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岚
转眼就到上元节,天子赐下两盏宫灯,霍夫人让丫环挂在南苑。
流光溢彩,精致绝伦。
宋春汐爱不释手:“不愧是宫里的巧匠,外头哪里能买到这么漂亮的花灯。”
“即便是巧匠,制这一盏灯都需得十来日时间呢。”霍夫人目光落在儿媳身上,瞧她今儿穿着樱桃红夹袄,外面披件狐裘,便笑着问,“你一会可是要出门?”
“是,已经定了清芬楼的雅间,打算接春菲一起看灯。”她没请婆母去,因为去年的上元节,婆母就说看了几十年,腻味,又怕拥堵,故而今年便没提。
霍夫人道:“你等会让阿云陪你去,他啊,从来不喜欢看花灯,但你若去,他必然愿意。”去年这孩子在卫所没回来。
宋春汐却是想,难怪他今日一句没提观灯的事,看来是打心里不想凑热闹,她道:“既不喜欢何必勉强他呢?我正好跟春菲说些体己话。”
哦,小姑娘今年十六了,姐妹间讲讲悄悄话,有男儿在是不合适,霍夫人明白:“路上小心些,带几名护卫左右护着车。”
宋春汐应一声,去书房找霍云。
霍云正在想自己将来被下毒的事。
去年天子去丹水镇,随行的内侍是范洪,那么,下一次去,多半也是带他。
难不成主谋买通了范洪?
可范洪现在是掌印,对内侍来说,地位已经是到极致了,他何必要冒险帮那个主谋?就算主谋将来登基,范洪最终也还是个掌印。
不可能是他。
除非范洪有什么把柄……
见他表情深沉,宋春汐问:“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他抬起头,瞧见她俏生生立在门口。
红衣雪裘,娇美动人,定是跟去年的中秋节一样,想请他去观灯,霍云心头已有喜意,说道:“你找我有何事?”
“我要去接妹妹了,跟你说一声。”
霍云:“……”
什么情况?
“就你们两人?”他缓缓问。
“是啊,你不是知道的吗,我那日就约了妹妹,”她一笑,“看你也在忙,好了,不打搅你想事情。”说罢转身离开。
霍云瞧着那抹雪色飞快远去,一时连生气都来不及。
作者有话说:
霍云:确实没听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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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严防死守。
京城平常最热闹之处是在集贤街, 而上元节时却是例外,反是原先冷清空阔的芳草街独领风骚,因它有一座灯塔。
此塔由睿宗下旨, 由灯匠郭山领数百匠人花费一年方才完成, 足足有十二丈高,便是不点灯都雄伟壮阔,更别说此刻内外通明, 简直如同仙阙一般。
遥遥瞧见星火般的花灯, 坐在车里的宋文昇兴奋道:“一会我带你们去爬灯塔!”
宋春汐原是不想接他来, 可他说白日已经念过书,装可怜, 她告诫几句便同意了,结果这小子一张口就说疯话:“你总不会真爬过吧?没被抓?”
“没, 趁着人多爬了两层,上面可漂亮了。”
“胡闹,真被抓着了, 送你兵马司衙门吃鞭子!”宋春汐敲他脑袋, “早知道不让你来了,你到底看没看书,满脑子还是玩。”
“怎么没看呢,我已经下定决心要通过府试了,姐姐你等着瞧着好了!”他信誓旦旦。
表情不像作假, 看来真的很怕朱夫子,宋春汐忽然好奇:“你在家也被爹爹打,朱夫子就算严苛些, 也不至于比爹爹打得还狠吧?”
宋文昇“啧啧”两声:“姐姐你一贯聪明, 这会竟想不明白吗?”转头问宋春菲, “你可知道?”
宋春菲摇摇头。
宋文昇叹口气,解释道:“朱夫子是爹爹好友,两个人一个鼻孔出气,我在朱家犯了错被朱夫子惩罚不说,爹爹还得上朱家门来打我!在自家人面前被打就算了,朱家还有一干别的学生,到时个个都看我笑话,我以后还抬得起头吗?我还怎么去街上玩?”
宋春汐听了没忍住,哈哈大笑。
宋春菲也抿嘴笑。
“笑什么,你们有没有同情心?听我被打有这么好笑吗?”宋文昇恼怒,他这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真的对他无情的很,每回他被父亲打,没有谁上来求情的,大概都觉得他活该。
宋春汐收住笑,正色道:“那你是无论如何也得当上童生了。”
已经走到绝路,宋文昇悲壮地道:“我回去就悬梁刺股。”
宋春汐:“……”
车窗外忽然传来乐善的声音:“云璈?”
应该是来找霍云的,宋春汐推开菱花窗,朝他一笑:“乐公子,我夫君没来,我是带着弟弟跟妹妹来看花灯。”
乐善惊讶。
他感觉霍云很在意宋春汐,不然上次宋仁章被打,也不至于早上便跑来兵马司衙门,一副要立即抓到主谋的样子,可今日居然没有陪着宋春汐。
“是吗?他许是有事要忙……不过你们的马车得停下来了,再往前十分拥堵,根本进不去。”
乐善是管治安的,每逢过节属他最忙,宋春汐便让车夫停下,领着宋文昇,宋春菲下车。
宋文昇向来不怕生,见到乐善就笑:“乐指挥使,我娘送你的花现在可还活着?”他当时见母亲在擦花盆,便问了问,而后十分奇怪向人道谢竟要送花。
乐善一笑:“好着呢,明年应该会开花。”看向宋春汐,“你们是要去清芬楼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是看在霍云的份上要护送他们,宋春汐婉拒道:“我带了护卫的,无需麻烦你,你本来就忙,我看你过节就没个歇息的时候。”
霍家的护卫在倒确实不必担心,乐善道:“我今晚都在这条街上,如果有事,你尽管派护卫来找我。”说完转身走了。
宋春菲瞧着他的背影,轻声道:“这乐指挥使真是个大好人。”上回帮了父亲,这次又很热心,听说还是个侯爷,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确实不错。”宋春汐点点头,不过上回听婆母说起乐家的事,乐善恐怕不是像外表那么简单的人。
姐弟三人去往清芬楼。
宋春汐定的雅间正对着灯塔,坐在窗口能看得一清二楚。
“等会要不要去猜灯谜?”宋文昇问。
“不去,春菲一个姑娘家,怎好去那么拥挤的地方?也不知会不会碰到什么登徒子。”
“女人果然麻烦,还好我投胎投得好,不然我天天在家里要闷死了!”
男子做事是比女子要方便得多,但对弟弟来说未必是好事,宋春汐微微一笑:“春菲可不要当上童生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宋文昇气得一个倒仰。
逗完弟弟,正等点心瓜果的时候,宋春汐询问妹妹:“有没有改变想法了?我这回可是提前问你了,你有什么心里话都跟我说。你今年十六,前半年母亲可能不着急,年末可是难说的。”
但她并未改变主意,在家多好呀,一家四口热热闹闹,也能经常与姐姐见面,嫁人了可就难了,宋春菲微微叹口气。
见她为难,宋春汐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不是逼你,我只是问问,如果你拿不定主意那就再等一等。不行的话,我劝劝娘,明年再说。”凭妹妹的条件,晚一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宋文昇听她们在谈论终身大事,凑上来道:“我倒是有个好人选,指不定妹妹看到,一见钟情。”
“哦?”宋春汐挑眉,“是谁呀?”
“孟锦堂,才入京不久,今年二十一,去年刚刚中举。”
“你怎么认识的?”
宋文昇摸摸鼻子:“他表弟方纲,玩蛐蛐一把好手,我就是看他跟人斗蛐蛐呢,特别有意思……有一次他带了孟锦堂来,这孟锦堂吧,长得玉树临风,不比我差。”
怎么还吹起自己来了?不过弟弟除了调皮些,确实生得不错,可以说他们三姐弟都是长了双亲的优点。
宋春汐问:“他家世如何?性子如何?”
“听说孟家是陵州的名门世家,性子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宋春汐点点头:“可惜再好也无用,春菲还没想清楚。”
宋文昇嘻嘻一笑,摸摸宋春菲的发髻:“其实不嫁也好,在家里陪陪我,你们都嫁出去,爹跟娘就只盯着我一个了。”
后面那句话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宋春汐笑骂道:“你也没多少好日子过了,春菲再晚,十八总要嫁的,就两年时间看你怎么办。”
宋文昇道:“大不了,大不了我离家出走,去嘉州,反正宅子还在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都已离世,有个宅子有何用,一个人住不孤寂吗?宋春汐懒得理会弟弟孩子气的话,他只是还没长大,总有一日会成熟起来。
她揽着妹妹看花灯。
楼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猜灯谜的地方人挤人,时不时爆出喝彩声,灯塔前小孩儿最多,有的被大人抱着,有的提着灯笼绕着灯塔跑,惹得长辈不时叮嘱,生怕跑丢。
就在这时,宋文昇指着一个方向:“看,这就是孟锦堂。”
不用说便知是谁,那个年轻男子光是闲闲一站,便如月光皎洁,压过了周遭的灯火。
宋春汐眼眸微睁:“真不错,”转头问妹妹,“如何?”
见她吞吞吐吐就知没有想法,宋春汐道:“罢了,看花灯。”
直到亥时,她方才送弟弟妹妹回去。
到了南苑,她也有些困,正准备去洗浴,谁料一进门就见霍云在逗猫。
那飞琼看起来都像被他逗累了,见到彩球,坐着伸一伸爪子,一幅不想花力气的样子。
宋春汐忍不住笑:“你逗它逗多久了?”
许久!
就在她走之后,他看不进去书,便来屋里逗猫。
越想越觉气闷。
可能跟中秋比,她的态度差了太多,想当初,她还在尽力讨他欢心,吃个饭都想喂他,现在呢,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答应查案子,也相信她的梦,她便不把他当回事。
别说什么事先约好。
她要真有心,怎么也得问一问他想不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