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岚
哪晓得她还没开始,宋春汐直接就将她的口堵住。
陈夫人捂着嘴咳嗽几声,掩饰慌张:“庆霄的性子你也知,往常只爱在家念书,说什么贤妻,他这几年就只与你,还有春菲最亲。”
“文昇要是像他就好了,文昇一点儿都坐不住。”她没搭陈夫人的话,转而提弟弟。
陈夫人一时有点无措。
这姑娘年少时就有点傲气,而今做了一品都督夫人,背靠永嘉侯府,她们这些四品官夫人又算什么呢?哪怕是相熟的长辈,她也不敢胡乱说话。
霍夫人瞧着气氛不对,便劝陈夫人喝茶:“我看你嗓子不好,快润润喉吧。”
陈夫人长得瘦削,脸上无肉,此时低头喝茶看着有些可怜,宋春汐道:“教陈公子的还是那位张夫子吧?我看你不如换一位……我父亲有位朋友姓朱,他教过的学生多数都中举了,改日我回去与父亲说一声。”
陈夫人一怔,而后弱声道:“姓朱,我竟没听过,是不是也无甚名声……”
宋春汐不由动怒。
此时霍夫人道:“我倒是认识几位宿儒,看看哪位合适,到时你家公子可去那边的书院念书。”她娘家是江州望族,杨氏一门曾培育出三代名臣,她父亲便是其中之一,而今虽去世,杨家仍是人才辈出,她的两位弟弟在钦州,扬州都担任要职,自然人脉广博。
陈夫人忙不迭道谢。
等陈夫人走后,宋春汐抱歉道:“可能母亲您看出来了,这陈夫人想要春菲做儿媳,我不肯,为还以前的人情,才想帮他家换个夫子,谁想竟要您出手相帮。” 不过陈庆霄如今有宿儒指点,他们两家互不相欠了,她的娘亲也无话可说。陈家以后若敢出什么幺蛾子,别怪她不念旧情。
霍夫人笑了:“傻孩子,你嫁给阿云就是我们家的人,你的事情可不就是我的事情?往后千万别客气,霍家拥有的一切,你想用便用。”
宋春汐大为感动:“母亲,我真不知如何报答您。”
霍夫人摇摇头:“谈什么报答,只要你跟阿云能夫妻恩爱,我就满足了。”
若能恩爱,她也不至于之前想要和离。
如今是为大局考虑,没办法,只不过她没想到,霍云现在的态度比以前还不如,宋春汐无奈道:“儿媳定会尽力,就是夫君,恐怕他嫌弃我……”
霍夫人面露诧异之色:“这怎么可能呢?阿云只是不够体贴,不会哄人,他何时嫌弃过你?不然当初……春汐,你听我说,你们这桩姻缘是我向先帝求的,阿云他也愿意,不然凭他的脾气,就算先帝赐婚他也会拒绝。”
“何况,他从没沾花惹草,他心里是有你的啊,春汐,阿云是喜欢你的。”她向儿媳保证。
“……”
一时感慨,不想婆母会这样认真解释,不过她第一次知,赐婚原是婆母所求,难怪如此细心体贴。但婆母说霍云喜欢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信,但并没有反驳。
却说陈夫人回去的途中,反复思量宋春汐的举动。
她在宋春菲的终身大事上表了态,不肯与陈家结亲,但却愿意帮儿子换夫子,显然是想助他中举,步入仕途,可见宋春汐对陈家仍有情谊。
她不免又振奋起来。
宋春汐不是讨厌他们陈家,讨厌她的儿子,她是说宋春菲把儿子当兄长。
可春菲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未必了解自己的心思,只要再想想办法,让儿子跟宋春菲再亲近些,她肯定就愿意了,毕竟有七年的情分在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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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回是真疼。
望江楼位于聚贤街,此街是京城最热闹之处。
宋春汐最后一次来这酒楼是在一年多前。
那时她才嫁给霍云不久,姜莲约着出来玩,她就在望江楼定了五楼的雅间,只是并没有看到徐钝,听伙计说他出城去会见哪位客商了。
她的这位表哥虽然有趣,但却是钻在钱眼里的,她成亲那日,徐钝都忙于生意不曾露面,只送了份厚礼。
见宋春汐锦罗玉衣,容色绝艳,像是哪家的富贵小姐,伙计们殷勤招待。
但酒楼的管事认识她,亲自过来询问:“见过都督夫人,小人记得您来过,您那时对一道‘八宝海参’赞不绝口,可想再品尝品尝?”
这管事有心了,宋春汐点点头:“好,”又问他,“我表哥在不在,你把他请来。”
“在的,小人稍后就去。”管事又推荐了几样菜肴,而后急忙下楼。
徐钝十分意外。
他跟宋春汐许久不见,没想到她会来望江楼。
他整一整袍衫,对着镜子又看了一会方才出去。
“春汐!”他嗓门十分清亮,“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不然我定然要在门口迎你,你可是都督夫人,你能来我们酒楼,蓬荜生辉啊!”
面前的男子身材高大,白净的脸庞上一双凤眼狭长明亮,神采奕奕。
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沉香味,宋春汐道:“表哥还是老样子。”
徐钝摸了把脸:“我是老样子,但你也是……总是衬得我自惭形秽。”
宋春汐噗嗤一笑:“果然是一点没变。”
她揶揄他。
可徐钝并不觉得自己油嘴滑舌,在他心里,宋春汐就是貌若天仙,不然先帝为何要把她许给霍云?不就是觉得只有她才能配得上霍云。
但这先帝实在是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他一撩衣袍坐下:“说吧,怎么突然来找我?”
宋春汐调皮地道:“我没事就不能来吗?”
徐钝幽幽道:“难道我说错?你要是真惦记我,岂会这么久才露面?我虽是你表哥,也不好去霍家找你吧,只能等着你找我啊。”
“……”
听着挺委屈,但宋春汐知道他爱说笑,也不放心里,正色道:“我听说你现在可了不得了,在京城是大人物,我确实有事找你帮忙。”
“你怎么还骗我了?”徐钝皱一皱眉,拿起茶壶倒茶,“我一个开酒楼,开钱庄的算什么大人物?我若算大人物,那你夫婿算什么?神仙吗?也对,跟你正好是神仙眷侣,两个人都是天界下凡的……我说,你来看我,我心里高兴,可也不要拿我寻开心嘛,你霍家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忙的?”
真是个话多的,她只是说一句,他能说一串。
宋春汐道:“霍家的事我当然不找你,我是为娘家的事。”
徐钝的神色终于变得严肃起来:“姑父怎么了?惹祸了?”
父亲的清名百姓都知,但为清名付出什么,就只有身边的人才明白了,宋春汐道:“我知道有个人可能会对付父亲,想请你去查一下他。”
“谁啊?你如何知道的?”
“我如何知不能告诉你,他叫魏立民,宁州知府。”
“……请我帮忙,这么遮遮掩掩?”他有些不满。
宋春汐无奈道:“表哥,我有苦衷,你就当我是客人么,此等生意只要货银两讫,向来不问缘由的。”
做了都督夫人竟还有苦衷?徐钝想追问,可瞧她水盈盈的眸子里满是期盼,一时倒不忍让她失望:“行行行,你开口我能拒绝?我等会就派人去查,给你查得清清楚楚。”
宋春汐笑了,从袖中取出银票:“辛苦表哥。”
“你要给我这个,我还不帮你查了!”徐钝脸色一沉,“你真把我当表哥就收回去。”
其实每逢过节从他送来的厚礼就知,徐钝十分感念当年母亲的支助,看样子是确实不会收了,宋春汐道:“不要算了,省我银子呢。”以后补一份礼就是。
他哈的笑了。
伙计端了一些菜过来,二人吃着饭,看看远处隐约可见的澄江,又说些年少往事。
临走时,宋春汐问:“你为何到现在还未娶妻?”
“娶谁啊?你给我找一个?”
二十四岁对男子来说也实在不小了吧?但看他很不在意,宋春汐劝道:“……母亲担心你,怕你孤寂没人相陪,你还是快些成亲吧。”
“好,再等我挣上黄金万两,到时必请姑母替我择妻。”
“……”
黄金万两可是天大的数目,宋春汐听出来他是在找借口便不提了。
徐钝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走到门口,他忽然顿住:“不对啊,照理说,魏立民不应该与姑父为敌才是。”
“此话怎讲?”
“我刚才想起件事,我手下一个管事曾为钱庄的事去过宁州,这宁州离京城不远,中间就隔了一个津州,他是去收账的……我记得他提过当时宁州知府抓捕了蕲国公的次子,百姓都说他是清官。”
一个清官,竟然会诬陷父亲?宋春汐颇为惊讶,此事越来越不简单了。
“恐怕不好查呢,真的劳烦表哥。”
“无事,你常来看我就好。”
两人说着往楼下走。
宋春汐琢磨起魏立民这个人。
这魏立民跟父亲没有来往,又重声誉,这样的官员,为何要对付父亲?贻误军机,本是重罪,何况那时燕国被外敌围攻,焦头烂额,连失五城,正缺一个替罪羊。虽然她只梦到父亲被定罪,可父亲的下场如何,她不忍去想。
魏立民到底与父亲有何深仇大怨,如此狠毒?
还是,他不过一枚棋子,受人指使?如果是的话,那背后之人可是参与了设计霍云与天子一事?
宋春汐有太多的疑问。
分神间,脚下踏错一步,整个人朝右侧倒去。
身后的杏儿,梨儿来不及反应,倒是旁边的徐钝拽住她手臂,但已经晚了,宋春汐的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快去请个女跌打大夫。”徐钝扶着宋春汐来到楼下的雅间。
宋春汐走一步疼一步,樱唇发颤。
若她只是个小姑娘,他早已伸手去抱,可她是都督夫人,得顾及名声,徐钝柔声安慰:“你忍一忍,等会大夫上了药就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跟你提这些,让你想东想西。”
“不怪你。”宋春汐吸着气,慢慢坐下。
这幅样子怎么能熬到楼下坐车?徐钝思忖片刻,出去吩咐伙计。
跌打大夫过来后仔细察看宋春汐的脚踝。
原本雪白的肌肤已经青紫,微微肿起,大夫道:“瞧着不轻,得休息七八日……”取了温热的药膏覆在伤处,“有点疼,您这般娇贵可能忍不住,但也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