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晚风
但命令已下,他不能不去。
为显重视,他还不能随便派个暗卫或是仆役,他得亲自去。
这一晚上简直如梦似幻,他不过是随口劝了一嘴,结果半刻钟后,这事在他主子那似乎就已经称得上铁板钉钉了。
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他本来以为,就算是他撞了大运,真给劝成了,此事至少也得个半个月才能定下来。
毕竟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他主子怎么着也得考虑个好几天,然后再同谢夫人与谢阁老商议,继而调查一番桑窈的背景,如此才能真正将之提上日程。
没想到,也就几个呼吸间,此事就这样被匆匆定了下来。
这也就罢了。
定就定了,怎么也该明日再去找桑姑娘,然后私下同其商议。可他主子偏不,他就得今天晚上跟桑窈商议完毕,最好明日就带着谢阁老前往桑府行纳采礼,然后争取一个月走完六礼流程,等到下个月的现在,桑姑娘就成了谢家新妇。
谢家的少夫人。
虽然净敛很想告诉自己,做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是谢韫一贯作风,他这样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这……未免也太着急了!
他先是匆匆吩咐底下人备了马车,前往桑府。
而他又因担心与桑窈错过,自己未曾乘坐马车,而是直接牵了匹马出来,飞身跃上,一路疾驰从荡隅街跑到了桑府。
他赶到时,桑府门口正停着桑窈归来时坐的马车,而桑窈才进门。
他一路紧赶慢赶,结果就差了这一会,他停在桑府门前,同牵马小厮道:“桑姑娘可是才回来?”
小厮嗯了一声,目露警惕道:“你找我家小姐是有何事。”
净敛颔首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是谢大人派我前来,与姑娘有要事相商。”
小厮从上到下扫量了他,大概是瞧他还算正经,便道:“还请稍等片刻。”
净敛颔首,站在门边。
夜晚的风拂动他的发,于此刻,他终于冷静了些。
老天开眼。
他的梦想实现了。
一想到待会就要接少夫人回府,他就控制不住的想把脸笑烂。
过了一会,谢家方才派过来的马车也抵达桑家门口,净敛挥了挥手道:“靠在那吧,待会少夫人……桑姑娘出来都给我识趣点儿。”
不过须臾,方才那位小厮便走出门来,脸色不悦道:“我家小姐不见!让你们赶紧走!”
净敛:“……”
“你可说我是奉谁之命?”
小厮瞅一眼他,不耐烦道:“说了说了,赶紧走!要关门了。”
小厮不知道什么谢大人,只知道不管是谁的命令,大半夜的要来求见他家未出阁的小姐,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他家小姐能见才怪了。
他伸手,当着净敛的面,阖上了大门。
桑窈确实不会见。
她今天晚上心情本就不太好,回来的时候一路都在战战兢兢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人把马车拦下来。
原本以为这一路不会有什么了,没想到都回府了,居然还有人胆敢假借谢韫的名义见她。
若不是她对谢韫有几分了解,可差点都要信了。
还好她警惕,立马叫人把人撵走了。
桑窈进了自己的小院后就啪的一下紧紧的关上了门,还特地嘱咐燃冬,日后若是出府或是什么一定要留心,千万不可同不认识的人多周旋。
她近来也不打算出府了,虽然谢韫没把话说清楚,但他让她别出府这点准是没错,那戎晏虽然是小侯爷,但也不至于厉害到能横行到她家里来。
净敛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卡在这一步。
都怪他主子,好好的嘱咐什么别出府,这下好了吧,桑姑娘不主动出来,他身为谢家长子,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求见吧。
翌日,清晨。
近来朝中无事,下朝也早。
桑印满面愁容的坐在回府的马车上。
他当初的那件事被不了了之,陆廷的事如今还在清查,尚无定论,自他复职以后,虽面上表露无虞,心中却总不免惶惶。
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被再让人拿来做把柄。
桑窈的婚事目前也无定论,桑姝也仍与子嗣,上回答应桑棘的去找谢韫,也一再拖延。
近来烦心事确实不少。
他当时不过是过个嘴瘾,可没想到这桑晏和竟还真中了探花,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好事怎么没落得他头上。
况且他跟谢韫都没说过几句话,那定然是不可能真的去找他自取其辱的。
马车停下,他扶着小厮跳下来,刚要迈上台阶,身后忽而传来一道声音:“桑大人且慢——”
桑印回头,看见一个面色温和的年轻男人,有点眼熟,但不认识。
他目光挪了挪,看见了今天清晨才同他在朝堂上见面的谢韫。
——等等,谢韫?
桑印脸上瞬间扬起了灿烂的笑容,他加快脚步朝谢韫走了过去,拱手道:“谢大人,没想到这么巧!”
怎么那么巧就在他家门口碰见他,谢韫该不会是专程来找他的吧?
谢韫微微颔首,继而道:“不巧,桑大人我是特地来寻你的。”
桑印面色空白了片刻,两人说话间已经并肩行至桑府门口,他试探着道:“不知可否请谢大人进寒舍喝杯茶?”
谢韫应了下来,道:“劳烦桑大人了。”
桑印遂而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带了谢韫进了府。
这种感觉真实怪异极了。
明明两个月前,他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才能同谢韫说上话,怎么两个月过去,谢韫就能来他家喝茶了?
关键是,这两个月他也没干什么啊!
他走在谢韫身边,嘴上正努力的同谢韫找着话题,心里却有点担心谢韫这种目空一切的人会不会真的嫌弃他家。
他突然看这府里哪哪都不顺眼起来。
那花坛里的兰花草怎么死了一颗,难看。这些仆役今天跟他请安的语气不够认真,该罚。隔壁是那个孩子在哭,得打。
两人就今天在朝堂上提及的事,随口议论了一番,主要围绕着近来削减刑罚种类一事。
此刻已行至正堂,就在桑印让人备水备点心时,谢韫制止了他,他道:“不瞒桑大人,谢某今日过来,还有一事。”
桑印如临大敌:“谢大人但说无妨。”
谢韫缓声道:“谢某唐突,想求见您的小女儿,有一要事需要与她单独商讨。”
确实挺唐突的。
桑印甚至没反应过来。
他道:“敢问是……什么要事?”
净敛站在谢韫身后,满面春风的想,还能是什么大事,当然他们的婚姻大事。
谢韫一时不语,桑印见状,毫不犹豫道:“既然如此,那还请谢大人在此等候片刻,我让人去叫窈窈过来。”
事实上,此事实在离谱。
虽说当朝民风开放,但一个外男,这样要求单独见他未出阁的女儿,怎么瞧怎么奇怪。
而且一般能这样堂而皇之的问及父母,然后单独相见的,只有未婚夫妻。
谢韫这……
没关系。
谢韫的为人他还是相信的。
此番若是不幸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
桑印遗憾的想,那就只能把窈窈嫁给他啦。
这样一想,桑印发懵的脑袋就清明了片刻,他催促着道:“跑快些,别让谢大人多等。”
一刻钟后。
干净简约的房间里,窗台前青花缠枝的香炉内徐徐燃着青烟,日光透过漏窗照进来,落在少女柔嫩的侧脸。
两人相对而坐。
桑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继而又把目光移回了面前这个姿态从容的男人身上。
她端端正正的坐着,在这怪异的气氛中率先开口:“……你怎么光明正大的就进来了?”
谢韫道:“那不然?”
桑窈又瞅了一眼漏窗,她压低声音,道:“你要来也应该偷偷来啊。”
“或者找人传个话给我也行。”
“……你这样子光明正大的来,我怎么跟我爹解释啊?”
谢韫不以为意道:“你待会如实解释就行,他迟早会知道的。”
桑窈越发不解了。
她觉得谢韫今天多少有点问题,蹙了蹙眉小声道:“谢韫,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韫道:“的确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