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岚
“三叔父?”秦昉皱眉,“不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三叔父的性子哪里是能蛰伏八年的?”他但凡懂点伪装,也不至于叫皇祖母那么厌恶,“再说,如果他早已招兵买马,当年也不会打不过真族,差点被杀。”
事关生死,不至于有人敢拿自己的命来演戏吧?
霍云一笑:“臣与圣上的看法不谋而合,只不过若真有这一日,圣上还是得把昌王押入京城。”
“你是说那主谋已安排好要诬陷昌王?”
“是。”
秦昉一拍御桌:“当真是无法无天,不过朕已明白你的意思……霍都督,你尽管放手去查,朕会令祁指挥使协助你,你放心,他对朕忠心无二,绝不会背叛朕。”
说得是锦衣卫指挥使祁涣。
霍云道:“圣上既要用祁指挥使,不妨令他先找一个人。”
“谁?”
“罗孙绍,当年他巡抚广丰,曾参与调查此案,后为丁忧回了老家,三年后,他家起了场大火,他妻儿都死了,罗孙绍下落不明,祁指挥使擅长追踪寻人,最为合适。”他早前就发现了两名可疑的官员,罗孙绍跟魏立民,但前者失踪了,他一直寻不到人。
他也不信罗孙绍死了,因为那场火显然是为杀人灭口,然而罗孙绍竟没有死在大火中,可见他是逃过了主谋的追杀。
秦昉同意了。
他一直很信赖霍云,因他父皇驾崩前曾提及几位臣子的名字,霍云就是其中之一,且他年少时跟在父皇身边,时时听到边关传来的捷报,知晓霍云骁勇善战,解除了大燕被外敌侵袭的危机,他内心极崇敬霍云。
“霍都督,此事辛苦你了,朕本该嘉奖与你,又怕被人知晓。”秦昉无奈。
霍云笑道:“等真相大白时,臣会向圣上讨赏。”
“好!”
…………………………
上次去镜湖遇到暗探,宋春汐这回便不打算去镜湖了,要带宋春菲去澄江玩,正好母亲得空,便也请她一起去。
徐凤娘道:“好啊,春菲不想嫁人,我正发愁呢……如今出来踏春的家族多,想必公子也多,等会让她躲在画舫上看看,兴许有入眼的。”又叹气,“我也不是逼着她嫁,只年纪摆在这里,一晃就一年过去了。”
正说着,宋春菲与宋文昇一起到了正堂。
见到弟弟,宋春汐问:“下个月就要参加府试了,准备得如何?”
宋文昇指指自己的脸:“我都瘦得跟骷髅似的,再通不过我就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宋春汐哈哈大笑。
徐凤娘却骂道:“说得什么晦气话!通不过也不用吊死自己,你爹又不瞎,还能瞧不出你勤奋?真不行,他也不会责怪你,你好好跟着阿钝做生意吧。”
也只有这条路了,总不能养在家里吃白饭。
宋文昇却倔得很:“我不信我通不过。”
再通不过他就是傻子,傻子做生意能做好?他一摆手:“姐姐你带母亲,妹妹快活去吧,别惦记我,等我考上了我天天可以出去玩!”一溜烟又跑回西厢房。
“……”宋春汐看着他的背影道,“可真的要考上呢,不然他头一个把自己气死。”
徐凤娘摇摇头:“这孩子咋就那么极端呢?要么不学,学进去了跟疯魔一般。”
宋春汐拍拍母亲的手:“熬过这阵子应该会好。”转头喊妹妹,“走吧。”
三人坐车出去。
徐凤娘开始叮嘱小女儿,教她如何挑选公子。
宋春菲默然不语。
“春菲,你别有负担。”宋春汐抬手将她发髻上的玉簪往里插了插,“也别紧张,你一紧张,心情就不同……好比赏花,你赏花不会紧张吧?看男子也一样,当成花儿般,觉着顺眼就多看几下,指不定就上心了。”
听着有些道理,宋春菲点点头:“我试试。”又问,“上回说去镜湖的,怎么去澄江了?”
那吓人的事不能告诉妹妹,宋春汐道:“我就想去澄江嘛,你不愿陪我?”
“怎么会呢,我随口问问的,姐姐去哪儿我当然去哪儿……对了,那襁褓姐姐绣好没有?”
“还差一点。”
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住,而后就不动了。
外面传来护卫的声音:“你怎么赶车的?这么多的石料没捆好就到处跑?”
“小的真不是故意的,您瞧瞧,我这石料值不少银子呢!如今断了,我都不好交代……里面可是哪位老爷?”那运石料的车夫哭喊道,“老爷,饶了小的吧,小的真不知会挡到您的路,请您稍等一会,小人马上收拾。”
两辆车挡在这里,前后的马车,路人都急了,叫道:“让一让啊,我们还有急事。”
有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怎么回事?”
那车夫又对他一通哭诉。
那人先吩咐手下把石料搬开,又在车窗外面道:“里面可是哪位老爷?或是夫人?这人做个买卖不容易,您不要怪责他,我已经让属下疏通了。”
宋春汐推开侧窗,瞧见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一身绿色的官服,浓眉大眼。
“你是指挥使?”她问。
“是,夫人,”他行一礼道,“在下崔易,兵马司西城指挥使。”
洒金街确实隶属于西城,不过宋春汐对这崔易并无印象,她问道:“这车夫你认识?”
“是,他家里有五口人,都指着他吃饭,十分辛苦,故而我请您别为难他。”崔易语气温和,“若耽误您的事了,我替他赔个不是。”
这崔易似乎是个极仁厚的人,但宋春汐并没有再同他说话,反而问那车夫:“你姓甚名谁,住在何处,今儿去何处送石料,一一说清楚。”
车夫愣了下,有点结巴的道:“回夫人,小的叫,叫马辉,住杏李街,是往……胡家送石料,他们家院子要修葺,夫人您不信去问,小的不敢骗人!”
竟然质问那车夫,崔易心想,宋仁章一心为百姓,这霍少夫人照理也会受她父亲影响,谁料竟是朵带刺的玫瑰,但他面上不显,还体贴地提醒:“霍少夫人,再等半盏茶功夫,马车便可走了。”
见这指挥使彬彬有礼,宽厚谦和,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徐凤娘凑过来要搭话,谁料宋春汐直接将车窗关上。
若是别人,他这番举动定能换来好感,留下个不错的印象,可宋春汐竟不为所动,甚至还阻止宋夫人,以至于他今日的功夫完全白费,崔易不由暗恼,他原以为此事并不难做,只要投合宋家人喜好,谁料这宋春汐这般难缠!
这样的话,要娶到宋春菲恐怕不容易。
交给他的事办不好,当然也会被那一位怪责。
崔易脸色阴沉,恨不得一拳砸过去,但他不能暴露,只能忍住怒气,继续让属下搬运石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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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邀功的意思。
没过多久, 马车便能前行了。
路上徐凤娘道:“这崔指挥使瞧着不错,跟乐指挥使一样都是热心肠的人,你刚才为何不让我同他说话?”
乐善是知根知底的, 这崔易可不同, 宋春汐道:“只凭一面之缘您就觉得好?若他没牵扯进这桩事,我们路过瞧见,兴许我会同意。”
徐凤娘好笑:“怎么, 你觉得他是演戏?图什么呀?能当指挥使的我也清楚, 都是将门虎子, 人家家世可不差。”
宋春汐一时不好反驳:“只是一种感觉。”
她如今卷入那桩大事里了,不似以前想得简单, 反正今儿就觉得有点巧,这崔易也好得有点古怪, 她打算回去问问霍云,看看他认不认识这个崔易。
澄江今儿游客甚多,三人下了车走上画舫。
因要看公子, 画舫停在离澄江岸边一丈之远的地方, 宋春菲坐在船厢里,耳边满是母亲的唠叨,她一边忍着一边透过扇形窗往外看,好一会也没找到姐姐所描述的“赏花的心情。”
宋春汐瞧着有点同情妹妹。
可女儿家不似男子,受的限制太多, 光说年龄,男儿二十四五成亲都不算太晚,女儿家呢, 十八岁已是了不得了, 她摇摇头, 将洗干净的枇杷递给母亲:“您歇会吧,尝尝这个。”
“才三月就有枇杷了?”徐凤娘惊讶。
“福州运来的,京城的枇杷要熟还早着呢,最少得过一个月,要是强行摘来吃可涩了,正是强扭的瓜不甜。”
一语双关,徐凤娘笑了,手指戳戳她额头:“知道你疼春菲,可我也是没办法!算了算了,瞧她也是榆木疙瘩劈不开,下回再说吧。”
宋春菲心头一松,对着姐姐甜甜一笑。
吃完枇杷,宋春汐擦擦唇,跟母亲说:“哪日我可能会请魏家一家来做客。”
徐凤娘道:“那个大理寺卿魏大人吗?我上回在孟家见你跟他夫人说话……魏家去年才来京城吧?你竟与她那么熟?”
“还不是因为魏大人是清官嘛,爹爹看不惯寻常的官员,这魏大人他总不会拒人于千里吧?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安排,只是提前与您说一声。”
徐凤娘点点头:“到时你派人送个口信便是。”
“好。”宋春汐吩咐船夫把画舫撑远些。
江面浩瀚,远处才有好风景。
三人一直到傍晚才回城。
宋春汐几乎是跟霍云先后脚到的府邸。
站在游廊下,她回眸看。
与往常一样,他仍是戴着官帽,穿着紫色官袍,足蹬皂靴,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腰间配了长剑。这剑瞧着有三尺长,剑柄上挂着黄色剑穗,极为醒目。
应该是上回的腰带用着不顺手,所以佩剑了,宋春汐笑道:“这是你打仗时用的剑吗?”
“是,有个名儿,叫青影。”
剑能得名,必然是大师所铸,宋春汐催道:“快给我见识见识。”
他便将剑拔了出来。
一道寒光直袭眼睛,她闭了闭方才能细端详。
此剑明若秋水,光华照人,但在沙场久经磨砺已有细小缺口,宋春汐心想,马随其主就罢了,这剑竟也一样,都带了伤,她叹一声:“你这六年真不容易。”
霍云挑眉:“再不容易也没死,这算什么?”
没能活着回来的将士太多了,他是幸运的一个,也没有遭受毁灭性的伤,他的父亲就不是。在与北狄一战中,父亲的腿被铁锤砸到,此后再不能驰骋沙场,故而将期望都压在他身上。
所幸他没有辜负父亲,这是此生最为欣慰的事。
正待霍云要把剑插回剑鞘之时,宋春汐好奇道:“给我拿一下嘛。”
他瞄一眼她的玉手,没有直接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