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岚
宋春汐睁着迷茫的双眼,好一会没回过神。
原来霍云根本没有隐疾,不止没有,还前所未有的勇猛,她为此丢盔弃甲,力气尽失,差点就没出声求饶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她想,他之前为何一直没有碰她?
十分奇怪,但她感觉问不出口。
此时澄江已经四下无人,霍云把宋春汐抱上马车:“再晚要关城门了。”
她浑身瘫软,可霍云精神抖擞,抱她如提一张凳子,宋春汐自然不反抗,软软挂在他身上,幽幽道:“从家里出来后,一口饭没吃着,月亮也没看。”
他有些想笑,暗道她不是自己要招惹他?
一箭双雕,又想周士安死心,又勾着他,他还不是为如她的愿?如今还装可怜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只让丫环们拿些吃食过来,就在车里将就用着。
宋春汐吃了一块八珍糕,透过窗看看月色,而后招呼霍云:“你也来瞧瞧,不然今儿白走一趟。”
他便把她抱在腿上,两人一起往外看。
动作既亲昵又随意,明显关系好了不少,宋春汐心想,她辛苦拉拢那些日,结果不如这一晚春风一度,果然霍云喜好床笫之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到底之前为何不碰她?
想一想,拧一拧眉。
算了,难得这般和谐,万一追问指不定坏事,她看了会月亮,想起自己身负的重任,借机套问消息:“我听乐公子说,上回昌王入京时将街巷的摊铺撞得乱七八糟,我之前还生怕他中秋来澄江,闹出什么风波呢,幸好没来。不过圣上也太仁慈了,这样都不把昌王赶出京城。”
无端端突然问起天子跟昌王,霍云挑眉道:“与你何干,你还关心起昌王了?”
“我哪里是关心他,我又不认识昌王!”宋春汐手指拨弄着他的玉带扣,“我也是看过史书的,历来藩王最易作乱,我怕圣上太姑息昌王,长他气焰,让昌王无法无天……我们大燕因为你戍边多年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得以安宁,可不能被昌王毁了。”
听着倒没破绽,但霍云虽已确定宋春汐是真心想跟他和好,重新开始,但她为何放弃和离,他始终不知。
不过应该与昌王无关吧?
他道:“昌王虽然行事鲁莽放任,但他对圣上绝无二心,你别胡思乱想。”昌王若是有意谋反的话,早就在济州招兵买马,可当时真族围攻济州,昌王差点与真族同归于尽也不见有任何援兵,足见其安分。
宋春汐心头一动。
霍云敢这样确定,那么昌王应不是幕后黑手。
除去昌王,还有别的藩王,得一个个搞清楚才行。
另外,朝中的官员……
头一阵疼,宋春汐看向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霍云会中毒,会下落不明,她真不至于如此心累,毕竟天塌下来,有霍云先顶着。
但她现在还不能跟他说,他们的关系没到这一步。
宋春汐打算夹一块蜜酥给他吃,但想到他不喜吃甜又放下了。
霍云道:“怎么?”
“你不爱吃甜食嘛,选个别的,”她指指虾圆,“这个吃吗?啊,放了一阵子,许是有腥气。”睨他一眼,“你自己选,我喂你。”
还没勾引够吗,这般殷勤?他低头噙住她的唇:“吃这个。”
“……”
有些事情是要适可而止的,后来宋春汐躺在床上想,她就不该说要喂霍云,这下好了,把自己又送去喂了一遍。
这一晚,是她嫁给霍云之后睡得最晚的一次。
次日,根本就起不来,宋春汐一直到午时才勉强睁开眼。
阳光已将屋内照得透亮。
她瞧着帐幔上金绣的牡丹花,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竟然是在画舫上的荒唐。
仿佛又听到那丝竹声,一遍一遍入耳时,她手指抓紧了锦垫,看着他额角湿透,眸色晦暗到极致,也放纵沉溺到极致的模样……
总是与往前不同,她微微红了脸。
出了昨日的事,杏儿跟梨儿都是欢天喜地,嘴里恨不得哼着歌儿。
发现宋春汐醒了,杏儿满脸笑容:“夫人之前专门派了刘嬷嬷传话,让您今儿莫要去请安了,多歇息歇息,又送了好多燕液玉香露来。”
婆母是过来人,哪里不明白昨夜的事,不去请安也好,省得她忍不住害羞。
宋春汐闭起眼,侧过身道:“嗯。”
却说节后,徐钝打算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宋春汐。
因不想她跑一趟,当时是说派人去告知的,但这样机密的事,口传口恐怕不太安全,徐钝就想写一封信放在礼物里,毕竟宋春汐送了他沉香,他回送盒珍珠也正常,这样宋春汐收礼的同时也能看到信。
只是他提起笔又犹豫。
字不好,不知宋春汐会不会嫌弃?他破天荒地先临摹了几张。
大致练了四天后,徐钝派人将珍珠送去霍家。
宋春汐以为是沉香的回礼,没想到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封信。
信里说了魏秋山卷入矿山案的事。
八年前,她才十岁,宋春汐根本没听过矿山案,霍云十七岁,当时应该在守孝,也问不出什么,至于父亲,他是在真定府,离广丰跟京城都十分遥远。
那案子在广丰府发生,在京城受审,可能是要去问问婆母?
但要找什么由头呢?那么久远的案子,她突然翻出来,婆母能不怀疑?
宋春汐摩挲着信纸,忽然觉得为什么不能告诉婆母?霍云或许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婆母那样疼爱霍云,哪怕只是万分之一会危害霍云的可能,婆母都不会轻视。
豁然开朗,宋春汐就想去找霍夫人,但临到门口又停住。
此事都不知发生在何年,若婆母知道,岂非要终日提心吊胆?万一因此忧思成疾,她怎么承担得起?宋春汐轻叹一声,又走了回来。
杏儿问:“少夫人因何事烦心?”
宋春汐摆弄着徐钝送的珍珠:“没什么。”
莫非是徐少爷在信里惹少夫人生气了?杏儿想着摇摇头,这不可能,在宋家时,徐少爷最擅长逗少夫人笑,总是带来很多乐趣,不然少夫人也不会愿意见他。
“这些珍珠可以做好些首饰。”杏儿想让少夫人高兴,“白色的镶耳铛,粉色的用在金簪上,还有这黑色……黑色倒是少见呢,不知怎用。”
梨儿道:“可以镶在腰带上,或者器物上,我见有些车厢便镶了珍珠呢。”
宋春汐的注意力一时便又回到珍珠上,招招手道:“来,帮我按颜色,大小分一分。”
三个人低头盘弄珍珠。
霍云回来时她们还没有忙好。
他瞧见案上摆着大大小小的描金红木匣子,每个匣子里都放了不同的珍珠,便问道:“可是从库房拿的?”
“不是,我表哥送的,”宋春汐随口回应。
徐钝竟然把礼物送到家里来了?
霍云挑了挑眉:“你表哥无端端送你珍珠作甚?”
“回礼呗,我之前送了他一块沉香……他帮过我不少忙,我是不想欠他。”
这两个人可真有意思,一个送沉香,一个送珍珠,偏偏还明目张胆的,毫无顾忌,霍云心头微怒,可又不好指责宋春汐,她看起来实在是坦坦荡荡,与徐钝并无半分私情。
越不好说,越觉憋闷,他脸色不由微沉。
宋春汐并未察觉,吩咐杏儿跟梨儿先去摆饭,她自己仍在挑拣珍珠。
因在家,她只着一件家常的素色秋衫,月白长裙,乌发松挽,有风吹动鬓边垂下来的发丝,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他的目光好似柳絮般黏在她身上,过得会儿又落至耳边,发现她戴了一对珍珠,小小两颗,雪白雪白,微微摇摆。
回想起来,她似乎是很喜欢珍珠,只他往前并没有注意到。
徐钝倒是很了解她,投她所好……
他忽然忍耐不住,上前几步将她抱了起来。
宋春汐一吓,打翻了一匣珍珠。
还是最大最好的那一匣子,她惊道:“你作甚?”
他不说话,只抱着她往卧房走,几脚下去,无意间踩到好几颗。
“啊,你注意点,别踩坏了!”宋春汐十分心疼。
见她这般在意徐钝送的珍珠,霍云怒从心起,冷声道:“什么破烂东西,比这好的库房多得是!你要多少?我让人去拿,十盒够不够?”
就算霍家再富有,也不能把这么好的珍珠说成破烂东西吧?宋春汐觉得他莫名其妙,但并不愿与之争执,只道:“我不跟你说,你放我下来,我要吃饭!”
他置若罔闻。
好似晴天突然打了雷,一阵疾风骤雨,让人无力招架。
等宋春汐再露面时,饭桌上便不跟霍云说话。
杏儿看她脸颊红晕未褪,却又浮着一层霜,便知少夫人是被都督欺负得狠了,这会有些生气。
都督还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她暗自摇头。
不过宋春汐的脑子里可不是只有跟霍云的那点事儿,饭后,她又在思索矿山案。
不为救霍云,也不为将来,她纯属好奇矿山案到底是什么案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能让那么多官员落马,而魏秋山是不是被冤枉,还是那背后之人真有通天本事把他摘出去?
问谁好呢?
宋春汐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忙提笔写信让杏儿找个小厮送去许府。
杏儿发现是给姜莲的,忍不住小声同梨儿抱怨:“都督真不会说话,瞧瞧刚才又惹少夫人生气了,还踩徐公子送的珍珠。不怪少夫人总喜欢亲近许二少夫人,许二少夫人嘴巴甜,对少夫人又好。”
“是啊,都督也不怕少夫人又气得去怀县。”梨儿叹气。
杏儿也替宋春汐委屈:“少夫人跟仙子似的,搁谁谁不疼,夫人都当亲生女儿,唯独都督不同,总惹少夫人生气,要不是当初少夫人是被赐婚,才不会……”
“嘘。”梨儿突然提醒。
杏儿才发现霍云就在身后,一时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动弹。
霍云耳力好,多少听到一些,拂袖而入。
杏儿跟梨儿互相看看,再没有敢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