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他从前面下来,车夫便赶车去往马厩,长荣趁机小跑过去,捏着长鞭跳到对面车辕,“借点草料和水,我那匹马有点乏了。”
车夫说好,待走到马厩,便下去抱干草料。
长荣趁机掀开前车帘,忽然一愣。
车内没有人,只引枕立起来,嫣粉色茵毯披在上面,远远看去,可不像个女娘似的吗。
堂中,顾云庭与崔远谈着公事,目光不时扫向珠帘外的院子。
长荣站在廊柱下,朝他摆了摆手。
顾云庭恍然明白,方才邵小娘子必定就在西林禅寺,她是不愿见自己,才让崔远调虎离山。
他只觉一腔热情被冷水泼灭。
没多时,便起身辞别。
马车慢悠悠往前走着,长荣重新穿好蓑衣,这会儿又下起雨来,空气里浸润着凉意。
“郎君,咱们去哪?”
车内没有回应。
半晌,低沉的嗓音响起:“回京。”
但只走了盏茶光景,他忽然拨开帘子,迷蒙的雨丝拂落面庞,他仰起头,又变了主意,“再去趟邵家。”
仍是那个仆从,看见他们折返很是惊讶。
“我们娘子没回来。”
这句话,倒像是不打自招。
便是长荣也听出其中意味,仆从像是知道他们去过寺庙,才说的“没回来”,如此,姮姑娘便肯定已经回来了。
否则仆从大可说一句,不在家。
“劳烦你把此物转交给你们娘子,便说是顾家郎君的生辰贺礼。”长荣呈上扇袋子。
仆从便赶忙双手接过,见那缎面精致华贵,便知不是俗物。
遂往后退了步,将门“咣当”合上,抱着扇袋子回去禀报。
小院不大,故而返回的速度很快。
不多时,他便见扇袋子拿出来,恭敬道:“我们娘子说,无功不受禄,既与顾家郎君没甚交情,自然也不敢收这般大礼,还请郎君收回。”
他说罢便要关门。
长荣气的一把拍在门板上,“你一会儿说不在,一会儿又说在,怎的,你们娘子会飞不成?”
“您便别为难小的了。”仆从索性摊牌,“主家吩咐,奴才哪里不听的道理,您二位走吧。”
他可不知什么顾家刘家的,他只知道自打邵大人和邵小娘子搬到此处后,附近的官宦娘子还有小郎君不少都来拜访,尤其那些小郎君,狂蜂浪蝶似的,没劲使的献殷情,明面上拜见邵大人,实则都想见见邵小娘子。
在他眼里,面前这两位跟那些人没两样。
“走吧。”
顾云庭咳了声,紧紧握住退回来的扇子,面沉如水。
只是他回程出了大事,临近京畿城门时,有一段比较长的荒路,位于两县交界处,素来都是互相推诿皆不管辖,故而有些不安生。
雨下到滂沱,迷了视线。
长荣横起胳膊擦了把,便见两旁突然窜出十几个蒙面杀手,朝着马车持刀奔来。
他大叫不好,瞬间猛抽马臀,马匹吃痛,撒开蹄子往前跑。
他们紧追而来,三两个攀爬上车顶,扬刀一通乱砍,秦翀和关山纵马一跃,瞬时厮杀起来。
雨水混着血水,不待染出猩红便很快冲刷一新。
“郎君!”
长荣抱着对面那人的刀柄,却见又有一人跳上马车,横起刀来朝内刺去,顾云庭避到内侧,却见对方杀红了眼,一击不中又是一记狠狠劈杀,车内到底敝塞,不易躲闪,饶是顾云庭尽量躲开致命处,仍被他砍到手臂。
关山反手解决了领头那人,冲到车辕,从上往下一剑刺穿。
车内捣动的长刀停了动作,沾着顾云庭的血,嗒的掉在茵毯上。
“郎君,人都死了。”关山扯开帘子,兀的倒吸一口凉气。
顾云庭面色惨白,怀里抱着被血染红的扇袋子,声音虚弱:“是张家人?”
“全是死士,无从得知是否张家人。”
“回去后,连夜查张五郎府邸。”
“是!”
马车疾驰,长荣边抹雨水边飞快的往回赶。
当晚,顾辅成进宫,随后张五郎被抓,府中其余人皆被官兵看守起来,寸步不敢挪动。
与此同时,张家其他几位同宗如坐针毡,偏递进张皇后宫里的拜帖石沉大海,他们只怕张五郎熬不住刑罚,该招的不该招的,全招了,那他们张家便完了。
虽说此次暗杀他们没有参与,但张五郎却是实打实找他们商量过,严格论究,他们算是知情不报,或许还会被参个合谋杀人的罪名。
便是此次的事不会牵扯他们,但之前呢,世族里诸多腌臜摆不上台面的丑事,顾云庭会不会借着这把火一并把他们烧了。
张四郎一拍桌子,忍不住破口大骂:“老五那个蠢材,上赶着送人头,自己死便罢了,非得拖我们去陪葬!啐!”
“四弟别抱怨了,现下该想想怎么跟他摘出来。”张二郎叹气,扶额用力揉着太阳穴,“还有个法子。”
张二郎招招手,其他几人赶忙凑到跟前。
“顾二郎受伤,想来一时半刻不会审讯,趁这个空隙,我们找人去大理寺牢狱,让老五闭紧嘴巴。”
他眼眸深沉,说完便看向他们四个。
张四郎目光惊讶,低声道:“他怎么会闭嘴,他做事最为冒失。”
“没法子了,不是我们狠心,而是为了张家不得不这么做,前段日子大理寺审案,砍去多少咱们的人,这不明摆着要弄死咱们吗?
老五不死,我们都得完蛋!”
“我听二哥的!”
“便只有这么办了!”
......
昌平伯府
大清早,高启精神抖擞地从正屋出来,他今日穿的极其隆重华贵,一身宝蓝色镶金边锦袍,腰束革带,脚蹬长靴,月白幞头绣着如意暗纹,随光影不停变换。
及至庭院,与那管家再次招呼一番,面上露出甚为得意踌躇的笑容。
高宛宁今日穿的仍旧素净,梨花白如意绣缎长罗裙,外罩一条玉色织锦帔子,挽起的高髻簪着钿头钗,钗尾是华而不俗的雕牡丹。
高启瞧了,双手一合,叹道:“妹妹可真是天姿国色。”
“哥哥,今日务必要稳重,不可得意忘形,口出狂妄。”
“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都嘱咐我千百遍,我记着了。”高启很是激动,歪头又赞了句,“还是妹妹能耐,今日若顾二郎登门赴宴,往后在京中官宦人家眼中,咱们昌平伯府可是前程无限,谁不看在顾二郎的面上对咱们客气礼让,谁叫他喜欢妹妹...”
“哥哥!”
高宛宁面上不大好看,语气便很是冷淡。
高启笑,“好了好了,我去前头盯着,妹妹便只管美美的等着吧。”
宾客陆续来到,男宾与女宾分席而坐,说是分席,实则只隔了一堵花墙,两处雅致的院子各自摆了桌子。
高启还特意请来乐坊的舞姬歌姬演奏,高宛宁说极力反对,但终究没拗过他,只强调不准低俗,高启连连应是。
眼看到了晌午分膳的时候,守在正门口等顾家的人还未过来回禀。
高宛宁便有些坐不住,虽面上镇定,心里却很惶恐,遂找了贴身婢女墨蕊,吩咐她去顾家瞧瞧。
相邻两坊,墨蕊到的也快。
她站在顾府角门,叩了叩,那管事便将人拦在外头,面色不虞。
“大人,我是昌平伯府高娘子的婢女,受娘子所托过来请顾郎君赴宴。”
管事瞟她一眼,语气还算客气:“我们郎君有事,去不了。”
墨蕊震惊:“可郎君答应我们娘子,今日一定会去的。”
“主子的事奴才哪敢过问,我只知道郎君没有安排车马,也没同我们吩咐,快走吧。”说罢,回去一把合上门。
墨蕊呆呆地站在原地,听见隔着一道墙,那人仿佛啐了声。
屋里燃着香,白雾从青铜博山炉中袅袅漫出,遮住腥甜的血味。
顾云庭面色凄白,目光幽暗,右手搭在引枕上,后背斜靠着。
长荣拧干帕子,递过去。
顾云庭却没有接,垂着眼皮看向地面。
“郎君,擦把脸吧。”
半晌,顾云庭动了下受伤的左臂,坐直身子,“把那炭炉挪过来。”
长荣看了眼,外头的炭炉正在煮药,盖子被顶的啪嗒作响。
他垫着厚巾挪来,便见顾云庭从床头取出扇袋子,抽出精美的折扇。
他手掌白皙如玉,扇面在手中展开时,就像缓缓流动的牛乳,尤其在光线的映照下,更是散发着清雅矜贵的气息。
然,下一瞬,长荣却彻底呆了。
顾云庭猛地合上扇面,随后往炭炉中一掷,火苗瞬间吞噬了扇面,不久,那扇骨也发出脆弱的“噼啪”声。
作者有话说:
来啦!然后肯定有二更,在码在码,说万就是万!明天还要万!
第49章
◎没能喝到你和宋三郎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