姑娘,殿下并未娶妃,这东宫的主子只有殿下一人,殿下如今不在宫里,您想转到哪都行。”
言罢,她又道:“不过再往南走就是皇极门,姑娘只要不去那就行了。”
云楚就问:“那儿是圣上住的地方吗?”
“圣上住在太极殿,平日也会留宿后宫,只是出了东宫的门就不再属南三所了,姑娘若是想去看看,也可以与殿下提一提。”
云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那阿巡……殿下晚上还会回来吗?”
意春道:“奴婢也不知。”
顿了顿她又道:“只是今日殿下巡南归来,免不了要回宫述职,若是晚了殿下会宿在后宫,姑娘不必担心。”
云楚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还任重道远。
她甚至很没良心的想,要是皇帝死了就好了,赫巡直接登基,这样她若是先做一个后妃,只要一步一步解决掉别的女人,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她不仅要跟赫巡培养感情,还要思虑如何让皇上接受她这个毫无背景的女子当太子妃。
云楚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裙,索性也闲来无事,不如出去看看,之前要对这儿熟悉一些。
“那便出去走走吧。”
意春恭敬的跟在云楚身后,一路都在同云楚介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