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 第42章

作者:一口瘾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他顿了顿,走之前,哂笑道,“可我却一直没敢问出口,她过得不好,是不是因为我。”

  ……

  其实季念本人也不知是怎么被推上桥的,前一刻还在听苏翘和她说荀绍景很烦人,走了个神,再反应过来就被人带上了桥。

  她刚要下去,就被人塞了个绣球到手中。

  塞绣球的人吆喝了一声:“抛个彩头,抛个姻缘咯!”

  季念看着手里的绣球出了个神,才哭笑不得地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走神的时候被人带上小鹊桥了。

  小鹊桥虽是桥,却不在河上,就是个建在平地上的拱桥。

  年年七夕明顺城的小鹊桥都是最热闹的地方。往常绣球都是抛来论婚嫁的,女子抛出一个绣球,抢到的人便成了这女子的丈夫,但七夕这日例外,被请上小鹊桥的女子要抛出手里的绣球,哪个抢着了,谁便上桥与那女子手腕上同绑一根红线,与那女子一同走下小鹊桥。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图个热闹,抢的人不分男女,不乏还有小孩睁着水灵的眸子在下面接的。

  季念是无意参加这种活动的,但方才想着谢执的事,一不留神就被推上来了。如今再说要下去难免扫兴,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抱着绣球背过了身。

  “好咧,”主持的人一见,扯着嗓子道,“姑娘抛绣球咯,底下各位各凭本事嘞!”

  话落,季念往身后用力一抛。

  风声从耳边划过,一阵喧闹声响起,仿佛不转身都能看到一堆人哄抢的画面。

  主持的人也兴奋,朝底下喊道:“恭喜那位白衣公子,我们将这位公子请上来!”

  喧闹声比先前更响,听到白衣公子,季念心重重一跳。

  再转身时,桥上桥下隔着人群遥遥一望,乌泱泱一片人中好像就只能看见那一个了。她就这么看着谢执拿着绣球,缓缓从人群中穿过,一步一步走上桥。

  他停在她面前:“抛得还能再远些吗?”

  季念有点窘:“好像是有点大力。”

  主持的人看出两人认识,更加热情,拿回绣球,递上红线:“一圈缘分来,两圈天注定,三圈永不离!”

  戴着面具的两个人,也没人认出来。但看着那站在一起的样子,倒给了人神仙眷侣的感觉。

  主持的人说完,退到了一边。

  就剩谢执在为季念绕红线,她看着他的动作低声道:“我当你还在生我气。”

  谢执绕了一圈:“生气就让你和旁人寻姻缘了?”

  季念有点忍不住,憋憋笑:“都是玩的,你看,姻缘最后不还是落在我们头上。”

  谢执睨她一眼,绕上第二圈。

  季念哄着:“你别生气了,卿卿。”

  “别这么喊我。”谢执垂眸不看她,像是完全集中在那线上。

  季念“哦”了声,不说话了,拿食指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一下。

  他还是没反应,低眉为她缠上第三圈。

  红线弯弯绕绕,直到系上最后的绳结,谢执才轻叹一口:“气不过三圈。”

  他说完,深深看了季念一眼。她本是想笑的,却不知怎么心随着这一眼软了下来。

  “因为三圈永不离?”季念看着手腕上的红线,问道。

  “嗯,”谢执笑了声,“三圈永不离。”

  别扭转头成空,他的语气极尽温柔。

  桥下熙来攘往,更多的却是流露出笑意的驻足之人,季念不知怎么产生了瞬间的错觉,仿佛底下站着的皆是在祝福他们的人。

  她低眉为谢执绕上他手腕上的三圈,悬在半空的手却犹豫地停下了。可下一刻,她的手还是落入了谢执温暖宽大的掌心中。

  他的指腹轻轻在她手背上留下一记摩靡。

  她知道他也看到了,站在桥下正望向他们这处的荀世俞。

第42章 坚定

  青砖檐下, 荀世俞整个人拢在阴影中,他背着手不言语,浑浊深沉的眼中透着的是不容忤逆的威严。

  苏翘瞄了一眼, 背地里那手肘捅了荀绍景一下。

  荀绍景反应不及,往前踉跄了一步。

  对上荀世俞瞥来的目光,荀绍景回头瞪了苏翘一眼, 随即转头微微笑道:“父亲,您怎么会在此处?”

  荀世俞没有搭理他, 收回视线,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另外两个人。

  明顺城民风开放,有放得开的便是两人牵着手走下小鹊桥, 放不开的便一同走下来,也算是做了数。

  可谢执牵着季念一路走下桥,走入人群,再到街道尽头的无人处,都没有松开手。

  季念不知道荀世俞为何会在此处,但不可避免的, 就是在这种料想不到的场合, 再次碰上了。荀世俞的视线落在他们的手上时,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心的薄汗。

  荀世俞面色很冷,诘问道:“谢子卿, 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孰轻孰重,而今你已然分不清了吗?”

  话落,谢执缓缓松开了季念的手, 却在行完礼后, 再度牵起了她。

  季念手指一颤, 木然地低下头。再抬头时, 只见荀世俞的目中隐有波澜,忽地向前一步。

  可谢执亦无声上前一步,把她和牵着的手背到身后,握得更紧。

  “谢子卿!”荀世俞压制着怒火,压低声音喝道。

  荀绍景站在一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非是他不愿意帮,而是他从未想过会有如此场景。

  自从谢执成为荀世俞的学生起,荀绍景从未见过谢执对荀世俞有半分不尊不敬,可他而今如此做,便是不作任何辩解,将自己放在了和荀世俞对立的位置上。

  荀世俞板着脸紧盯着谢执,诡异的静默后,气极反笑: “子卿,你可有想过,你如今还能护着季家小姐,可等你三月后解下印绶,还打算拿什么护着她?”

  ***

  季念问出他是否还是内阁大学士时,确实是在担心的,但后来谢执没有正面答她,她错以为是因为过去的事,他才会回避。

  但其实,她猜得没错。

  当日谢执在大殿上提出要拒了与六公主的婚,皇帝龙颜大怒,当即怒斥道,若他要拒婚,那这官他也别想做了。

  是威胁还是气话,不得而知。当时徐公公给递了好几个眼色,可不想领会的人眼色递得再明都没用,谢执答得利落,待新政落定,愿解绶印。

  皇帝气得话都差点没说出来,还惦记着再给他个机会,问他可是真想好了吗。

  结果谢执眉头都没皱一下,行了深深一礼,道:“谢皇上隆恩。”

  ***

  荀府,正堂。

  下人刚泡了茶,荀绍景睨了眼身边人,将茶推到她面前:“三小姐不必担心,父亲只说要和谢执谈谈,未必谈出的就不是好结果。”

  季念没动那茶,转头便问:“他要辞官之事,你知道的?”

  荀绍景没想到她开口问的是这句,拿起的茶杯在空中顿了下。

  而就这转瞬即逝的停顿都季念看在了眼里,身体微微前倾:“你早知晓为何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荀绍景立刻放下茶杯,看着苏翘和季念,“你们别如此看着我,你们是何时知晓的,我便是何时知晓的,一个时辰都没早。”

  季念不知听没听进,忽地从座上站起:“我去和荀太傅说。”

  她起身的动作有些大,袖子刮过茶杯,翻出几滴茶水在桌上。荀绍景就近稳住那茶杯,拦住她:“三小姐要去寻家父说什么?”

  季念紧盯着荀绍景,仿佛把眼前人当成了谢执:“不能解绶印。”

  “谢执四月前被贬官,其中缘故我先前不知,但荀公子不可能不知,皇上会同谢执出此策,足以见得皇上有多信任他,”季念深吸一口气,“所以他不可以在此时解绶印。”

  荀绍景却问:“不解绶印难道你想要谢执娶六公主吗?”

  季念动了动唇,袖中手缓缓攥紧:“不娶六公主的办法可以再想,非要用这样的方式吗?”

  荀绍景:“假若就是只有这一个法子呢?”

  寸步不让般,荀绍景的追问让季念一时没答上来话。

  可荀绍景就是故意的。

  他没有给季念任何思考的机会,叹息一声:“何必呢,谢执当初为何会入仕,三小姐最是知道,不是吗?”

  ……

  荀府书房中,荀世俞伫立于墙上那副《飞雁图》前,久久未有言语。

  此外谢生平所绘,谢生平临走前让人将此图赠予荀世俞,只传了一句话,自家小儿谢执劳他费心了。

  再之后,荀世俞收谢执为唯一的桃李,倾其所有将自己毕生所学教授于他,但其实这么多年他待谢执,不仅仅是对待学生,更是将他看做了半个儿子。

  荀世俞望着那画上鸿雁,背对着谢执道:“我朝官员一万七千五十名中,五品以上京官占到一千二百一十三名,而你可知,余下用从六品升到五品之人均要用几年吗?”

  谢执答道:“回先生,十年。”

  “十年,”荀世俞转过身,“十年啊子卿,你是唯一一个只用了四年便被今上亲自任命为内阁大学士之人,现今六名内阁大学士中,数你最有才华,最有政绩,亦是最有可能晋升为首辅之人!”

  谢执行了一礼:“先生之言,学生愧不敢当。若为天下,无这官职亦可,实则这些年所累身外之物甚多,未尝不是我目的,而今已然足矣。”

  荀世俞上前一步,紧紧托住他的手腕:“若你和六公主成婚,则为如虎添翼,既已于康庄大道之上,你为何偏要如此固执?”

  谢执是荀世俞看着长大的,荀世俞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在他嘶哑的嗓音下染上浓浓的劝诫与急切,仿佛将一切希望寄于此。

  可良久,谢执只是弯着腰,没有起:“学生辜负先生教诲。”

  荀世俞屏住的气陡然泄下,松开了他。

  桌上的灯随风一记跳动,荀世俞退后一步,终是长叹:“你用四年才换来如此成就,何其不易,与旁人相比又是何其的易,如今这样的机会,你为了一个人,说不要便不要了吗?”

  灯光晦暗,屋内人的影子向外无限拉长,越来越远,越来越细,直到融入那黑暗中,不见了。

  屋外没人看得见的暗角里,季念靠在墙边,几乎是哆嗦了一下。听不见屋里人的回答,可他越是不回答,就越是在答,那官位有或没有,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颤着眼睫闭上眼,复又想到荀绍景的那句问。

  这闷热的夏夜,便这么一寸寸凉了下来。

  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她嫁去嘉裕侯府的前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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