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口丁乐
选个合适的人还是能找出来的。
“贵女见多识广,几日下来只不过是宫宴而已,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二百万您还是拿回去,反正也在户部没人动过。”
沈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为什么突然说这件事?”
这话中里外里就是反悔不想去宫宴了。
“因为你我和离了,再回宫宴有伤西盉颜面。”秦砚一板一眼地说道。
她不能去那宫宴,去了还不知有什么等着她。
她对沈旷没有自信,更是对自己没有自信。
又是这种理由,沈旷应当很熟悉了,他眼眸垂下,沉声道:“你认为……随便找一个人来,就能与你等同?”
“您果然还是想让我回来做这皇后。”秦砚盯着沈旷,反复肯定着自己的答案。
沈旷那些怪异举动,怎么看怎么不合理,但他就是做得出来。
因为她这妻子做的很好,所以沈旷很执着,而放她和离不过是以退为进。
“是,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旷叹了口气。
他是有私心,这不可否认。
秦砚撇开眼神,心中一阵烦闷,“不是我想的那样,难道还能是您心里早就有我吗?”
“是。”沈旷斩钉截铁。
秦砚轻笑一声,更是不信,“那您藏得挺深。”
沈旷顿时沉默,转而沉声道:“现在放在明面上了。”
“可你不信。”
秦砚盯着沈旷,似乎在探寻着那不存在的可疑之处,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一出现就被她排除在外了。
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对于这个答案有多害怕。
沈旷在眼前人眼中看到了迷茫,他道:“不管是友人也好,还是和离也好。”
“你是想留下也好,去长安之外也好。”
“我都不会阻拦,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
殿中轻烟弥漫着清甜的炉香,只能像迷雾一样在心中蒙上一层浓烟。
“你一直再听别人的故事,替别人写信。”
“但从没有为自己说过。”
“阿砚,跟我说说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45章 、第四十五回
“阿砚, 你要学会表达情绪。”
教她习字的夫子也这样说过她。
那时她练了许久,名家字帖她能学来九成九,但就差了那么一分, 就稍显平庸。
技巧善用十足,只是缺乏情感, 字也就看起来干瘪刻板。
“若你不知道如何表达,那便明日跟我来吧。”
夫子后来带她去街上支了个幌子,替人代写书信。
来的人总会是讲述自己的故事,笔者感受客人的故事,书写润笔, 落成信件。
秦砚看着夫子写了一封又一封, 每封的笔迹都些许不同, 或急或徐, 伴随着文字婉婉诉说着寄信人的心绪。
夫子递给她笔去写一封书信,去表达别人的情绪, 她似乎感觉到了不同。
落笔的字迹多了一些灵气, 但到了自己写时, 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夫子叹了口气,“阿砚是懂事的孩子, 但是我也希望你偶尔不那么懂事, 偶尔任性一点。”
秦砚定着自己面前的宣纸发愣。
她确实不太会说自己的事情。
她的母亲生下她不久后就病逝了,是因为勉强生产引发了旧疾。
父兄忙于军务,留她一个人在府中也不放心, 便直接带到了军营。
她父亲秦屿说她小时候很奇怪, 不哭不闹, 见人就笑, 甚至能知道别人心情不好, 爬过去冲他“咯咯”的笑。
秦冶说这还叫奇怪啊,这孩子多好带。
秦屿踹了他一脚,“你以为都像你,小时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再大一些她不便再待着军营中,便回了府。
不像是往常的小姐们,家中没有主母,她早早就掌了家。
别人学的是女红插花,她六岁就看起了账簿,跟着去管了各处田庄。
甚至学着看起了军中机要,帮着父兄看起了军情。
秦家的大小姐看似光鲜张扬,但回了府中仍旧是面对着孤寂。
在她掌家没多久后秦冶生了和母亲一样的病痛,只是一直瞒着她,以为她不知道。
她没什么能帮得上的,只能让他们不必忧心家事,她要独当一面。
秦冶总问她,“没人难为你吧?”
秦砚笑着说:“哪能呢,我可是大将军的妹妹。”
但实际上因为田庄管事的欺上瞒下,以次充好,甚至见只有她一个小姑娘掌家便随意刁难她。
她虽然要强不说,但半夜气哭过好几次。
第二天还要打起精神解决那群刁蛮的管事的。
既然自己能解决,那就不必让他担忧。
每每秦冶问起,她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笑起来。
秦家大小姐那明媚张扬的笑容是她最坚硬的铠甲,她眼中不属于少女的坚定是她最强的矛。
不让人担心,好似已经成为她的本能。
秦冶似乎发现了,秦砚总是问着他们的事情,关于家中的事只会说“一切都好”,连点鸡毛蒜皮的抱怨都没有。
“别问你什么都说好,我是你哥,开口说一声能缺条腿啊?”
“有什么想要的就说,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就让人去找我。”
秦砚抿嘴,但抬起头还是那样笑着,“那……我想要两条岭南小金鱼。”
她想,这应该就是任性吧。
“嗬,你这还挺会要东西。”秦冶有点后悔。
但还是给她弄来了小金鱼。
那时虽是不算轻松,但胜在自在。
但一次又一次目送父兄出征,到最后没有一个人回到家中。
原先支撑她穿起铠甲的人早已离去,想让她任性一些的人只能活在往昔。
她在长安举目无亲,不知道该信任谁。
很累,活着很累。
她不知道跟谁说,也不敢跟谁说。
而如今眼前的人几近拆穿她的伪装,一步步逼问向前。
沈旷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不容人抗拒一般夺取着她的注意。
“阿砚,跟我说说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
耳边音丝叩响心弦,扰乱心神的却是她自己漂浮不定的意志。
秦砚面对过沈旷问出的许多问题,但唯独不知道这应该如何作答。
很少有人看穿她的伪装,没有人问过她。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答案。
但沈旷替她答了出来,“没什么想要的。”
如果是往常她会这么答。
秦砚眼神轻晃,好似失笑一声,确实是她能说出来的。
但也确实,和离之后越发看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嗯。”秦砚点点头。
一时扭转人的习惯是不可能的,沈旷曾经问了上百次,也是一样的答案,忍不住眼中染上一抹失落。
只是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三年。”沈旷忽然靠近,他与书架之间的距离仅仅能容纳一人,他低头看去那犹豫不决的姑娘,沉声说道:“三年不值得你信任是我的错。”
“但你应该清楚我的为人。”
“你也很清楚,如果我为了利益,没必要执着下去。”
沈旷很执着,秦砚知道的。
但他也是果断的。
能分清利弊,在她身上有没有比他付出的更多的利益?若是关乎权势,那应当是没有的。
他确实没必要为她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