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途川
李文翾微微抬着下巴,毋庸置疑道:“很快就是了。”
相思羞赧,偏过头不说话。
李文翾抬手,拽了下她的发梢:“没有什么魏二小姐,你这醋意,我隔着十条街,在皇宫里都闻得到,你便是要醋,也得问过我再醋,怎还平白道听途说就醋起来了,气坏了身子,孤去找谁说理?”
相思恨不得咬他一口,徒劳无功道:“我没有!”
李文翾“喔”一声:“你没有。”
“我真的没有!”
“那……魏二小姐确实才情出众温婉大方,你若不介意,我将她……”
将她同你表兄说说亲。
相思却瞬间想,将她一并纳入后宫?
相思豁然起身:“不行。”
她气急,眼眶又红,想了想,又坐回去,眼泪啪嗒:“横竖你是要娶很多人的,我却只想要你一个,我倒是天真,竟盼着与你长相厮守,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不懂事,是我心胸狭隘,不堪做你的妻。”
李文翾觉得自己一只手都擦不过来她的眼泪,捡了她的袖子给她擦,又是气,又是觉得好笑:“控诉起孤,你倒是一套一套,不打顿的,哪里学来的?”
相思气他语气轻佻,垂眸,不搭话。
“话本看来的?”李文翾“嗯”一声,“让孤想想,那本风流天子俏皇妃?写得不甚好,措辞过于拘谨了些。”
相思终于还是忍不住捂住他的嘴,气恼:“你怎什么都看!”
“你看得,我看不得?”李文翾觉得好笑,“这天下还有何孤看不得的东西。”
“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才……才看的,你可是天子,怎看这不雅的东西。”相思那话本子摞成小山,堆在房里都不遮不掩的,寻思好人家谁看这个,也不会有人乱翻,李文翾师承三师三少,学的都是诗书礼易,治国之道。
谁想过他会看这个。
也不知是只看了这本,还是看了其他,她看得那些,有一些……委实不堪入目了些。
“哦?不雅?如何不雅?”李文翾笑道,“怎就不雅了,有道是饱暖思淫-欲,百姓日子过得好了,才会想要寻些乐子,这便是我勤勉治国的目的,你竟这般贬低寻常百姓的娱乐。”
相思从来都说不过他,这会儿竟还拿大道理压她。
分明是强词夺理,可她竟无力辩驳:“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说说,哪里不雅?男欢女爱不雅?”李文翾又道,“阴阳和合,本就是天经地义,正如孤与你,相知相爱,总归是要在一处的。”
相思捂住自己的耳朵,起身往回走,一副放弃争辩的架势:“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睡。”
大半夜跟他争论这个,她脑壳有问题,他脑壳怕是也有问题。
相思走两步,看到不远处不远不近一直缀在身后的护卫,心道,自己这脸面,怕是早就没有了。
她扭头看他,却是倏忽一顿:“阿兄你回去吧!瞧你眼底都是倦色,你也是闲得慌,不好好歇息,过来逗我取乐。”
李文翾笑了笑:“孤若不来,你岂不是要垂泪到天明。又怎知你心里其实如此着紧于孤,便是天上下刀子,我也该来。”
相思哼了声:“你就没几句正经话。”
李文翾敛了神色,有些怅然道:“句句肺腑之言,你却不信。”
相思一愣。
他倏忽又展颜,抬手抚了下她的脑袋,柔声道:“姌姌,好梦。”
“阿兄,再会。”
*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竟是睡得酣甜,一夜无梦。
相思伸了个懒腰,今日太阳正好,照进来些许,金灿灿的,晃着浮尘如同金沙。
夜里那一遭,竟像是个梦。
念春进来侍候梳洗,笑道:“三小姐快起吧!一大早宫里头就来了人,聘礼流水一样往院子里送,到现在还没进完。”
相思愣然:“正是叛乱之时,他怎好这时候闹。”
念春摇头:“这奴婢可不知道,大人也正苦恼呢,这礼本不该下到这里来。”她附耳在三小姐耳朵上,小声道,“夫人说,陛下怕是急了。昨夜他偷偷来,阖府都知道,陛下不让声张,谁也不敢招待,大人还气着,说陛下孟浪,不知分寸,谁料一大早就下聘,瞧着架势,怕是早就准备好的。”
听夏也进了屋,把窗户全都打开来,煌煌白日,刺目耀眼,相思都觉得不大真实。
相思其实是没有母家的,按照礼数,她合该去外祖父那里,但外祖父避居不见人,若让梁王府操办,必是她那义舅出面,那便宜舅舅同外祖父都没甚关系,不过是先帝拿来搪塞梁王府的罢了。跟相思更是形同陌生人。
如此全了礼数,倒叫相思心里不痛快。
相思同堂兄最为亲厚,且堂兄如今官至一品,倒也显荣,从祝府出去,也叫人不敢小瞧了去。
相思想明白之后,又觉得阿兄实则心细如发。
她叹口气,只是总还觉得不是时候。
七日后就是大婚。
这是礼部最后选定的吉日。
因着早就预备了各项礼服器具乃至祭祀用品,当日里婚服便送了过来。
太监宫女们站了两三排,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衣物首饰器具给她过目。
相思抬手抚摸,只觉得恍若梦中。
这也……
太快了些。
徐衍觉得,戏文里头,这时候都需要有个旁白来解说的,自己该是那个念白的人。
“陛下说,三小姐觉得他轻浮,他无论如何也要早早下聘,以显他昭昭若明月之心。”
相思嘀咕道:“他也不怕朝中弹奏他。”
大周尚华不尚简,历代皇帝大婚都是极尽奢靡,便是砍半也是一项不小的开支,平时就算了,如今姚津的事尚未有个定数。他这样,岂不是惹人非议。
“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徐衍虔诚道。
相思撇嘴:“总是他最有道理。”
徐衍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这普天之下,也就三小姐毫不遮掩地骂陛下了。
也就三小姐骂陛下,陛下毫无芥蒂了。
喔,若是三小姐骂陛下,陛下可能还要心情愉悦些。
属实是叫人费解。
不过,陛下总有陛下的道理。
“怎忽然就定了日子?”
李文翾虽没明说,可那意思是,要等姑母及奂阳的亲眷过来,再举行大婚仪式的。
礼部那边迟迟定不下日子,恐也是希望陛下再行斟酌一二,朝中还未安定,皇帝大婚是件要紧事不假,可若定下祝家女,朝中怕是又要生乱。
自古后宫前朝不可分割,新帝我行我素惯了,不受任何人钳制,可水至清则无鱼,过刚则易折,礼部只负责听令,可也逾矩奏请,是否先拟几位贵妃,再行封后。
徐衍道:“礼部自是磨蹭的,陛下昨晚连夜叫了人去,差点把刀架他们脖子上,这才定了。”
相思愕然。
三小姐走了一圈,叫人替她试婚服和凤冠。
徐衍夜里回了一趟皇宫,陛下坐在堆满册子和奏折的御书房,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陛下脾气不大好。
也是,各地呈上来的奏报如雪花片一样飞上来,如此还是文华殿遴选过后才送上来的。
陛下能保持理智已经算是不错了。
如此勤勉,昼夜不缀,倒还能抽空去调戏三小姐。
陛下真乃伟人也。
“陛下。”徐衍拱手拜道。
陛下抬起头,眉头终于舒展了些:“她今日可还好?”
“甚好,就是觉得太快了,她来不及准备。”
“还快?”李文翾哼道:“仗着自己年纪小,都不体谅人的。”
也是,陛下比三小姐,虚长了五岁。
这个年纪,早该成婚的。
可陛下……
陛下还是个清白的陛下。
徐衍再拜:“三小姐试了婚服和祭祀的礼服,甚为合身,不需再改。”
“你们都瞧着了,我竟没见过。”李文翾不满,扔了奏折,心情烦闷。
“时辰怎过得这么慢。”
徐衍眼观鼻鼻观心。
春天到了,陛下,也思春了。
“那日里礼节繁琐,跟她说,若记不住也无妨,左右跟着孤走,不需她费心。”李文翾叮嘱道。
徐衍点头称是。
“她那嫂嫂也不知是否靠谱,你再点两个教礼嬷嬷跟过去提点一二。”
徐衍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大抵是怕床帏之事,嫂嫂不便细讲。
陛下真是心细如发。
可陛下为何不自己教。
喔,陛下是个清白的陛下。
便是嘴上功夫了得,怕也是没有什么经验可谈,到时候两相折戟,岂不呜呼哀哉。
“是,陛下。”徐衍诚恳道。
李文翾还欲再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确实啰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