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晚照
莫夫人也有些惊讶的道:“看来这夫子是不白请。”
莫小鸢颇为骄傲的扬起头,得意道:“那是,夫子夸我好几次天资聪颖了。”
白歌难掩笑意的摸了摸她发髻上那毛茸茸的发饰,道:“那就听小鸢的,弟弟就叫莫思追。”
莫夫人也念叨着:“莫思追,思追,确实是个好名字。”
她又低下头对着奶娘怀里的小婴儿笑道:“莫思追,恒儿,这名字喜不喜欢?”
白歌看着她逗弄孩子,又在心里默默品了品这个名字。
“莫思追。”
“往者不追,来者不拒。”
真是个好名字啊。
·
莫妄斋。
谢尘听完侯府探子的报告,挥笔在书案上写下了“莫思追”三个字。
“往者不追,来者不拒。”
他轻声念叨着,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名与姓正相合,真是个好名字。”
说着,他将手边厚厚的一摞写着各种名字的纸张随手扔进了炭盆里,看着那数个夜晚的不眠时想出的名字化为炭盆中袅袅青烟下的一捧余烬,垂下了眼眸。
火光映在他苍白瘦削的脸颊上,增添了一丝暖意与生气。
李滨站在一旁听着他的话,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明明是他们谢府的小少爷,如今却姓了莫,还要继承定远侯府的爵位,这算怎么回事啊?
三爷也不知发了什么癔症,竟然还觉得这名字好,难道不是叫谢思追更好听?
他颇为愤愤不平的想着,三爷给这个孩子熬了好几宿才想出来的数十个名字,根本没用上不说,人家甚至都不知道,便更是觉得心里堵的慌,替自家主子不平。
想到这,他忽的又想起一事,犹豫的开了口。
“三爷,那半个月后定远侯府的满月宴,您可要出席?”
谢尘忽然怔了一下,一瞬间,他的表情罕见的出现了一种空白。
接着他抿了抿淡色的薄唇,似乎有些无措和慌乱,这让他精致清隽的脸庞染上了些许脆弱。
这神情看在李滨眼中,顿时就后悔了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心里像被人拧住了一般酸涩难受。
谢尘似乎是极为纠结,他低低的咳了两声缓了口气。
“你觉得——”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能去吗?”
他眉目微敛着,长长的睫毛轻颤,语气里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希冀。
李滨听了他这句话,几乎就要掉下眼泪,为他的三爷心疼委屈的不行。
他立刻回道:“定远侯府已经递了请帖过来,三爷身为当今内阁首辅,辅政大臣,若是能出席定远侯嫡子的满月宴,是定远侯府的荣幸,也定会让满朝都高看定远侯嫡子一眼。”
谢尘像是被他这句话安慰到了,眉眼明显的舒展开来,神色带着种有意克制却又难以掩饰的庆幸。
他轻咳一声,淡淡道:“那便抓紧去备贺礼吧,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块儿前年进贡的羊脂暖玉的料子不错,去找匠人按属相雕出来,还要备一块上好的澄泥砚,对了,长命锁打的如何了,是不是按我描的样子来的?”
李滨听着谢尘忽然絮叨起来,忍不住有些想笑,又怕惹他气恼,只能强忍着应了是,转身出去办他说的事。
直走到门外时,才敢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永寿元年, 十二月初六,定远侯府嫡子莫思追的满月宴。
一大早,白歌就被小招和白鹭按在椅子上开始打扮起来。
这算是她作为定远侯夫人的第一次正式露面, 身边的两个婢女可比她还紧张的多。
白鹭面色严肃的给她梳着发髻,一张圆润的小脸绷得紧紧的,面对手中的青丝,紧捏着梳子, 如临大敌。
小招则是在妆奁盒子中不断翻找着, 拿起一对对耳饰比在白歌的耳朵上, 看着镜子里的样子。
白歌看着她们紧张的样子, 忍不住道:“也不必装扮太过, 毕竟是恒儿的满月宴,他才是主角。”
小招看着那对赤金镶红宝石耳饰摇摇头,又取出一对白玉翠玉相间的珠串耳坠比了上去。
之后有些泄气的道:“这赤金红宝石太艳,白玉翠玉又显得寡淡, 都与夫人这身妃色妆花蜀锦不般配。”
白歌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自己从妆奁里翻出一对珍珠耳珰来,递到她手上。
“别纠结了, 就用这个。”
小招看了手上的珍珠耳珰一眼,在白歌耳边比了下, 顿时眼睛一亮:“还是夫人眼光好, 这珍珠温润不失贵重,比那金石玉翠都显得端庄内敛些。”
说着, 她动作轻柔的将耳珰挂到白歌的耳垂上, 又帮她挑起发饰来。
废了好半天的功夫, 才梳好发髻, 戴好钗环首饰, 穿好新做的衣裳。
白鹭一边给白歌系着衣裙,一边道:“夫人恢复的可真快,这衣裳五天前才该过尺,腰身竟还有些宽松了。”
白歌摸了摸自己的腰腹,也觉得有些神奇。
她才刚出月子,按理说应该容色有损才对,但她也不知是不是月子里养的好的缘故,瞧着竟比怀孕前气色还好上些许,且为人母后又多了些温柔从容的风韵。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得不感叹一声,临沣先生的医术真是厉害,这个月子里虽然没怎么吃汤药,多以临沣先生开的食补方子为主,但效果确实看的见的好。
这边刚收拾妥当,就有莫夫人的婢女过来催促,白歌又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
抱起这一个月胖了不少的恒儿,看着他白白胖胖的小脸儿嫩嘟嘟的,头上的胎毛柔软黝黑,眼睛正睁大了看着白歌,长长的睫毛像两柄小刷子。
“恒哥儿的眼睛真好看,又大又透亮,睫毛长得也好,长长的。”
一旁的白鹭看着她怀里的恒儿,夸了一句。
白歌看着这孩子的眼睛,长得还真像那人,尤其那又长又直的睫毛,和那人一模一样。
她一时手痒,忍不住就在恒儿的睫毛上轻轻刮了一下,小婴儿立刻笑了起来,柔嫩的小嘴咧开,带着点口水,露出粉红色的牙床。
白歌又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蛋儿,他也不生气,依旧“咯咯”乐的开心。
抱着恒儿随着婢女一路走到堂前,宽阔的会客堂屋里已经满是来参加满月宴的客人,宴席酒桌一直摆到院子里,格外热闹。
莫廷绍正在招呼着地位较高的重要宾客,莫夫人则主要是陪着身份贵重的女眷们。
随着白歌抱着孩子出来,喧闹的人群也逐渐安静下来,将视线投到了这母子二人身上。
大堂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满月礼要用的一篮子涂成红色的鸡蛋,做工精致的银质小剃刀,盛着清水的铜盆等事物,还堆着大大小小的宾客送来的贺礼。
一个面色和善的身着绛紫色袍裙的中年贵妇人走上前来,莫夫人站在她身边,为她介绍道:“这是英国公夫人,是我特意请来给恒哥做满月礼的。”
白歌抱着恒哥儿对着她福了一礼,道了句好。
英国公夫人连忙伸手扶起她,笑容爽朗道:“和我可别客套了,咱们上次在太极殿外就见过呢。”
白歌想起之前给先皇哭灵的时候,这位英国公夫人就跪在自己前面,哭的声嘶力竭,底气十足,今日一见果然也是个爽朗的性子。
“是啊,上次我有着身孕,没什么精神头,也没与夫人说上话。”
英国公夫人也是个自来熟,摆手道:“这有什么,那场合也不是叙话的地方,那时候我瞧着你脸色就不好,幸好后来被太后娘娘叫去服侍了,不然瞧你这单薄的小身板子,还挺着大肚子哪里撑得住。”
莫夫人一听英国公夫人提起这事,觉得不好,连忙转移话题。
“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白歌点点头,抱着孩子走上前,站在桌边,一旁离得较近的宾客都安静下来。
英国宫夫人先是将红色的鸡蛋和青色鸭蛋放到铜盆的水里,接着又在水中放入了一块石头,十二枚铜钱,一段葱。
石头寓意孩子的头很坚硬,身体康健,铜钱代表将来是大富大贵之人。
然后她将葱碾碎成汁液,抹在了恒儿的胎发上,又将鸡蛋打散,挑起一点蛋黄,抹在上面。
这是希望孩子的头发将来又浓又黑,蛋黄则可以将所有污渍洗干净。
之后她拿起那把银质小剃刀,动作小心轻柔将恒儿沾着葱汁和蛋黄的胎毛剃干净,接过一旁婢女递上来温热棉帕,在孩子的头上轻轻擦拭。
随后拿起一枚红鸡蛋,在恒儿的光溜溜的额头上滚了三圈。
取红顶之意,也有将来官运亨通的祝愿。
一套流程结束,莫夫人感叹着道:“这孩子真是乖巧,你瞧瞧,怎么折腾都不哭,还是乐呵呵的。”
一边的婢女递上狗头帽和虎头鞋,由莫夫人给恒儿戴上穿好。
之后莫夫人从自己婢女的手中接过一个长命金锁,带到了小恒儿的脖子上。
到此,一套满月礼算是结束,接下来就是白歌抱着恒儿跟着莫夫人认识女眷们,再由莫廷绍抱着恒儿给一些男宾客认识。
正在白歌抱着恒儿,由着英国公夫人,城阳候夫人逗弄的时候,传来了小厮的报信声。
“侯爷,太后娘娘派人来给世子送满月礼了。”
莫夫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回头与白歌对视了一眼,接着赶紧到前面和莫廷绍一起迎接太后派来的内侍。
来人十分眼熟,正是之前在还是宜太妃的太后处见过的面皮白嫩,身材微胖的中年内侍。
见来迎接的众人,中年内侍满脸笑容示意一旁跟着的小内侍送上贺礼。
“太后娘娘听说侯府喜得贵子,最近这天气冷的厉害,她老人家实在不方便出宫来参加满月宴,这才遣咱家替她老人家来跑趟腿儿。”
他言辞极为客气,指着那蒙着红布的贺礼道:“这柄沉香木嵌翡翠如意是太后娘娘提议为世子挑选的,可费了一番心思呢。”
白歌等人连忙行礼谢恩。
中年内侍行完了谢恩礼仪,又对着白歌道:“之前侯夫人有身孕之时太后娘娘便觉得与夫人十分有缘,这次小世子满月,太后娘娘没能见着便觉得十分遗憾,不知侯夫人什么时候有时间抱着世子进宫一趟,也让太后娘娘瞧瞧孩子?”
白歌望了莫夫人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谨慎的微笑回应道:“太后娘娘喜欢恒儿是他的福分,臣妇随时都可带他进宫面见娘娘。”
中年内侍得了她的准话,立马笑道:“那可好,那咱家可就这么回复太后娘娘了,夫人便等待娘娘宣召入宫便是。”
说完,他便也不多留,与侯府众人见礼告辞。
待中年内侍离去,大堂内顿时又热闹起来,不断有人前来祝贺,说着世子得了太后娘娘看中,日后前途必定顺遂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