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里春深
迎着他深沉的、紧痛的视线, 她终于哭了起来。
哭声哽咽, 低低响在安静的夜晚,从无声到低鸣。
她竟是连哭都不敢大声么?
沈昼心中揪痛, 见她毫无形象地嚎啕,心底死死压抑着的情绪再难以控制。
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她的身子伶仃单薄,他抱进怀里都觉得不真实,好似一个恍神,她便会消散了。
他心中没来由的患得患失、恐慌。
还好。
还好他赶到了。
还好他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形,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异动,赶过去救她。
万一他晚了一步……
沈昼难以再想象下去。
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他总是因为她而情绪起伏,难以自控?
——为什么他总是在她离开之后,控制不住自己想起她?
——为什么他一向冷漠多疑的性格,会在她面前开始改变自己?
他好像明白了。
这种感觉,和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都不一样,是对一个女子。
甚至这个女子他才认识不过十数天。
让他有印象的人中,没有人再比她认识的时间短了。
可偏偏只有她对他影响最大。
这种感觉是喜欢,还是……
他现在还不敢肯定,但是他知道,他想娶她,让她成为他的人,这样,他就可以保护她。
怀中的身体还在哭泣,抽噎着,喘不上气。
沈昼将她拉开一些,盯着她晕染了红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道:“秦双翎,以后跟着我吧。”
“我能给你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你不用再为钱财替人干活,被人欺负。”
秦双翎似乎懵了下。她眼前哭得蒙了层水雾,此刻轻轻眨了下,勉强才看清他此刻的神色。
“你什么意思?”她停顿很久,“你要娶我?”
出口的声音不太真实。
沈昼迎着她的视线,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深沉,呼吸微微急促,无声地等待她的反应。
秦双翎哭够了,现在也就不哭了,抬起袖子,擦干净眼睛。
她微哑着声音嘀咕,“你都没娶老婆,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
沈昼立刻道:“我知道。”
就是对伴侣负责,一生一世都守在她身边,对她好。
秦双翎哭断了的思绪此刻终于慢慢回来,在男人的视线笼罩下,她的心跳忽然急了,掩饰地低声道:“你先放开我。”
他还抓着她,她动不了。
沈昼闻言,松开了手。
秦双翎退后两步,望着他,犹豫道:“可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除了一个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甚至,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伪造的,她要怎么相信他?
沈昼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会对你坦白。”
秦双翎犹豫地咬了下唇,边思索边道:“你这算是求娶吗?可是……你连聘礼都没有,就一句空话,别一点诚意都感觉不到……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她此刻呢喃着的模样,实在吸引人的目光,水润的唇微微撅着,让他忍不住频频往她开合的唇上看去,隐约的,好似能闻到她身上甜甜的木樨香,诱人深陷。
“你要多少?只要你说一个数,我都办给你。”
不知不觉间,沈昼朝她走近了一步,嗓音低沉带着蛊惑,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靠近了她,慢慢俯身下去。
秦双翎反应过来慌了,立刻往后倒退两步,“你、你不许亲我。”
她瞪着他,又想到什么,中气十足道:“你还把我帕子丢了呢,你莫不是把这件事情忘了吧,沈昼,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不会嫁给你的。”
“除非,除非……”她想了想,嘀咕着,“你先把我帕子找回来……再说。”
即将触及的软玉温香消失了,空气中似还残留着悸动,沈昼压下心中的躁动,微微笑道:“所以你是说,只要我把你帕子找回来,你就答应嫁给我,是这样吗?”
秦双翎一愣——是这样吗?她是这样说的吗?
她原话的意思好像不是……
然而她这边还在想着,那边,沈昼已然走出一步,“记住你说的话。”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竟是要大半夜的出去寻找吗?
“哎,我没说……”秦双翎慌了,立即追出去,可他动作极快,在她追上之前,他已经将屋门关上。
依稀有上锁的声音。沈昼在外面挂了把锁,淡淡留下一句,“不用怕,乖乖待着,在我回来之前,不会有人敢找你麻烦。”
附近遍布他的人,可以说,如今不仅是秦家,就连附近这片村庄都已经在他的眼皮底下,只要他不允许,没人能动得了她。
可是,即便如此安全,他为何……还要把她锁上?
分明可以不锁的。
可他像是昏了头一般,总觉得只有把她锁起来,这样,才能保证她不在他的视线中失踪。大抵是因为,她在他眼里就像一朵轻飘飘的云雾,不抓紧一些,她就消失了。
秦双翎却不知道实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反锁上,用力拉了拉门栓,根本开不了,他真的把她锁起来了。
门板外面的人,已然离开了。
她难以置信,咬牙低声道,“混蛋沈昼!找帕子就找帕子,锁我做什么!”
四面漏了些风进来,秦双翎垂了眼,走到墙角边,抱着膝盖坐下。
柴房里很干净,被褥一应都整洁,甚至比之前还要干净清爽,看来沈昼居住的习惯很好。
秦双翎环顾四周一圈,觉得有些冷,伸手过去,把沈昼叠得四四方方的被子拉了过来,盖在身上,蜷缩着躺下。
被子之前是洗过的,还在阳光下晒了两天,本只有淡淡的皂角味,此刻却染了他身上的龙涎香,和他的气息。
这个味道,她曾经进县城里的商铺时闻见过,是很名贵的香,寻常人根本用不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一个只能被她救回来的伤患,变成了一个让她捉摸不透的男人……
秦双翎靠在柴禾边,竟完全睡不着。
她好冷。
盖着被子怎么也这么冷?
明明那日她睡在这儿时,感觉很暖和。
是了,她忘了,那天晚上身边还有个沈昼。
他的身体像火炉似的,靠在他身边,暖融融的,就像是依偎在不滚烫不伤人的柴火边。
原来,那天晚上暖和的不是被子,是他。
秦双翎心中复杂,伸手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把自己包住。
沈昼去找她的帕子了……
可是现在这月黑风高的,屋外冷得厉害,他去哪儿找?
何况距离帕子丢掉的那天,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帕子恐怕早就被水流冲到别的村庄……甚至更远更远的地方。
这还要怎么找?
秦双翎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后悔,她是不是……不该让他现在去的?
可话既然已经说了,沈昼也离开了,没有挽回的余地。再者,沈昼若真想娶她,也该拿出些诚意,那帕子是她最重要的东西,既然是他丢的,他就必须自己找回来。
至于找不找得回来,看老天了。
她其实没有抱希望。
兴许沈昼找了一个晚上找不到,放弃了,便回来了,那她也正好拒绝他。
秦双翎如此想着,放任自己慢慢睡去。
第二日早上,她睁眼时,感受到外面飘来细细的雨丝。
天色阴沉,竟是下雨了?
秦双翎一愣,翻身起来,走到窗边向外看,果然见外面天地间朦胧雨幕。
沈昼还没有回来。
隔壁的隔壁也没有动静,应当是沈昼的人提前管住了秦仲举和潘娘他们,不然此刻直接气怒地来找她的麻烦了。
秦双翎收回视线,外面忽然出现一个蒙面的女护卫。
“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
秦双翎盥洗完,吃了早饭,坐在柴房里,仰头看窗外的景色。
她很少有这样只坐着休息,欣赏风景的时刻,现在居然觉得很舒服。
中午的时候,来给她送饭的人居然是何落妹。
何落妹拉开窗子,探头探脑往里看,小声叫道:“双翎,双翎。”
秦双翎飞快走到窗边,“落妹,怎么是你来了?”
“有人通知我,让我来给你送饭,还给我塞了好多银子呢。”何落妹说得眼睛都发光,又看向她,兴致勃勃问道,“双翎,你怎么被关起来了?还有潘娘和秦仲举,我方才过来,看见他们都被人抓走干活去了,到底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