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有只手揪住车帘,艰难地坐稳后扯开一角,露出青白的面孔,漆黑的瞳仁急急逡巡而来,在对上邵明姮时,脸上露出笑容。
“阿姮....”
声音一软,莫名听得邵明姮发酸。
她咬了咬唇,风吹着她的发,将兜帽在身后吹开弧度,豆绿色的披风簌簌起舞,她的眉眼如桃花潋滟,唇轻启,洁白的牙齿微微抿着。
“你跟过来作甚。”
“我以为你要走。”
邵明姮笑:“我是要走。”
顾云庭呼吸一滞,便见她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厮,转而走到车前,垫着脚仰起小脸看他。
“等你双腿好了,我再走。”
她莞尔一笑,就像一抹耀眼的光,瞬间在顾云庭乌黑的阴霾角落洒满金晖。
她躬身上车,看见他双腿上的薄衾掉在地上,那两条腿无处着力,偏马车跑的极快,此时像悬荡在崖边的断枝,邵明姮深吸了口气,抬眸冷了脸:“你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她捡起薄衾,顾云庭从后拥住她,脑袋贴在她后背,似要抱得更紧些。
“你不知我方才真的怕了,怕你跟卜飞尘走了,丢下我,不管我了。”
“顾二,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自然。”
“我也会。”
她转过头,在他的注视下,亲吻他的眼睛,“你信吗?”
“我...”顾云庭张了张嘴,忽然改口,“你亲这里,我才信的。”
他拉着她的手点在自己唇上,理所当然的开口。
邵明姮往前靠了靠,就在他闭眼的一刹,马车忽然颠簸,她靠着车壁坐稳,一手护住顾云庭,才不至于跌落下去。
待马车稍稍停下,邵明姮掀开帘子,朝外望去。
顾云庭凑到她脸侧,亦跟着投出视线。
只见香车宝马迎面驶来,车上缠绕着各色绸带,四角悬着彩铃,随着马车行走发出清脆的响动。
车帷是柔软的轻纱,隐约可见车内人的身段。
是个女子。
邵明姮看她时,她忽然也朝她看了过来。
风陡然吹起帷帐,半臂勾在手肘,雪白的肌肤袒/露在空气中,颈项修长,锁骨上雕着一对凤凰,左右各有一只。
乌黑的发虚虚盘起,留出两绺搭在腮颊,眼睛用浓妆勾画,眉很细长,几乎飞入鬓间,高高的鼻梁下,用薄纱遮掩,只这么看去,便知不是本邦女子。
帘帷落下,香车在人群的簇拥中离开。
浓郁的香味久久不散,像是某种花的气息,但又混着奇异的蛊惑。
人群中的议论声,印证了此女子的身份。
她是来自康国的花魁,会跳胡旋舞、柘枝舞等多种舞蹈,还会抚琴抚弄琵琶,亦会作画下棋,精通技艺良多,进京后的第一个主顾,为她花了千金,从而一夜成名。
邵明姮收回视线,犹疑地回想了片刻。
顾云庭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在我印象中,就算最有名的花魁也不曾闹得如此奢华,仿佛故意为之。”
“不过是抬高身价的手段罢了。”
顾云庭不以为意,“她这番阵仗游览京城主要干道,一来是展示自己,打出名望,二来是吸引宾客,方便叫价,康国来的几乎都有这种法子,层出不穷。”
“你倒是熟悉。”邵明姮睨他,将后背靠在车上,然脑中还是忍不住回想方才的画面,有一瞬的错觉,叫她以为那人似曾相识。
然也仅仅一瞬,仔细想来,似乎并不认得这样的人物。
顾云庭揉开她的手指,指腹贴着她的,十指交握后将人抱进怀里。
“我和别人去过,见识了几回便知道了。”
“下回我也要去见见。”
“好,那我陪你一起。”
“你陪我有何乐趣,我要是去,便不带你,我可以带着罗袖姐姐,银珠和云轻,还有兰叶。”
说到这儿,顾云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郑重其事地紧了紧怀抱,说道:“我记得在徐州时,你与申家小娘子关系极好。”
“她怎么了?”冷不防听他提起申萝,邵明姮有点不知所措。
顾云庭笑:“她没什么,只是她近日随夫家来了京城,我寻思你要不要去见她。”
“当然!”邵明姮惊讶极了,既惊讶又高兴,“你怎么知道的?”
顾云庭抿了抿唇,随后压抑不住自豪,说道:“她夫郎是个出息的,吏部核查政绩时,我顺道扫了眼,便将人调到京里来了。”
邵明姮看他面色如常的脸,虽压了再压,可仍能看出他等待表扬的急迫心情,遂侧过身子,双手捧住他的脸,亲向他的唇。
“你不是为了我,以公谋私。”
“嗯,我不是。”
顾云庭被这一吻亲的有些神魂颠倒,也不管她说了什么,连忙伸手环住她的后腰,额头贴在她额头,“我为我自己。”
说罢,主动衔上那柔软的唇瓣,手指插入她发间,直放纵到彼此无法呼吸,才不舍得挪开,抵着额头急促的喘气。
当晚,康国花魁被重金竞价,最终竞得一千二百两,楼里的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当即便往楼下撒彩头,道是与民同喜。
京里的勋贵不分老幼,只要钱财给的多,便都有机会抱得美人。
又因噱头给的足,故而引来不少人围观,起初或许是为了热闹,后来便纯粹为了面子,毕竟叫来叫去都是认识的那几个,谁都不肯先认输,叫到末了,价码上去后,更是觉得箭在弦上。
且那花魁模样的确美妙,隔着薄纱犹能看清雪肌如玉,嫩足点在地上,莹润的指甲花瓣似的,长腿撩开一角,看的人喉间痒痒,偏又不能看到尽兴。
妈妈将人送进房里,又特意送上两壶美酒,熏上楼里特有的香。
“阿玉,伺候好贵人。”
“妈妈放心。”
门从内合上,叫做阿玉的花魁端起茶壶,倒了盏茶水后便径直走到那人面前,待人转过头来,阿玉挑眉,朝他轻笑。
“大人,您喝杯茶。”
跟树皮一样苍老的手一把握住她的,露出淫/猥的笑容,另一只手则覆在她腰间,拧了把,发出喟叹。
“茶有何可喝的,嗯,万般不如你可口啊。”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尖细的叫喊。
他抓着阿玉的手,反剪到身后,随即将脑袋埋了过去。
阿玉被迫仰起头来,任凭他胡作非为,任凭他嘴里说着混账的话,手下一点都不留情。
抓挠时,一面是为了享受,另一面则是为了满足变/态的欲望。
阿玉冷眼凝视着他,看他浑然忘我的模样,还真是一如当年那般令人作呕。
她生生忍着,不让自己泄出一分一毫的恶心,双手松开后,抱住他的头,她的嗓音稍微有些沙哑,就像康国的雨和花,不如京中女子那般柔嫩,却有种格外的美感。
门外,妈妈与小厮递了个眼神。
“看着点,也注意听里头的动静,齐老侯爷年岁大了,可别自己不知道克制,万一死在里头,咱们谁都说不清。”
“您放心,妈妈。”
约莫一个时辰后,小厮便假借添水,进去看了一趟。
只一眼,便赶忙出来。
真真是老当益壮。
齐老侯爷是天快亮走的,临走前又抱着阿玉啃了一通,承诺过两日还来找她。
阿玉笑盈盈应了,然门一关,她的脸就冷下来。
当即忍着一身疼从床上爬起,叫了热水沐浴,看身上到处爬满的淤痕,青紫,不由眼神泛了冷。
他却是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还活着。
邵明姮与顾云庭换药时,听见长荣与罗袖他们议论。
道齐老侯爷吃醉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
几人说的绘声绘色,连怎么掉进去的都知道,仿佛他们就站在跟前。
她将薄衾盖在顾云庭腿上,推着他出门来。
“长荣,你方才说他死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疼痛时我能忍住来码字,但昨天是憋气,几乎窒息,持续了挺久,一度觉得自己快死了。多亏家人在,慢慢才缓和,宝儿们都不要大意了,这病能防护还是防护好了。
第114章
◎真相◎
长荣便将齐老侯爷如何死的, 边说边比划,重新讲了一通。
“昌平伯府世子爷也不知哪里抽风,当日便挂了炮仗没命地放, 还特意跑去齐老侯爷家码头放了好几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纳妾。”
当初高宛宁和高静柔被大火烧死,高启屡次登门让齐老侯爷将尸体接回去安葬,但对方嫌弃污秽传言,坚决不同意。
高启只得将两人葬入京郊坟地,也是怕坏了自家风水,故而距离高家祖坟距离很远。
远在魏州的父亲不知怎的就得了上峰赏识,再加上陈氏总吹耳旁风, 久而久之他也觉得,先前高家门楣不旺,屡出事端, 便是因为那两个妹妹的缘故。
邵明姮觉得有些奇怪,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齐老侯爷怎么会淹死, 他年纪虽大,但是精神矍铄, 为人亦非常谨慎, 出行都会带人一起的, 即便他喝醉了, 身后还有小厮随从,断不该出现落水的意外。”
顾云庭从轮椅上起身,支着拐杖在旁边练习走路, 腋窝下受力承重, 他的脸涨到通红, 只走了几步, 便觉下方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