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的小周
魏无晏听完徐公公的话,大概猜到了皇后的用意。
她计划在今夜行宫里的人都忙着布置庆功宴时,悄悄从行宫溜出去,再潜入被她摸清路线的上林苑。
这样,就算摄政王发现她不见了,想要围山搜捕,也要花费三五日才能将上林苑彻底搜寻一遍。
到那时,她早就走小路抵达宣州城,隐姓埋名。
犹如一滴雨水汇入大海,再也无迹可寻...
魏无晏不想应下徐公公的请求,在今日徒惹是非。
可徐公公苦着张老脸低声哀求,言语中不时提起在魏无晏年幼时,内侍省从未断过漓锦殿的银霜炭。
徐公公此言倒是不假,要知在攀高踩低的后宫里,内侍省在私下克扣不受宠妃子的份额是最稀疏寻常之事,而出身低微的虞美人和九皇子更是这些宫人欺负的对象。
徐公公以前在惜薪司当差,一日寒冬腊月里,他带手下宫人前往漓锦殿分发银霜炭时,无意间瞧见趴在窗口的九皇子,少年露在毛领外的一张小脸冻得铁青,衬得少年灵动的大眼愈发可怜,让他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都生出一丝悲悯心。
往后的日子里,徐公公叮嘱手下宫人不要去克扣漓锦殿的银霜炭。
魏无晏同样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听到徐公公提起往事,她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应下了徐公公的恳求。
“让太仆寺准备銮驾,朕正好去瞧瞧皇后的风寒恢复得如何。”
帝后二人的宫殿距离不远,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魏无晏便到了皇后居住的椒房殿。
进入椒房殿后,魏无晏惊讶地发现殿外居然连一个通报的宫人都没有。
她拧起眉心,心想宫里的人大多趋时附势,自从吴阁老逝世后,吴家在朝中日渐式微,如今皇后被摄政王幽禁起来,偌大的椒房殿里居然连个传话的宫人都没有。
此刻正值午后,魏无晏想着皇后没准儿还在小憩,于是抬手阻止欲要进去通报的小福子。
她迈上汉白玉御路踏跺,伸手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
日光洒入殿内,只见正厅中央的紫檀长案上置有一鼎金莲花钮雕勾莲纹碧玉香炉 ,香炉口升起袅袅白烟。
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这香气竟然甜得有些发腻。
魏无晏突然觉得胸腔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躁意,她一边唤着皇后的名字,一边撩开芙蓉色纱幔,慢慢步入寝室。
室内传来女子细碎的娇喘,其中还夹着委屈的抽泣。
单单听着,就叫人耳根子发烫。
魏无晏的心跳莫名加快,因为她好像在殿内浓郁的香气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清冽气息。
她试探着开口问道:“皇后的身子可有好转,朕让小厨房做了几道...”
魏无晏的话嘎然而止,一对儿明眸微微睁大,直愣愣看向牡丹刺绣屏风后两道纠缠的身影。
窗外艳阳高照,微风吹动窗棂发出簌簌的声音,配合着女子浅浅的抽泣声,更显暧.昧。
屏风后的罗汉床上,女子仰面躺着,一对儿玉臂紧捂起伏不定的胸口,青丝如瀑披散在肩头,红艳似火的裙摆如绽放的海棠花铺散在榻沿,随着窗外吹进来的清风荡起阵阵漪涟。
似是听到屏风外传来的动静,男子将手从女子身上收回,侧身而立,隔着朦胧的牡丹刺绣屏风,看雕花落地罩下清瘦的身影。
男子精致的侧颜落在牡丹屏风上,眉眼清冷,俊美无俦。
正是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
“爱卿继续,朕...朕择日再来探望皇后。”
魏无晏落下话后,拔腿便跑....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一间染坊
一个时辰前, 行宫御书房内。
陶临渊端坐于红木雕龙云纹书案后,半垂着双眸。
男子面如冠玉, 气质清贵,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桌案,发出清脆的声响。
匍匐在地的宫娥,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下下的敲击声, 好似凿击在她的骨缝上,吓得她喉头发紧, 浑身控制不住地轻轻打颤。
良久, 书房中响起摄政王清冷的声音:
“你说皇后手中有吴启的军事文书?”
宫娥不敢抬头目视摄政王冷冽的双眸,依旧低垂着头, 颤声道:
“是...皇后娘娘今早发现吴将军寄来的信笺上有龙鳞朱漆封印,想着可能是吴大将军的手下办事马虎, 错将...军事文书当作家书寄到了娘娘这里。此事毕竟涉及前线机密,皇后娘娘不放心将书信交给奴婢, 还请摄政王亲自前往椒房殿查验书信。”
说完皇后交代的话后,宫娥撑起胆子,抬头看向书案后的摄政王。
摄政王一袭墨色长袍,袖口以金线刺绣的纹路, 在日光下隐隐浮起一层金光, 男子姿态高雅,浑身充斥着上位者的威严气息,他将手中的折子随意丢在桌案上, 淡淡道:“摆驾, 去椒房殿。”
椒房殿内,
吴凝月坐在梳妆台前, 盯着铜镜里映出的明艳女子。
镜中女子风髻雾鬓, 发间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凤尾垂下一簇琉珠,闪动熠熠光芒,衬得她秋眸含水,含情凝睇。
妆台上静静放着一封信笺,信封口的朱漆鲜艳夺目,宛若一小滩鲜血。
跟随吴凝月一起入宫的秋娥面含忧色,她瞥了眼妆台上的信笺,再一次劝道:
“皇后...奴婢还是觉得此举太过冒险,倘若摄政王发现信笺上的龙鳞朱漆是假的,会不会...”
“你懂什么,若不将自己逼到绝境上,又怎能置死地而后生。父亲和吴家早已舍弃本宫,唯有本宫靠自己的本事,重新虏获摄政王的情爱,才能在这人人趋炎附势的后宫活下去!”
吴凝月面色平静,她拿起画眉笔蘸水,轻轻蘸取螺子黛,对铜镜细细描绘柳眉,直到眉梢噙着三分风情,才开口问道:
“秋娥,你觉得本宫美吗?”
秋娥看向眼前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点点头道:
“娘娘是大魏最美的女子。”
听到秋娥的赞美,吴凝月唇角漾起笑容。
是啊,她在没入宫前,不就是大魏最美的女子吗?
那时的她,论才情,论容貌,论出身,都是大魏最优秀的女子,就连宫中尊贵的长公主,见到她都会感到自惭形秽。
京城里才华横溢的公子,炙手可热的状元郎,甚至是宫里那几位贵不可言的皇子都对她倾慕有佳,为惹她一笑,大打出手,兄弟生隙。
可她心里从始至终都装着一个与她同样优秀的男子。
犹记得在三年前,同样是在京郊的上林苑,男子逆着夕阳,朝她伸出手。
金芒在他背后绽放,男子身姿挺拔,眉眼深邃,俊美夺目,宛若不可一世的神尊。
“野兽已被本王射杀,吴小姐可有受伤?”
男子声音低沉,好似炽热的朝阳洒落她身上,让她怦然心动。
可仅仅过了三年,一切都变了。
她成了动荡王朝中的皇后,而他则是要亲手推翻这个王朝的摄政王。
她本以为他会如三年前一样,再次解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没想到男子却冷漠转过身,下令将她幽禁于深宫,任由宫里最低贱的奴才轻视,欺负她。
曾经的她有多高不可攀,如今的她就有多低贱。
吴凝月拭去眼角的湿润,冷声道:“香燃上了吗?”
“回禀娘娘,已经燃上了...”
“很好,你先退下罢,将殿外的人都遣散了。”
吴凝月转身看向厅中燃起的熏香,这是她让秋娥从宫外黑市重金购来的迷情香,只需指甲盖一丁点儿,便能催人情致高涨。
“陶郎...”
吴凝月面颊浮起一片妖异的粉晕,明眸善睐,倚屏轻唤。
正在此时,殿外响起尖细的通报声:“摄政王到——”
陶临渊步入殿内,扑面而来的香气醺得他蹙起剑眉。
殿中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他转身欲走,听到身后女子柔声切切:
“摄政王请留步。”
女子含娇细语,宛如林间娇莺初啭。
陶临渊侧过身,眉眼间拒人于千里的清冷并未因女子酥麻入骨的呼唤软化半分。
吴凝月从牡丹屏风后款步而出,描绘精致的眉眼痴痴望向雕花落地罩下身姿挺拔的男子。
“摄政王是来取兄长的书信罢,请随本宫来。”
女子手扶屏摆,转身间云鬓上步摇微荡,红宝石耳珰映得她肌肤赛雪,腮晕潮红,裙摆如铺散的海棠花拂过地砖。
陶临渊瞥了眼香炉口吐出的缕缕烟气,毫不迟疑跟在皇后身后,步入寝室。
吴凝月坐在罗汉床一侧,从玉枕下抽出书信。
“摄政王莫要怪罪表哥,些许是表哥手下的人办事马虎,错将军事文书当作家书,送到了本宫这里。”
“扰乱军情者,其罪当诛。”
听到摄政王清冷的声音,吴凝月脸上笑容一僵,攥着信笺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信笺掉落在床榻上。
可此时迷情香的药效已在她的身上散漫开来,她脑中嗡嗡作响,身体内的血液如沸水一般翻滚起来。
吴凝月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尖搭在男子腰间的玉革带上。
玉革带传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低吟一声,含情脉脉望向对她俯下身的男子。
她害羞地闭上了眼,伸展开双臂扑向身畔的男子。
陶临渊从床榻上捡起信笺,迎着窗外的光线看清楚信封口粗劣的龙鳞朱漆,眸光渐渐冷了下去。
他闪身躲开投怀送抱的皇后,将信笺摔在她身上。
吴凝月扑了个空,她疑惑抬起头,面颊上却被甩来的信笺打得火辣辣疼。
瞬间打灭了她体内的躁动。
还未容她开口解释,男子冰凉的手掌抵在她喉间,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缩紧,一丝丝掠夺走她胸腔里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