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配南
出生豪爵公府,从未娶妻生子,重权在握的帝师首辅,
乍然与个市井商户出生,已然生育,寒微薄门的美艳商妇定了亲…
这一炸裂无比的消息,很快就顺风传遍了整个京城,引得朝野震惊,亦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由于此事过于匪夷所思,所以有许多百姓起初并不相信,觉得不过是谣言而已。
有好事者甚至亲自蹲守到了大陀寺的阮府门前,可直至亲眼看见了门外重兵把守的那几个黑骋铁骑,及宫中女官裙摆翩跹穿梭不停,捧着各式各样珍惜贵重的御赐之物入内后……
众人才算是彻彻底底相信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饶是能入首辅府做个正当名分的通房侍妾,就足够能让人上赶子巴结了,更何况是执掌家宅的正室大妇?
原本因背负了五条人命,被京中百姓抵制冷落的阮家商户,一时间风头无两,各个铺面都火热爆满,被踏破门槛,在短短两个时辰内,阮家商行的所有商品都被一抢而空,尽数售罄。
阮成峰这个新科状元,原本还因出身而受同僚冷嘲热讽过,现在瞬间因此在朝廷中打开交际圈,愈发炙手可热。
上门给阮玉梅说亲的媒婆,多了何止是十数倍?各个手中都捧着儿郎们的画像,哭着求着让阮玉梅相看,大有只要她满意,当日就会奉上堆山码海的聘礼,明日就可立即成亲!
…
却也十足十打了张颜芙的脸。
今日原是赏花宴,京中但凡数得上名号的大家闺秀们,尽数应云国公府之邀出席。
庭院中种满了奇花异草,各类花朵按照品种颜色依次摆放在一处,其中光牡丹就有十数个品种…
嫣红姹紫,绿叶肥硕,花香扑鼻。
可此时此刻谁还顾得上赏花?
在场者皆热火朝天正讨论着那桩事关首辅的轶事。
“我就看不惯张颜芙自从与首辅订婚后,那副双眼长在头顶的趾高气昂佯……不过是以病情要胁,又不是得首辅真心喜欢,也值当她那般轻狂?”
“我还从未见过太后娘娘都已然下懿旨订婚了,???却乍然收回旨意换人另娶,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不?首辅大人是有多不待见她?
宁愿去娶个生了孩子的商妇,也决不肯娶张颜芙…好歹也是个世家闺女,如今被抛如敝履,真真是丢人。”
“费尽心机想嫁给首辅不成,年纪又拖到这么大,委实得不偿失。你们说这世上还有谁人会愿意娶她这么个老姑娘?今后只怕要嫁给鳏夫,给人去做继母了。”
“就是,封为福安郡主又有何用?要是我,干脆找面墙一头撞死,也比活着受如此奇耻大辱强!”
……
庭院入口处,圆拱形垂花门外。
满头珠玉,衣着华贵的张颜芙,将这些奚落嘲笑之语尽数听入耳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颤抖不止,手掌攥紧成拳,指尖陷入皮肉当中。
她双眸几乎射出火来,翻涌着浓烈的仇恨与不忿。
若是与李渚霖从未有过一丝希望,张颜芙也未必会如此痛彻心扉,可眼睁睁瞧着婚期已定,如今却被人横插一杠,美梦破裂,又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阮珑玲若不死,她难消心头之恨。
今日阮家张灯结彩,喜气盎然。
……总有一日,她要让阮家挂白吹丧,痛苦无边!
京城的另一头。
城北乃贫苦百姓所居之地,街道两边的茅草屋歪歪斜斜,所见之处尽是断壁残垣,地上还有不知由何处流出来的污秽水道,恶臭熏天。
街边陋巷。
有几个穷凶极恶的堕民地痞,正在殴打着个衣衫褴褛之人,一面拳脚相加,一面还恶狠狠地嘲讽着……
“你不是很能耐?不是很本事么?啊?
还朝廷命官?天子门生?
我告诉你,在这云山巷,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要给我交买命钱!”
“若你还凑不够份钱,见你一次,我便打你一次!”
直到他们宣泄完毕,那人才从地上颤巍巍爬了起来。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撕裂开来的衣裳破裂,露出手臂上,及腿上极为可怖狰狞的结痂伤痕…
此人正是王云才。
受过狗刑之后,他并没有死,甚至官位也保留了下来,只待身上的咬伤痊愈后,就可再归朝赴任。
可得罪过首辅的人,就算李渚霖本人不发话,也有无数人想要表忠心似的上前踩两脚。很快,王云才就被人查出,他在梅州时政绩不佳,常因怀才不遇而怨天由人,此次之所以能迅速升迁,都是因为家中花了重金打点,将他人功绩记在自己名下才能调回京城。
一经查出,工部便革了他的官职。
屋漏偏逢连夜雨。
王家这一辈子侄中,出息的也不止王云才一个。王家人见他前程已经没有了指望,又担心首辅因他降罪自家,干脆收回了他京中所居住的房屋,将其赶出了家门。
现在的王云才,不过一枚弃子。
如丧家之犬被人人驱赶,只能游走于暗街陋巷,混混度日。
王云才在沿街乞讨,吃糠咽菜之时,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他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首辅?为何会落到今时今日这样的地步。
直到今日。
直到听到李渚霖与阮珑玲即将十日后即将成亲的消息…
又联想起施狗刑那日的一句“肖想了你不该肖想的人,动了不该动的歹念,便是你最大的罪!”
王云才醍醐灌顶,这才终于明白…
他之所以无家可归,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竟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个首辅看中的女人,如此而已?
王云才抬高了伤痕累累的手背,缓缓擦拭着嘴边沁出的血渍,再抬眸时,原本文弱的面庞上尽是狂戾狷狠之色…
好。
他现在左右是烂命一条。
既然李渚霖迫害他至此,那必要还以颜色!
首辅越喜欢谁,越在意谁…
那他就要越要想方设法毁了谁。
他必要让李渚霖也尝一尝,这痛彻骨髓,摧人心肝的滋味!
大陀巷,阮府门前,顿停了一辆造型古朴大气的车架。
车身各处描金绘了龙鳞云海祥纹,车辕处插立着一面随风飘扬的绸面锦旗,颜色是当今圣上才能用的明黄,车前套了八匹皮毛溜光水滑的高大御马…
阮珑玲第一次见这车架时,心惊胆颤,望之心怯。
做梦都想不到,第二次见时,她会由宫婢从后提起金灿灿的裙摆,被当朝首辅牵起指尖,踩上塌凳,端坐在其中。
在京中与李渚霖重逢后的每一日,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切都变得格外魔幻。
车架由外看着并不怎么张扬,进入之后才只是另有乾坤,所见之处无不精巧,就连车凳一侧的扶手,都是经匠人雕刻细致的虎头,鎏金镶玉,只怕掉下来的木屑都价值不菲。
阮珑玲浸*淫在商界多年,不是没有眼界之人,自认也见过这大千世界的浮华富贵……可这些时日才明白,她那些见识在真正的世公豪族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才知何为白玉为堂金作马,珍珠入土金如铁。
“由大陀巷至基恩巷,需行三刻钟,你可先小憩一下。”
可阮珑玲哪里睡得着?
她很是局促不安,一时有些无法适从,先是低头审视了一番,确认了今日穿戴并未出错后,又伸出指尖,不断抚平着身上根本没有一丝褶皱的华贵衣裳,最后干脆掏出块铜镜来,检视起妆容来…
“霖郎,我今日穿这件会不会太艳了些?显得轻浮?”
“并未。”
“霖郎,我发髻上钗镮是不是有点太多?要不要取下来一根?”
“不必。”
“霖郎,我今日这胭脂会不会打得太多?”
“正好。”
…
男人并未有丝毫不耐烦,只一一回答着,言语虽然简练了些,可也略带着些安抚之意,令人听着心安。
可阮珑玲还是心中忐忑,默了半柱香后,不断绞着手中的巾帕,轻道了一句,
“霖郎,我有些害怕。”
李渚霖扭头望她,
“你以往是个不怕事的性子,惹起事来将天都能捅穿。
怎么五年不见,到了京城后,怎么反倒伸展不开手脚,事事蜷退了?”
“扬州与京城如何能一样?”
阮珑玲抿了抿唇,弱声申辨道,
“在扬州时,我舅父可是安定一方的巡抚,周阁老又对我照拂有加,瞧在他们二人的面上,仍谁都会高看我两眼,不敢轻易怠慢。
可现在到了京城遍地是官,目光所到之处皆乃勋贵,还有那些有虚衔的勋爵人家……谁会将我一个小小女子放在眼里?”
时光如梭。
五年过去,二人的性情脾性都略有变化。
或许要顾及着阮家与孩子,阮珑玲行为处事不再如以往那么飞扬骄横,为人处事更加细致周全,谨慎温顺了不少。
就像是一只猫,将过长的利爪,修磨到了正正好的样子。
如此很好。
更适合做一家主母,今后也能更好应对那些数不尽的交际应酬。
“我父母倒也不吃人,只不过或许会面冷些…
若实在害怕,就拿出你在生意场上迎来送往那一套来,你不是最擅此道么?”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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