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猪上清华
房门砰的关上,姜雪甄怔了怔,没再坐回榻,在书架上挑了本杂记坐到桌边观阅。
没一会,如秀轻手轻脚的进来,手里还端着刚炖好的人参排骨汤放到桌上,“娘娘晚上就别看书了,仔细伤眼。”
姜雪甄把书递给她,看她满脸的不高兴,遂捏着勺喝汤,“谁招惹你了?”
“谁会招惹奴婢,奴婢只是瞧西次间的那位不过眼,不就是崴脚了吗,那么多太医忙里忙外就算了,咱们这些奴婢都得围着她转,更气人的是,陛下都去看她了,还让奴婢给您带话,要您多照顾她,别叫她在宫里被人欺负了,”如秀说着翻了白眼,“谁能欺负得了她,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姜雪甄喝下了排骨汤,“她脚如何?”
“奴婢看着是没什么事,那些太医也诊不出其他毛病,什么跌打损伤、静心养神的药都给开了,叫奴婢说,她就是想赖在哕鸾宫,刚刚还跟陛下眉来眼去,没得看着恶心,”如秀气道。
姜雪甄弯唇笑,“回头分两个宫女过去伺候,你和张嬷嬷只当哕鸾宫里没她这个人,陛下若过来看她,也不会被说,我不管她这个妹妹。”
如秀打量她的神色,“您不置气么?”
“没什么可置气的,”姜雪甄漱好口,在她的服侍下脱了外衣躺到床上。
如秀攥紧手,“二姑娘从前就跟您不对付,要真和陛下看对儿眼了,陛下让她入宫,以后指定给您添堵。”
“她想入宫,也得看看宫里其他人答不答应。”
姜雪甄合眼睡去。
如秀回味着她的话,心下一松,可不是,听旁的宫人说,在宫宴上太后给天子介绍自己侄女没成,以太后的性子,断不可能轻易准姜柔菀第一个入宫,以后有的是好戏看了。
这厢如秀出去调了两个老实本分的宫女过去西次间侍奉,姜柔菀就算在哕鸾宫住下了。
却说姜柔菀本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她在西次间住了两日,说是能下地了,便过来姜雪甄的颐和轩给她请安。
自那次被淑太妃一推,姜雪甄只对外宣称身体没好,免了姜柔菀的请安,可姜柔菀是不见她不罢休,站门外等着她,宫里都私传天子对她有意,谁敢慢待她,就是姜雪甄这个太妃也得看在天子的面儿上见一见她。
姜柔菀到底进了颐和轩,颐和轩的摆设较古朴简单,单看也看不出富贵感,只像个老人居室,很符合姜雪甄太妃的身份。
姜雪甄在明间见了姜柔菀,长大后的姜柔菀比小时候会装了些,如果不了解她的本性,光看外表也只当她是个娇弱的姑娘,她向姜雪甄弯腰敬道,“臣女姜柔菀给太妃请安。”
“哀家身体不好,你请过安就出去吧,”姜雪甄浅声道。
姜柔菀没急着出去,站直了看她,自她入宫,也听闻先帝对她十分宠爱,可她拒不见姜家人。
父亲一年比一年岁数大,迫切想入内阁,姜雪甄这个女儿不成,他就想把她也送进宫来,原本她是不愿意的,可在见到天子后就改变了主意,天子年轻还长了副好相貌,天子的后宫还无人,她若有机会入宫,没准她能做大魏的皇后。
姜柔菀注视着姜雪甄,不过才两年没见,姜雪甄好像更美貌出尘了,她云英未嫁时便已生就了一副招人嫉恨的脱俗容貌,父亲为让她顺利入宫,还让母亲宴请京中贵妇人,那些妇人见过了姜雪甄,没几日就传出姜家有好女,貌美倾城,她也在选秀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了先帝的贵妃。
本以为先帝死了,姜雪甄失了依仗,没准形容
枯槁,如今看,她在宫里过的甚是滋润,金尊玉贵的娇养,才能使得她更胜以往,可再美又如何,先帝死了,她还能美给谁看。
“父亲很挂念太妃。”
“哀家在宫里一切安好,不必挂念,”姜雪甄淡淡道。
姜柔菀忍着厌恶,仍带笑道,“父亲知道太妃在宫里不容易,所以想让臣女入宫帮太妃。”
姜雪甄呷着茶,没接话。
姜柔菀道,“等臣女入宫,一定尽心孝敬太妃。”
姜雪甄搁下茶盏,掀起眼翘唇,“你想让哀家出面求陛下纳你入宫?”
姜柔菀捏紧手绢,低头做害羞状。
“不是哀家不帮你,你大概也听说了,哀家正在禁足,陛下能来这哕鸾宫还是沾了你的光,陛下对你显然与别人不同,不用哀家助你,你自己就能入这后宫,”姜雪甄将剩的半杯茶倒进了盆栽里,散漫的搭着话。
姜柔菀心底也有点这种想头,那日陛下在宴席上独独问了她,还因着她崴了脚,准她住进哕鸾宫,让那么多太医来看她,很明显陛下对她是一眼看中,她来向姜雪甄求助也不是诚心的,得了姜雪甄这句话,她才有定心。
姜雪甄像无意端详了她,“打扮的太素净了,得有贵气的饰物才显出你身份,哀家这里有几样适合你的饰物,你拿去戴吧。”
她望向如秀,如秀虽有满腹牢骚,也听话的去拿首饰了。
姜柔菀指尖都掐青了,她生在武安侯府,其实不应当缺什么首饰,可父亲是兵部侍郎,那点俸禄加上武安侯的荫封才能勉强撑起姜家的风光,母亲又只是小户出身,不及姜雪甄的母亲是嘉宁县主,嘉宁县主给姜雪甄留下了极丰厚的嫁妆,还是英宗皇帝留人来打理的,等到姜雪甄嫁人了,这嫁妆就完完本本的到了姜雪甄手里,姜家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如秀托着几样首饰到姜柔菀跟前,姜柔菀看到这些金光闪耀的首饰,心底的嫉恨剧增,等她做了天子的皇后,她想要这样的首饰必定应有尽有。
姜柔菀恭敬的接过首饰告退。
姜雪甄松落着身子,转去了遂初堂,仁寿宫方向还在唱着戏,她对如秀笑道,“她们听戏缺搭嘴的零食,你让厨房做些应天府那边的小食送过去。”
如秀答应着下去了。
姜雪甄便自行找了些画出来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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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了几日。
秋后霜重,天气也凉下来,姜雪甄宫里先用上了银丝炭,贤太妃那头知晓姜雪甄身体不受冷,特意将自己宫里的银丝碳送了些过来。
姜雪甄作为回礼,又嘱咐如秀偷偷送了些回礼,两厢往来,两宫的关系倒是越近了些。
这天,姜雪甄才从床上起来,如秀挑着毡布帘入内,冲她挤眉弄眼道,“二姑娘今儿个一早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御花园赏花,别不是去偶遇陛下的吧。”
天子早朝在奉天殿,下朝时会经过御花园。
姜雪甄揉了揉眉心,本来要起来又躺回去,声音里犹带着睡意,“我再睡会儿,除了仁寿宫的人,谁来都别叫我。”
如秀噤声,自觉退出去。
姜雪甄也没睡多久,贤太妃跟前伺候的鸢儿过来递话,“我们太妃知道姜太妃还睡着,特意遣奴婢来捎句话,今儿个一早姜二姑娘在御花园同太后娘娘的侄女周二姑娘碰上了,两人绊了几句嘴,不想周二姑娘动起手来,姜二姑娘人一头栽蔷薇花丛里,扎了一身刺,将好圣驾路过,现下两人被请去了慈宁宫,我们太妃说,姜太妃是温吞良善的人,这种事就别掺和了,能装病就装病不理的好。”
姜雪甄从被里探出手,轻拍到鸢儿的手背上,温软细腻,鸢儿瞅着她惺忪睡相,不觉红起来脸,都说姜太妃的姿容在宫里无人出其右,离近了才看的眼热。
“多谢你家太妃叫你来报信,我知晓了。”
她望过如秀,如秀送鸢儿出门,悄悄塞给她一包宫里没有的糖,便各自分开了。
姜雪甄照着贤太妃的话称起病了,对外只说天气转凉,夜里睡觉恐踢了被子,早起就受凉起热了。
果然没多久天子派人来传她,她借着病没有去,到下午如秀在外回来说,天子替姜柔菀把周婉儿呵斥哭了,周太后都差点挂不住脸,姜柔菀还留在乾清宫用了午膳,才把人送回来了。
原本当这事是过去了,可晚间天子忽命曹安来传姜雪甄去养心殿。
养心殿是天子夜间办政的地方,传姜雪甄一个太妃去那里,显然不是小事。
姜雪甄装病也躲不过去,曹安陪着笑道,“陛下说了,若姜太妃不便行走,就让奴才们抬您。”
姜雪甄只得跟着他们去了养心殿,
甫一进殿,殿门从外合上,那御座上的天子沉沉看着她,“姜太妃,朕让你照顾好姜二姑娘,你并没有放心上,朕的话在姜太妃这里是废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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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若想继续做太妃,就记住朕的话◎
“陛下要哀家如何照顾二妹妹?”姜雪甄低下头,语调恭敬。
天子眯眼瞪视着她垂首时不经意露出的雪白后颈,她的肌肤薄而温热,触之生香,她耐不得冷,一过了夏夜里就会怕冷,汤婆子也有凉的时候,只有他总是热的,也没捂热她那颗冷血的心。
天子下了御座,缓慢的朝她走来,眼神如捕食的野狼,可对面猎物只是静立着,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危险。
天子终于走到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相比与两年前,他高了不少,褪去了少年独有的朝气,他已成一个极具侵蚀性的成年男子。
“姜太妃没懂朕的意思,那朕来告诉你。”
他俯下头颅,近她耳侧,薄唇挑起,“朕要姜太妃近身不离姜二姑娘。”
姜雪甄退后一步抬眼望他,琥珀瞳孔里的看不见任何愤怒的情绪,“陛下忘了哀家在禁足吗?”
天子见她这般避他如蛇蝎,胸中火气更盛,只表面仍在笑,说话声也更温和了,“朕的不是,错怪了太妃。”
姜雪甄那薄粉的唇抿紧。
天子道,“既是朕的不是,姜太妃便不用禁足了。”
姜雪甄福身谢过,“哀家时常生病,若近身照顾二妹妹,恐给二妹妹过了病气。”
“宫里有太医,姜太妃有病治病,若想继续做太妃,就记住朕的话,”天子语气自然道。
大抵是殿中灯火的照映,姜雪甄的面色显得异常惨白,躬身后欲退出去。
天子却在她身后发出轻笑,“朕在姜太妃从前住的承乾宫里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姜太妃屋里的那株盆栽喝了姜太妃不少补药吧。”
姜雪甄的身形微不可见的僵硬住,随后转过身平心静气道,“哀家不知陛下何意。”
天子啧笑,“姜太妃没底气就不用再有恃无恐了,朕不是先帝,不吃那些花招。”
姜雪甄藏在袖下的手在抖,极快的退出了养心殿。
天子阴着眸看她离开,坐回到御座,静默片刻,忽拿起桌上的琉璃球狠狠砸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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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甄回到哕鸾宫时,如秀和张嬷嬷惶惶不安的将她迎回房,张嬷嬷端量她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只问道,“陛下没有为难娘娘吧?”
姜雪甄浅摇头,“只是传我过去问了些话,顺便解了我的禁足。”
张嬷嬷立时阿弥陀佛了一声。
如秀也跟着念阿弥陀佛,笑着说,“这么看,陛下没想报复娘娘。”
张嬷嬷拉着嘴角,“奴婢只怕他有后招,当年毕竟是娘娘骗了他,他怎么可能不气。”
姜雪甄一直没吭声,凝视着烛火发呆。
张嬷嬷摸她的手,发觉她手冰凉,忙去灌了个黄金手炉煨到她手里,“夜深了,娘娘该歇了。”
姜雪甄点了下头,起身说,“我去西次间看看她。”
张嬷嬷愣住,“二姑娘那里有人照看,娘娘不用过去心烦。”
“去看一眼就回来。”
姜雪甄走出了颐和轩。
张嬷嬷和如秀面面相觑,随即在对方眼里看出迷惑,还是如秀道,“二姑娘跌进了蔷薇花丛,脸上扎的都是红色小伤,密密麻麻的,娘娘去瞧一眼,心情不定多开心呢,觉也睡得安稳。”
张嬷嬷被她说服了,手指在她脑袋戳两下,“就你懂娘娘,还不快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