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里春深
付玉宵见她踯躅,嗤笑一声,用力扯开她的手。
“别走……”秦如眉急了,连忙抱住他,像只黏人的猫儿,手脚并用,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她憋了很久,埋首在他胸前,瓮声瓮气憋出一句,“你还可以陪我睡觉。”
付玉宵眉梢一挑,却冷淡道:
“其他男人也可以陪你睡觉。”
她有些茫然,抬头看他,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心中竟不受控制地多跳了一拍。
喃喃道:“我不要别的男人陪我睡觉,我只和你一起睡觉。”
懵懂纯净的稚儿,并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说得很理所当然,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睡觉么,就是两个人并排躺一块,一起盖被子,就是一起睡觉了。
也不懂这话,是无形的邀约。
付玉宵眼底暗色浓了些,“只和我一起睡觉?”
她亮着眼,点头如捣蒜。
“你、你不生气了吧。”她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声道。
“我考虑一下。”
“……”
秦如眉不由懊恼,失落地垂下眼,片刻,她松开他的脖颈,赤足站到地上,转身回去,“可我只能做这么多,你如果还是生气,那我也没……”
话还没说完,她吓得低呼一声,竟被扯了回去。
手被男人握在掌中,打开,付玉宵抬眼盯着她,眼中极寒,“怎么回事。”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痕,难为情地抿唇,羽睫不自在地眨了眨,看向天边,嘀咕。
“小猫抓的。”
付玉宵怒极反笑,一字一顿道:“秦如眉。”
她当他傻子?
“好吧,我自己抓的。”她害怕了,悄悄看他一眼,“还有,我不叫秦如眉,你为什么总是叫错我的名字。”
他没理她,“衔青。”
站在门外的衔青立刻送了药膏进来。
秦如眉赤足跪坐在床,手被男人握在手里。他神色冷漠,皱着眉,动作却轻柔。
她看看他的动作,又抬眼看他。
最后,她看得入了神,歪着头,自下而上看着他,剔透的眼睁大,打量他的每一寸眉眼。
他嗤笑,“好看吗?”
她不好意思,微红了脸,坐回去,小声说:“好看。”
比她自己还好看呢。
见他没有说话,她再次抬眼,无声观察他。
须臾,她仿佛下定什么决心,抿着小小的笑,壮着胆子探身过去,环绕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
这个动作,仿若亲密依赖的小兽,心思再简单纯净不过——满溢的喜欢,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便用最直白的动作表达。
柔软温暖蹭着自己。付玉宵的身体僵住,竟无法再动一寸。
良久,他粗噶着声音道:“做什么。”
她笑盈盈地揽住他,顺势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嘀咕,“夫君,你对我真好。”
付玉宵一声不吭。
“你会一直对我好吗?”她天真地问。
他沉默许久,淡淡道:“你不是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她轻声道。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坐回去,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很忙,很多事情要处理?是不是有人为难你?没关系,我帮你打坏人,你是我的夫君,这辈子我只对你好。”
他虽然让人对她三缄其口,闭口不谈他的政事,可她却能感觉得到。
她是失去记忆,可最基本的感觉还在。
他很累的。
他休息时间不多,还要拉着她……时间便更少了。
秦如眉脸颊滚烫,一双鹿儿一般的眼睛却满含莹亮,希冀地看着他。
付玉宵嗤笑,“路都走不稳,就想飞。”
她被打击到,黯然垂眼。
见他阖上药盖,准备要走,她不由着急,直起身体道,“你要去哪里?”
付玉宵淡淡扔了一句,“打坏人。”
怎么用她方才说的话。
他嘲笑她。
她难为情地红了脸,却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夫君,你再陪我多待一会儿。”
付玉宵沉默,须臾道,“松手。”
她为难地蹙眉,却不想照做。
他垂眼看她,“怎么,你不让我走,是要我留下来陪你睡觉?”
她一愣,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他意味深长的视线,脑中登时浮现出那些羞人的画面,忙着急地松了手,脸颊更烫了,“不、不是。”
“夫君……”她不自在地躲避他的视线,看向别处,小声道,“我帮你对付那些人。”
她担心他。
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不需要。”
他说着,指腹摩挲过她小巧的下颌,嗓音低沉,“你只要做好一件事。”
什么事情?她不解地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在家里等我。”
她一愣,看懂他眼里的神色,立即脸颊滚烫,推开他,轻呸一声,“臭流氓。”
“晚上等我回来,嗯?”他道。
她忿忿的一句不要才出口,望见他微眯的眼眸,马上改口,乖巧道,“可是我在家里没有事情做。”
麟园虽大,可比不上外面有趣。
她还是想出门。
付玉宵大掌轻抚她后脑的发,“你不是想要槐花?我让人移几棵槐树回来给你。”
来不及追问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只听见槐花二字,她眼眸莹亮:“真的吗?我可以亲手种吗?”
“随你。”
她好奇道:“夫君,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槐花?”
他不语。
好像……依稀从前是她说过,而他记在心上了。
她满心欢喜,探身,自下而上亲了亲他,“夫君,你真好。”
付玉宵放在她后腰的手一顿,感受着那不堪一握的柔软,抑制心中绮念,扯开她,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出了门,杜黎还跪在外面。
衔青看了杜黎一眼,低声提醒,“侯爷。”
付玉宵这才注意到旁边跪着的杜黎,冷冷扔下一句,“自去领罚。往后她的消息直接通知我,再有下次,问罪的就不只是你。”
杜黎咬牙,额头磕碰地上,“是。”
付玉宵走过半月拱门,想起什么,侧头道:“弄两棵槐树回来。”
跟在后面的衔青愕然,“侯爷,兆州不兴种植槐树。”
他想也不想,“那就去其他地方找。”
衔青一愣,立即颔首。
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皱起眉。
槐树,槐花……秦姑娘怎会记得这个?
心头不安的预感腾起,越来越浓烈。
走出麟园大门时,衔青抬头,看见头顶一轮圆日逐渐隐藏于云层之后。
谁也说不准秦姑娘什么时候恢复记忆。
颜舒穷尽毕生所学,治疗秦姑娘固然是好,可若秦姑娘当真想起了一切,届时,该怎么办?
横亘在侯爷和秦姑娘之间的,并不只有那道天堑。
不仅仅是恨而已。
*
付玉宵回麟园时已是夜晚。
星垂夜空,他似是一心赶回,衣摆飞卷间,携着街道的香火气。
再过节日便是七夕,街上一片通明,灯明如昼。
他想,也许可以带她出去看看。
在起战事之前,带她一起出去走走。
解下披风,换了件常服,付玉宵直接问,“她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