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韫枝
佛子闭着眼,默念着清心咒。
葭音捧着水杯,在原地看着他——他紧闭着双眸,眉心微蹙着。她知道,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一个女人。
镜容也知道。
原本这些药对他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任那些女人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任她们摆出婀娜妩媚的姿势,双手抚过他的喉结、胸膛。
哪怕她们娇吟着,勾着小手扯他的衣带。
他仍坐怀不乱,眸光清澈,一双眼明明如月。
可自从她走进房门的那一刻开始。
他知道,他的药效开始发作了。
她的声音娇怯,如一缕风,轻柔地拂至他的耳畔。
一点点舔舐着他的耳垂,让佛子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细密的睫羽亦是随之微颤。
他冷声,命令她,不要越过帘帐。
强忍着心中如潮水涌动的情绪,面上依旧装作清平如许。
葭音攥着杯柄,忧心忡忡地望向纱帘后的镜容。
许是药劲所致,他凸起的喉结稍稍一滚动,她知道,他很渴。
铜铃声响。
忽然一缕幽香的风,飘逸至佛子鼻息前。
他睁开眼时,那目光,吓了她一大跳。
葭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将杯子递上去,迎上镜容沉沉的乌眸,她忽然很害怕他。
对方定定地看着她。
她小声:“水……”
“谢谢。”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二人手指相触的那一刹那,葭音的手指抖了一抖。
他的手很热。
她的手却很凉,像玉一样。
让人心驰神往。
他忽然回想起,站在院子里的那一夜。
露水微湿,被风一吹,滚落在他的衣袍上,些许桃花瓣也姗姗地贴上来,他无声垂眼,伸手将其从袈衣上拂去。
桃花吹露,软玉香雾。月华映着春色流淌,逶迤出一片粼粼的光。
镜容抿了抿唇。
不可否认的是,他对葭音,有着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一种无关悲悯世人的大爱无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也不是师父所教导他的,仁心为怀,博爱世人。
镜容垂下眼睫。
他的眉睫很长,很浓密,像一把小扇。方一垂眼,便迎上一双极美的眼睛。
这一双眼,明明眸光清澈见底,眼尾处的弧度却为其增添了几分妩媚。她亦忽闪着睫羽,像是蝴蝶轻轻颤动极薄的翅,惹得桃花一阵簌簌而下,落入了一泓碧蓝色的湖。
美得……摄人心魂。
吃人魂魄的东西,镜容只在古书中见过。
四目相触的那一瞬,他如同回到那个明媚的春日——彼时他还年幼,稚嫩的手轻轻扣动佛珠,扬起一张脸,似懂非懂地听着台上师父讲道:
“私欲之心,如同魑魅魍魉,为妖为鬼,为魔为孽。妖者,乱人心智,食人魂魄……”
那时候,他还不懂。
他只懂如何向善,向真,向德,如何在青灯宝座前闭目诵经,如何将一颗心捧向明月。
耳边传来呼吸声。
那呼吸声很轻,很软,却一声声贴向他的耳朵。温暖的云雾在耳畔缭绕,仿佛有一只手顺着他的胸膛依依往上攀。
“她”唇角边噙着笑,娇声唤他:
“圣僧,镜容法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你的耳朵,怎么也这么红?”
“你热吗,你烫吗,你为何不敢看我,镜容圣僧……”
“她”的手指搭在他的胸口处,一点点,顺着他的脖颈。
细密的汗珠从鼻尖处坠下,佛子一仰脸,汗水沿着唇峰滴落,忽尔滚到他凸起的喉结上。
“她”手指冰凉,点住男人喉结处的水珠。
咬着他的耳朵,笑:
“镜容,你心乱了啊……”
烟云袅袅,拂动佛子袈衣。
冷不丁一个激灵,他猛地回过神来。
“镜容?”
葭音站在床边,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不喝水?”
耳边的幻象被打碎,他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方一垂眼,便看见水面上那一双眼。
原本清平如许的眸光,被风一吹,水面泛起粼粼的光泽,他的眸色亦随之轻轻晃荡。
细密的眼睫垂下,他瞧着杯壁,一言不发地喝了大半杯水。
温热的水顺着喉结滚落,镜容抿了抿唇,将杯子放到桌子上。
刚刚他出现幻觉了。
一定是这药物作祟,致使他眼前出现了幻象。他敛目垂容,心中默念着静心咒,使自己冷静下来。
心静自然凉。
他刚一感觉到周遭热气驱散,忽然一只手,覆上他的脸颊。
葭音看着他紧蹙的眉心,以及他发烫的脸,忍不住上前去。
“你是不是很热?我发冷,给你冰一冰。”
话音刚落,眼前之人忽然睁开双眸。
“我……畏寒,不怕热,夏天手也很凉很凉,我给你冰一冰,你哪里烫?冰一冰……也许就不难受了。”
镜容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还……烫吗?”
正如她所言,少女的手凉透了。她的手掌很软,轻轻放在他脸颊上,镜容一抬眼,便看见对方微敛的美目,和眼底的担忧之色。
他扣动佛珠,摇摇头。
“那便好。”
起初,葭音还有些害怕,毕竟自己单独与一名中了媚.药的男人独处一室。可就目前的状况,她彻底放下心来。
她想起来,刚走进这间房间,那些女人妖娆地匍匐在镜容的身边,甚至勾着镜容的衣带子。
他却连眉头都未动一下。
“镜容,刚刚把我们关起来的那个女人,是何贵妃的贴身宫女,她叫落英。”
他只低低一声:“嗯。”
“她说何贵妃要把你带到这儿来,可何贵妃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还要把我也关起来。镜容,你得罪她了吗?”
对方没说话。
他一向话少,葭音是知道的。
见状,她也不恼,换了只手贴在镜容脸上,自顾自道:“你没有得罪她,我也没有得罪她。那她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一起?难不成就真只想看你破戒?我听的戏多,见过不少和尚破戒的戏,那些都是普通的和尚,有凡心很正常,”
“不过她们也不看看你是谁,镜容法师哎,怎么会让这帮小人得逞。我呸,真是下三滥,用这么龌龊的手段。”
镜容正坐在床边,袖袍垂下,闻言,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现在就全指望着阿福去通风报信,跟沈哥哥说,把你我救出来了。”
阿福,是之前那名马车夫。
镜容淡淡颔首。
月色昏暗,房内未燃灯盏,让人愈发昏昏欲睡。她守在镜容身侧,用手拖着脑袋,胳膊枕在对方衣摆上。
“你要是困,就睡吧。”
正说着,他动了动身,似乎想让出床铺。可刚站起身的那一刹那,佛子的腿弯了弯,葭音连忙上前,把他扶住。
镜容的声音有些哑。
他许久未说话,说这些话时,葭音居然能感受到其从胸腔里发出的震动。见她没有动静,镜容顿了顿,平静道:
“你放心,我不会动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