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真是耳闻不如亲见,这黄鼠狼的屁比茅粪坑还臭。”程石只是想了下,撇开脸又呸了几口。
杨柳抬起胳膊闻了闻,还好,衣裳上没染上味,不然以男人这个样子,恐怕躺在床上他能做噩梦。
估摸着味道散的差不多了,两人这才又打着灯笼上去,那只黄鼠狼听到脚步声又开始挣扎,被绳套箍住的毛腿已经渗出血。
“它不会再放屁了吧?”程石不放心。
“应当是不会了。”但杨柳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黄鼠狼记仇,杀一个能来一窝,而且黄鼠狼有黄大仙的称呼,农家多信奉黄大仙。
程石没这个敬畏心,他拿了砍刀一刀劈下去,用刀尖刨出个坑把它埋了,“什么记不记仇的,养这么多鸡鸭鹅在这里,你就是不杀它,日后该来的还是来。”
刚把土填进坑里,黑暗里传来狗叫,杨柳提起灯往身后看,还没看见狗先闻着了味。
“快快,快跑,狗捉来了黄鼠狼……”
不等她说完,程石抓起她就往山下逃,两只狗还以为在跟它们玩,发了狠的玩命追。
“嗷嗷嗷,臭死了!别跟着我……啊啊呕——”眼见红薯叼着还在吱吱叫的黄鼠狼扑上来,程石要绝望了,冲动之下,他一把夺走狗嘴里臭烘烘的黄皮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往远处扔。
结果就是回家后他抱着水盆一个劲的往手上打香胰子,杨柳洗澡出来喊他进去洗,“亵衣已经给你拿进去了。”
“你来闻闻我手上还臭不臭。”他支愣着右胳膊把手递去她鼻下,“还有臭味儿吗?”
“没了,都是香味儿。”
程石怀疑地看她一眼,缩回手自己闻了闻才放心。
一块儿香胰子他洗去了一半,水盆的水都混浊了,杨柳端出去倒在流水沟,站在檐下抬头看天。快到月半了,天上的月亮缺了一角,光晖却不受影响,桂花树和葡萄藤下落下斑驳的黑影。
这个澡是程石洗过的最久的一次澡,他穿衣出来,杨柳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他掀被上床她都没感觉。
……
清早出门,住在村西边的人看到两口子问:“昨晚是你俩在西边大喊大叫?出什么事了?”
“黄鼠狼咬死了鸡。”杨柳有些赧然,“昨晚吵到你们了?以后我们注意。”
村人没听清她后一句,也可以说不在乎,西堰离村里不算近,有人喊叫也说不上吵,只是晚上听到人声有些惊。
“我就说吧,哪有不被黄大仙惦记的,把鸡鸭鹅养山上,那就是给山里的野物投食。”蒋阿嫂扛着锄头问:“咬死了几只鸡崽子?”
“这几天忙,也没数过,等花生种下去,闲了再过去数。”杨柳等春婶坐上牛车了也坐上去,“闲了再聊,我们下地了。”
牛拉着一车人往地里去,坤叔牵了马跟上,后面还跟了两只蔫巴巴的狗,早上被男主人训了一顿。
地里犁过一道土是松的,四个人一人拎个装花生的布袋子,用脚尖在土里踩一下丢颗花生粒,脚尖一转,再踢土盖上。
犁地用了四天,种花生用了三天,八亩花生种上,程石先是松了口气,过后便生了成就感,一年还没过半,他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这比日复一日的练武更让他觉得充实。
茅草编的茅苫也收了尾,这天早上起来发现天有些阴沉,杨柳喊上程石和坤叔,去村后面砍了二十来根青竹,拉上茅苫去了松树林。
长长的青竹横放在藤条编的栅栏上,再用麻绳跟藤条绑一起,隔两扎绑根青竹,最后把茅苫铺上去,再用麻绳穿过茅苫绑在青竹上,简陋的矮棚成型了。
鸡圈有了盖,日后就算下雨,鸡鸭鹅也有了躲雨的地方,杨柳也就放心了。
“还数不数鸡了?”程石问。
杨柳摇头,小声说:“数鸡的数量只是说给外人听的,让人以为我们对鸡鸭鹅的数目心里有数,贼想来偷也有个顾忌。”然而七八百只毛崽子,又都是能跑能飞的,哪数的清。
“回吧。”她说。
“待会儿还有没有事?”程石追上她,看她摇头,便说:“那你别回去了,就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拉竹排过来,你不是想撒网逮鱼?”
“快去快去。”杨柳立马来了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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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竹排一半下水, 坤叔把撑竿递给程石,“真不要我下去?你可是没撑过船的。”
“掉水里也没事,我跟我媳妇都会游水。”程石站稳了就撑着竹竿划进水里, 说是大不了掉水里了再游起来,但他还是先在水里琢磨了一会儿, 等能掌控竹排了才让杨柳站上来。
“到哪儿撒网?”他问岸上站的老头。
“去那边, 我给你指。”杨柳接话,她不仅知道这个时点鱼喜欢待在哪个地方晒太阳,还知道鱼群的分布。
正值四月中, 鱼群已过了繁殖季,水下有许多贪吃贪玩的小鱼条, 漂浮在水里的花瓣叶子被它们顶得在水面打转。
水面宽阔,划进堰中央了程石改了主意, 他划竹排上瘾,要先玩够了再撒网。他撑着竹竿在湖面乱蹿,杨柳改站为蹲,手放在水里荡出水波。
“往北边划。”她想起洞穴在堰北角浅水处的两只鳖, 整个堰就这两只。
西堰依附着山形, 它不是个规整的形状, 绕过突出来的一块儿山石, 半露出水面晒太阳的两只鳖就露了踪影。程石一眼瞅见,赶紧招杨柳来看,新奇的事首先想的是跟媳妇分享。
“咱家堰里还是这么大的鳖?去年秋天清堰底逮鱼也没看到。”他个手痒的,用竹竿去敲悠闲晒太阳的,见人家慌张蹿进水底, 才尽兴离去, 末了还打上了两只鳖的主意, 打算年底逮鱼的时候给捉起来炖汤。
杨柳不置可否,这傻蛋怕是不知道冬天的时候鳖会钻进洞穴冬眠。
北堰边靠山,依着山脚种的是枸杞树,以前这边都是杂树,刮风下雨水里落的都是叶子,没人捞就会在水里泡黑泡烂。现在杂树砍了,水里的落叶也少了许多,比村里那口大堰里的水可清澈多了。
“夏天的时候你可要来堰里洗澡?”她问男人,听到松树林里鸭子的嘎嘎叫,有些可惜道:“等鸭子长大能下水了,这堰里的水就没现在这么清了。”
程石盯着水面,别说夏天,现在他就想下水游一圈。
“家里的四头猪你打算什么时候挪到山里来?”
杨柳:“……我在跟你说在西堰洗澡的事。”
“下堰洗澡是以后的事,现在我想跟你说猪的事。”他撑着竹排又回到水中央,“你今天不给我个满意的说法,我就不让你上岸了。”
杨柳瞥他,撩了捧水再在半空中击散,水珠四溅中,她慢悠悠问:“你是不是忘了?我会游水的。”
“那你游回去,我不上岸了。”他改了说法,为难不了她还为难不了自己?
“你忘了去县里之前都答应了我什么?”他提醒,“你说回来了就把家里的这些东西都迁进山里养。”
“我又没说不迁,这不是刚闲下来。”她拿过他手里的撑杆,“松手,我带少爷回去给猪挪窝。”
“哪敢让少奶奶动手做这种活儿,小的来。”达到了目的男人见好就收,竹竿在水里一撑,竹排往前一冲,笑着问:“少奶奶,您想在哪个位置撒网?”
绷着的脸漏出一丝笑,杨柳伸手一指,“就那儿了。”
“得嘞,您站稳了。”
带来的渔网是孔洞较大的网,撒下去后小两口就蹲在竹排上等着,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程石就撑着竹竿往岸边上去,拴在竹排上的麻绳拖着渔网在水面破开一道水路。
坤叔早就离开了,竹排是小两口一起拖上去的,渔网刚露出水面就听到了鱼拍尾的声音。
程石拎起鱼网一看,网的鱼不少,个头也算大,粗略一看多是鲫鱼,“要不要再撒一网?看能不能逮几条黄辣丁回去炖汤。”
“黄辣丁长的慢,年底了再逮。”杨柳说她喜欢吃鲫鱼,鲫鱼鱼身小,不管是煎还是炖,鱼肉都容易入味。
沾水的竹排湿重,还滑手,程石试着抬了一下,挺吃力,他让杨柳拎着渔网,他拖着竹排下堰坡。
牛车在西堰下的荒地里,也是当初被吴德发抢先买走的那块儿,他们没打算用来种庄稼,计划的是先种半年的菜,明年春天再种果树。
一网鱼也装了小半盆,除了鲫鱼还有两条一扎多长的青鱼,青鱼吃草长得快,别看个头比鲫鱼大,肉却难吃许多,杨柳又给扔堰里放了。
晌午饭自然就是煎鱼炖鱼,小半年没好好吃鱼了,这顿杨柳都没怎么吃米饭,一个人吃了五条鲫鱼。
“你吃鱼倒是厉害,也不怕被刺卡了。”春婶咋舌。
“从小就喜欢吃鱼,练出功夫来了。”杨柳笑,她从小吃鱼就不用大人帮着剔刺,也很少卡嗓子。
程石扒完鱼汤拌饭,放下碗满足叹气,想到去年四文一斤卖的鱼,直叹卖亏了,“咱们堰里的鱼怎么比街上卖的那些味道好这么多?”
“吃的不同,咱们堰里水草不多,鱼吃的都是从山里掉落的草籽或是花瓣,像融雪或是下雨天,山上的水流进堰里,水里带下来的都是好东西,或许还有药材的种子。像村里那口大堰,除了下雨天接的水,它没旁的来水,水里的鱼吃的是鸡屎鸭粪,要不就是泥巴,这就是差别。”杨柳讲得头头是道,叮嘱道:“今年可不能再贱卖了。”
“绝对不能,贱卖还不如留着自家人吃。”程石点头。
春婶看这小两口商量着怎么去卖高价,她收拾碗碟去洗碗,喊老坤头去喂猪。
“别,别。”程石听到喂猪两个字瞬间从美梦中抽离开,“我们要把猪迁到山里去。”
春婶看了杨柳一眼,哼笑道:“那也得让猪吃饱啊,不至于急的不给猪喂食了吧?”
“提去山里喂,以后都提食到山里。”杨柳站起身去找绳子,没一会儿后院就响起了猪叫。
她牵着绳子在前走,坤叔跟在后面拿棍赶,程石挑着两桶猪食,手里还拎着冲洗干净的木槽。
正是吃饭的时候,外面路上坐的都是端碗的人,见三人的动作已经没了疑惑,震惊地问:“这是把猪也赶去山里养?”
杨柳笑笑。
赶猪挑食的走远了,村里人又在嘀咕他们不干正事,净是瞎折腾。
猪也养在松树林里,杨柳把拴猪绳绑在松树上,这片地草多,绳子放长它们饿了也能自己啃草。
“以后要多起夜来看喽。”坤叔也开始不看好,四头猪喂养的好,看骨架子就看出到年底能长成四头大肥猪,这就是把银角子扔门外,谁看见了不想顺手捡起来。
杨柳瞥了程石一眼,“丢了算了,明年我不养了。”
程石撇开眼不说话。
杨柳看他这样子,心里猛然就来了气,她看看不远处叽叽喳喳的鸡鸭鹅,再看吧唧吃食的猪,突然生出一种她在瞎折腾的想法,而且还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折腾,而他是在迁就她。
这么一想,全然没了意思。
回去的路上她罕见的沉默了一路,到家了就去偏院打水清洗猪圈,扫帚挥得刺啦响。
“这是怎么了?”春婶小声问站在枣树下的人。
程石没回答,从井里提了水,倒进烫猪食的桶里提进猪圈,等水桶空了他再打水倒进去。
春婶又出去问老坤头,“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路上吵架了?”
坤叔也是一头的雾水,“没吵架啊,都没说话怎么吵架?”他往里看了一眼,嘀咕道:“估计就是把猪养到山里这事闹的,我都觉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杨柳肯定也不舍得。”
“阿石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坤叔摇头,“我看这都是瞎折腾,把鸡鸭鹅和猪都养在山里,人又不去住着看着,到头来都是给别人养的。”
春婶想了想,杨柳从小住乡下,要让她不养这些东西她不习惯,乡下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养些鸡鸭猪崽。而阿石呢,又是见不得屎啊粪的。
“算了,咱俩别插话,让他们小两口磨合去。”
猪圈洗干净,杨柳推开栅栏门出来,换了双干净的鞋才过去洗手,若无其事的跟男人说话:“你下午有什么活儿?”
“打算赶牛把西堰边的荒地犁出来。”
“噢,那你去吧,我在家做针线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