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韫枝
当镜容回屋时,她已经烧得很厉害了。
少女强撑着意识,努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冷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房门“嘎吱”一响。
那人踩着雪,走进门。
葭音终于坚持不住,一下倒进来者怀里。
“镜容,我好难受……”
……
村民们好了,葭音却染上了病。
而如今村子封锁着,水灵草又全部用光了。
众人守在床边,焦急地看着正在给林夫人扎针的圣僧。不知为何,圣僧的面色也很是不好,他唇色微微发白,紧紧蹙着眉头。
“圣僧,夫人她……”
见他施完了针,村民们担忧地望过来。
镜容垂下眼帘。
她病了。
正是得了瘟疫。
“这可如何是好……根本没有水灵草,村子又出不去……”
一阵沉默,镜容忽然道:
“贫僧去取。”
“取什么?”
“水灵草。”
“可是现在村子出不去,若是被抓住了,就是、就是五马分尸,株连九族啊!!”
镜容心意已决,众人根本劝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一身袈衣,冲入那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珍珍缩在郑四媳妇儿怀里,依旧是怯生生的一双眼,如今的眸光,却有些闪烁。
……
郑四媳妇儿守在葭音床前,给她擦汗,同时自己也捏了一把汗。
“这都到半夜了,镜容圣僧还没有回来,他不会是……被抓住了吧……”
“呸呸呸,莫要胡说!镜容法师福大命大,林夫人也福大命大。”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夜色沉沉,昏黑的光影穿过窗牖,外头突然下起了大雪。
郑四媳妇紧张地在屋里头来回踱步。
忽然,“嘭”地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镜容是带着一身雨雪回来的。
雪落在他身上,大多都已经融化了,只余下淋淋雨水,坠在他肩膀上、衣袍处。
“镜容圣僧!”
妇人惊喜地叫出声。
可下一秒,她就看见镜容空空如也的双手。
是了,他什么都没有带回来,他根本没有找到水灵草。
他过去时,原本茂盛的水灵草只余下光秃秃一片,被积雪覆盖住,他一个人刨了好久。
刨得双手通红,只看见光秃秃的草根。
镜容忽地望向珍珍。
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珍珍一头埋进阿娘怀里,呜呜哭起来:
“小羊太饿了,小羊太饿了。珍珍不知道那个草有用,可以救观音姐姐……”
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镜容。
佛子脸色煞白,眼尾微红着,眼中似乎含着愠意。
立马,那妇人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拎起小孩就是一顿打。
“你这死孩子,怎么这么不给你娘省心!那草能吃吗,那可是救命的草!你让那头死羊吃了救命的仙草,林夫人怎么办,我们的救命恩人怎么办!”
众人也立马沉默下来,不知所措地望向镜容。
他垂下眼眸,看了看哭得伤心的珍珍,极低一声:
“罢了,她也不懂事,你们先出去罢。”
“镜容法师……”
离开时,郑四媳妇儿又担忧地朝屋里望了一眼。
灯火昏暗,佛子浑身湿透了,端坐在床边,他眸色沉寂,静静看着正躺在床上的少女。
他的眼底,是他们看不懂的悲恸。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开始一阵翻床倒柜。
终于在墙角的药缸子里面,找到了一根残存下来的水灵草。
他两眼一放光,忽然肺腑中一阵难受,镜容将右手握拳放于唇下,轻轻咳嗽了两声。
紧接着,他开始熬药。
咳嗽声愈来愈烈,甚至让守在屋外的郑四媳妇儿也听见了去。妇人在门外胆战心惊道:
“圣僧,您没事儿吧,要不要俺再去揍那死丫头一顿,给您出出气。”
“不必了。”
他熬好了药,来到床前。
少女意识尚不清醒。
她红着脸,紧抿着唇,双眉微微蹙着,看上去很是难受。
佛子的眸光也是一动。
他将药端上来,舀了一勺,也顾不得身上那件被雨水淋湿了的袈裟,只将勺子放在嘴唇下,轻轻吹了吹。
一勺药喂了进去,又全被她吐了出来。
镜容用帕子擦了擦葭音的唇角,又往碗里加了两块方糖。
雪白的方糖溶于黑漆漆的药汤中,登时没了影儿。
他搅了搅药汤,垂下眼眸,柔声:
“阿音乖。”
“喝了药,病就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天上绵绵的云朵,和煦又温柔。
少女眉头动了动。
镜容将药勺放在她唇下,一勺汤药送进去,她还是吐。
嫌苦。
他无奈叹息一声。
又准备往碗里加方糖时,床上的人突然伸了伸手,竟拽住了他湿涔涔的袖袍。
她即便是没有意识。
还是轻声,嘤咛道:
“镜容,我好喜欢你啊……”
佛子执着药勺的手一顿。
他再度垂下眼眸,望向她赤红的面容,望向她额头上,细细密密冒出的香汗。
似有微风袭来,带着湿润的雪与露,吹拂得他眼睫一阵微颤。
他柔声哄着,她不喝。
他温声唤着阿音,她将药全吐了。
终于,镜容眉头动了动,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他低下睫羽。
舀了一勺汤药,含在嘴里。
颤抖着眉睫,克制着呼吸,极为虔诚地,吻上她的唇。
唇瓣相覆的那一瞬,他只觉得浑身僵硬,血脉贲张。一颗心怦怦跳动着,浓密的眉睫之中,光影遽然晃动。
他俯下身,低下头。
亲吻着他的爱人。
轻轻地,撬开她的唇齿。
一场春雨无声地落下来。
清心寡欲的佛子,眸光颤动得不成样子。
他的牙齿一下抵到少女的香舌,像是含到了一片带着露水的娇花。娇嫩的花瓣在唇齿间刹然生长,让他一下不知所措。
葭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秀气的眉头微微一动。
忽然又嘤咛一声。
他愣愣地将药汁送出去,对方忽然咬住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