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温知意默然,同样出身官宦人家,她当然懂戚滟滟的意思。
清风明月薛温酒,也只能是少年一梦。
圣旨赐婚之时,便是她梦醒之日。
温首辅宠她、纵容她,但若不是他点头,那道圣旨不可能被赐下。
那也是
温文语在告诉自己的女儿,该回京了。
温知意都懂,她不怨父亲,容她放纵那么多年,他已算十分开明。
“我抗争过,”戚滟滟说道,“但父亲执意送我进宫。他是对的,你看,我进宫不过两年,他已经一路升到了正四品。”
“你父亲……”
“重新认识一下吧,”贤妃已经恢复了那副端庄的模样,“本宫乃吏部左侍郎戚正之女,闺名静流。”
静流,戚静流。
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温知意也重新做了自我介绍:“温首辅之女,荣华郡主温知意。”
——
温知意离开宫廷,想了想,准备去找自己的堂弟温善。
温善是六扇门的捕头,当初要缉捕血月妖女戚滟滟的,不止是武林上的悬赏,还有朝廷的文书。
而这桩案子,就被六扇门总管分配给了温善。
可怜的温善,想起这桩悬案,每每为之头秃。
此时,作为堂姐,温知意决定大发慈悲,解救自己的堂弟于纠结之中。虽然告诉他真相并不能让他就此将戚滟滟缉拿归案,但到底也是个安慰。
温善见到温知意,却远没有什么很久未见的亲戚之间的激动、欣喜之情,反之,他防备地看着温知意。警戒之情溢于言表。
温知意倒也不好怪他,毕竟这孩子如此表现也是事出有因。
温善其人,长了一张男女莫辨,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脸。更重要的是,他和温知意这个堂姐,在长相上多多少少有些相似之处。
这就给了温知意换上男装假扮他的余地。
当年温善作为温知意小叔的嫡幼子,是个纯正的纨绔子弟,整日走马游街、招猫逗狗,不干正事。
据说他还一度是京城花街柳巷的青楼姑娘们最爱的男人。
他的亲爹给他在六扇门挂了个名,就是个虚衔,温善平日连点卯都不去点的。
他本人很满意这样的日子,直到他的堂姐温知意听说了他的职位。
温知意在江湖行走,偶尔会遇到一些恶徒,其中不少还是被官府通缉的。她倒也不好代官府执法审都不审就直接把人砍了。但单是打一顿放走显然并不过瘾,于是听说堂弟的职业后,她干脆换上男装,冒充六扇门捕头
温善,将那些恶徒押解至当地衙门。
一来二去,居然给温善混出了个名捕的称号。
这位在六扇门只是挂名混混日子的二世祖,硬生生地被温知意捧成了一代名捕。
某次偶然遇到六扇门同僚,看着对方崇拜的眼神,温善才察觉到哪里不对。
一问之下,温善愣了。
第二天,他难得亲自去了一趟六扇门,以往那些看不惯他行事、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同僚们,都用赞赏的眼神看着他;以往那些因为他身份讨好他的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上了真实的崇敬。
温善飘了,温善有包袱了。
在飘飘然中,温善渐渐增加了来六扇门上班的频率,为了不被旁人戳穿,他从最基础的地方学起,每日勤学不辍,认真工作,他本就聪明,这般下来,进步堪称一日千里。
以往除了玩乐,其他事都别想劳动他半分的温善,后来一次为了缉凶,带着手下几个捕快,离京千里,追出了数个城池,两日不眠不休,硬生生将那个杀人越货的凶犯缉拿归案。
当时他心里的成就感,比往日拿银子砸到了青楼最高傲的那位美人一笑时,还要满足得多。
后来他成了真正的名捕,某日看着父亲欣慰的眼神时,他才突然惊觉,自己被堂姐坑了。
父亲对他的堂姐温知意评价极高,温善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您单知道我名捕的称号是她闯出来的,那您知不知道当年我在花街柳巷的名声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啊?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温善都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故而此时看见温知意,也没什么好脸色。
温知意也不和他计较,开门见山:“我找到戚滟滟了。”
温善瞬间来了精神:“在哪儿?我这就带人去捉她归案!”
“在皇宫,”温知意如实以告,“栖芳殿。”
温善怔了一怔:“什么意思?”
“戚滟滟就是戚静流。”
“贤妃娘娘?真的假的,你不会拿我开涮吧?”温善向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摩温知意。
温知意顺手给堂弟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骗你做什么?”
温善整整愣住了半柱香时间:“所以,我不能去缉捕她。”
“当然不能。”
“我甚至不能告诉六扇门其他人这件事。”
“为你自己着想,没错。”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温知意摊摊手:“我以为告诉你真相,你会好过一点的。”
“并没有。”温善面无表情。
温知意愉快地笑了,拍拍他的肩:“你继续忙吧,我先走了。”
温善抽着嘴角,怀疑堂姐出生开始就是为了克他的。
第15章 第 15 章
温知意走在街上,几年没回京,除了亲人朋友,她最想念的就是京里的美食。
她一边漫无目的地逛着,一边盘算着回京这段时间来,还有哪家酒楼的美食没有去品尝过。
说来也巧,刚刚和温善分别,这边在街上,她就看到了温善的父亲。
“小叔?”温知意打招呼。
温家能历经几朝屹立不倒,靠得一向是层出不穷的人才。如今在朝中势大,倒也不全靠内阁首辅温文语一个人独力支撑,眼前这位被温知意称为小叔的人,正是温文语的嫡亲弟弟,时任当朝三品户部尚书的温文越。
三品大员,纵然比不得内阁一品首辅,但也是位高权重了。何况,他任的还是户部尚书这种管钱粮的肥差,不管哪个部门要拨款都要经过他的手,平日里其他官员就算不想方设法拉拢关系,至少也不会主动去得罪他。
温文越和长兄关系一向极好,对侄女温知意更是一向喜爱有加,见到她便招呼她过去,笑着问:“终于舍得回京了?”
温知意闯荡江湖的事,他也是知情的。
温知意笑笑:“小叔在这里做什么?”
“刚刚约了人谈点事,”温文越道,“遇到你正好,你婶母在给你备添妆,正愁不知你喜欢什么首饰,旁边就是青玉阁,待会儿和我一起去挑选一些。”
青玉阁是京里最有名的制首饰的铺子,价格极为昂贵。
温知意也不和他客气,小叔对他们这些孩子一向大方。以往她还在京里时,每年都能收到价值千金的礼物。
两人在青玉阁中漫步,随意挑选着。
虽然是最有名的首饰铺子,但由于昂贵的价格,楼里客人并不多,再加上铺子占地较大,乍看上去还有几分空旷。
两人因此得以放心谈话。
“陛下赐婚,小叔还未对你道声恭喜。”
温知意苦笑:“小叔你就别调侃我了。”
温文越倒是怔了怔:“怎么,你不满意这桩婚事?”
温知意咬了咬唇:“当然不能说是不满意,我未来的夫婿,是个很好的人。”
“我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
这次轮到温知意怔了怔:“你为何会这么想?”
温文越道:“你们不是一同驻守栎城吗?我以为你父亲终于肯点头,是因为你们对彼此有些好感。”
“没有,他只当我是朋友,何况,他还不知道薛温酒就是温知意,”她解释道,“我父亲肯点头,大概也是因为穆云起确实是个非常好的选择,英俊潇洒,年少有为,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个正人君子。”
“你对他评价很高。”
“我实话实说而已,他确实值得这样的评价。”
“你打算何时向他挑明你的身份?”
“大婚的时候?”温知意脸皱成一团,她很少露出这般孩子气的表情,“我猜他一定会很失望。”
温文越笑了:“放心吧,没有人看到你会觉得失望的。”
“要是穆云起就是很失望怎么办?”
“那就告诉我,小叔帮你揍他。”温文越摆明了帮亲不帮理。
温知意被他逗笑了:“我骗了他,还要找人揍他,哪有这种道理?”
“也是,”温文越笑着看她,“再说,我们的女将军,也用不着找别人,自己就能亲自动手。”
此时有其他顾客走近,两人便不再聊这些话题,转而专心挑选那些首饰。
“试试这套芙蓉玉的头饰吧。”温文越对温知意道。
温知意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这套芙蓉玉很漂亮嘛。”
“那是自然,”温文越颇有几分得意,“我给芸娘挑的首饰珠宝,她一向满意得很。”
芸娘便是温文越的正妻,温知意的婶母。
温知意知道这两人一向夫妻恩爱,调侃道:“像小叔这般会挑选首饰的男子,倒是少见。”
温文越摆摆手:“得了吧,我年轻的时候也不耐烦这些。后来,还是遇到了芸娘,才学会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