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耶律枭的呼吸越发沉了。
他瞧见沈落枝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走到他面前来。
沈落枝显然是已经沐浴洗漱过了,她只穿了一层中衣,腰若扶柳肩若丝缕,唇瓣又像是三月的花瓣般娇嫩,她走到他的面前时,身上还漫着淡淡的酒香,地上烧着地龙,又铺着厚厚的地毯,并不冷,她赤着足,露出粉嫩的足尖。
“瞧见我今天做的了么?”沈落枝在他面前站定,微微昂起脸来,那张清冷的玄月面笑盈盈的看着他,问他:“我做的好么?”
耶律枭看着她,然后缓缓点头。
做得很好,比那一日在北山林中杀了他们更好,对于邢燕寻和裴兰烬来说,痛苦才刚刚开始。
沈落枝已经离他极近了,她比他矮,昂着头也刚到他的下颌线,她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摸着他的面具。
兴许是那酒太醉人,沈落枝觉得她的胸口一阵阵发胀,她看着他的眉眼,轻柔的道:“背叛我的人,便是这个下场,齐律,你——你害怕吗?”
她的小倌定定的望着她,然后缓缓摇头。
“不怕。”沈落枝听到他说:“郡主害人的样子也很可爱。”
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就很可爱,到了害人的时候,面上一脸纯善,背地里下死手,把人弄死之后还回头装无辜,睁着一双眼理直气壮的看着所有人——更可爱了。
他说的那样认真,听的沈落枝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漠北人,平日里瞧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实际上聪明着呢,总能用最拙劣的手段,最笨的话来哄她开心。
沈落枝之前喝下去的清酒又一次烧起来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在安静的厢房里,在他们对视间的温情里,沈落枝听见自己问:“那你喜欢吗?”
第40章 解除婚约
下跪赔礼
耶律枭的头像是被人用重锤敲了一下。
他的耳廓有片刻的嗡鸣, 他想,沈落枝是一定不知道他是谁,才会这般问的, 一旦被沈落枝发现他的身份,沈落枝会杀了他的。
但他无法拒绝, 他的肩脊在此刻紧绷, 他的手臂隐隐在发颤,他的喉头里发出了两声沉重的喘息,几乎是不经思索的便回答她。
“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呢?他朝思夜想,都想把她抱在怀里,想吻过她的每一处肌理, 想在冬日里把她的足踝捧到腰腹间为她暖足, 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她, 他若是为金蛮王,她便是他的王后,她不愿意当王后, 那他就去当她的小倌。
“喜欢。”耶律枭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每一处他都喜欢,如果要说的话,要说很多遍。
他在这一刻,被这样浓烈的欢喜席卷的时候, 想, 他愿意当一辈子的齐律, 只要她能喜欢他。
他说喜欢的时候, 沈落枝便站在他面前瞧他。
一个人喜爱另一个人的时候, 是无法撒谎的, 就像是沈落枝想起来齐律的时候, 便会觉得暖, 像是冬日棉被里滚热的汤婆子,让人格外贪恋。
她的呼吸也更急促了些。
说来也奇怪,齐律是与她过去所有见过的、喜好的都完全不同的人,他没有高贵的出身,不懂礼仪,没有财富,甚至也没有一张好脸,但是沈落枝一想到他,就好似回到了在北山,他拔刀站在她身前的那一日。
只要他还没死,就不会有一支箭落到沈落枝的身上。
与旁人都不同,也并非是她世俗上会择偶的男子,但是她贪恋齐律身上滚热的血气,她说不清是从何开始,也许是在从他递过来的那两支青枝开始,也许是他费力装病诱引她开始,她总是对齐律留有一丝余地。
她每次瞧他,都像是养了一只凶狗狗,狗狗虽然会咬坏窗帘,虽然会背地里捣乱,虽然会穿着红肚兜跑到她的床上,但是狗狗有什么错呢?狗狗只是喜欢她而已。
淡淡的甜蜜之意在胸口处蔓延,沈落枝觉得她像是枝头上的一捧雪,要融化在西疆的冬日里了。
而始作俑者还在用那炽热的,滚烫的目光看着她。
那双绿眼睛像是星空里的宝石,灼灼的闪着光,望着她,声线嘶哑的说“喜欢”。
沈落枝后脊梁都麻了一片。
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威逼而来的侵略性,铺天盖地,像是要将她摁倒在地,用尖锐的爪子抓住她的脖子一般。
但她一点都不害怕,甚至隐隐因此而面颊发热。
她早就知道他喜欢她的,他是那样不会掩盖自己心思的人,就算戴着面具,也盖不住他那双望过来的眼眸。
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纵然历经艰险,但她总能给她的敌人重重一刀,然后在泥砾之中,翻找出金子来。
沈落枝缓缓昂起头来。
他们之间已经离得极近了,像是一碗拔丝地瓜一般,轻轻一拉,便能拉出细细的,甜甜的丝线来,屋内昏暗,只有角落处有一支缠花宫灯,花灯上摆放着几盏烛火,泛着盈盈润润的光,将沈落枝的眉眼都照出晶莹的色彩。
她粉嫩的唇瓣距离面具只有一点距离,近到只要稍微动一下,她的唇瓣便能落到那面具上。
直到某一刻,那面具动了。
但并不是往前,而是向后。
沈落枝略显诧异的抬眸。
她看见那如山一般厚重的男子以一种略有些可笑的姿态缩着臂膀,躲避她的亲吻。
他是那样挺拔高大的一个人,光是手臂都有沈落枝的大腿粗,他身后又是窗户,所以缩起来格外可笑,沈落枝看到他下颌上的喉结上下一滚,人向后缩的时候膝盖也要弓起来,呼吸也急促了几分,看上去像是被人逼过去的,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了。
“怎么?”沈落枝挑眉看他:“不是喜欢我吗?”
既然喜欢,又何必要如躲洪水猛兽一般躲开她呢?
她便瞧见那双面具后的绿眼睛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挪开了目光,然后声线嘶哑的说:“大奉礼仪之邦,不得无礼。”
他说完之后,沈落枝那双月牙眼都跟着微微瞪大了一瞬,随即“噗嗤”一声笑开,然后抬手一勾,用一根手指勾开了齐律的衣襟。
他的衣襟系的乱糟糟的,只匆忙一系,沈落枝一勾,便露出来里面红艳艳的肚兜和坚硬的古铜色、饱满的胸肌。
红的发艳的肚兜与在烛火下闪着蜜光的皮色混在一起,何其旖旎。
“都穿成这样跑来我的房里了,还讲什么不得无礼呢?”沈落枝笑盈盈的靠过来,在小倌骤然紧绷的瞬间,俯身,在他的面具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柔软的唇瓣贴上冷硬的精铁面具,耶律枭见她站起来,月牙眼中倒映着他的脸,声线轻柔的与他道:“我喜欢,便都不算无礼。”
她瞧着清冷矜贵,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见到了喜欢的也强撑着说不喜欢的人,她只是高傲,不屑于去掠夺压迫而已,但却从不会遮掩自己的喜欢,也愿意表露出自己的在意,她想要什么,向来是主动出击的哪一个。
她喜欢裴兰烬时,便能千里奔袭而来,现在喜欢齐律,也不会因为他的出身看不起他。
她从来不舍得她喜欢的人受苦的,她珍视所有,她喜爱的人,和喜爱她的人。
耶律枭要在她的目光中融化了。
那样柔,像是水一样的目光,不,应当是蜜水,缠绵温暖,一让人瞧见,便觉得心里头甜滋滋的。
耶律枭几乎要醉死在这种甜里。
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甜腻浓郁了,两人都不言语,只静静地瞧着对方。
这世上的一切道理,到了“喜欢”面前,就都不成道理了,成了对方的眼、对方的手、对方的衣,甚至在某些时候,对方就成了“道理”。
所以,喜欢总是没有底线的,有的时候,这种喜欢是好的,但是有些时候,这种喜欢是好是坏,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
就像是沈落枝允许他无礼,而耶律枭要戴两层面具一样。
他们俩此刻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与对方共处在一个厢房里,便觉得心口涨的很,但这种感觉让人沉溺,身心都因为对方而被牵动,对方也被自己牵动,你拉我扯之间,仿佛魂魄都在震颤,目光一对上,便再也挪不开。
耶律枭的心口越跳越快。
他的唇瓣微微抿紧,紧盯着沈落枝,问:“我做多无礼的事,都不算无礼吗?”
沈落枝被他的目光看的身上都发烫了,那一层薄薄的雪绸似乎在她的身上流淌,像是随时都能掉下去一般。
她的身体开始紧绷,齐律还没有碰到她,但她却已经想到了齐律宽阔的肩膀,滚热的肌理,和强有力的粗壮腿骨了。
沈落枝的脑海都跟着微微涨热。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可那双绿眼眸便那样灼灼的盯着她,让她心神微荡,让她无法开口说不,让她——
“笃笃!郡主?”
厢房外间的木门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然后便是弯月的声音:“郡主,裴大人来了,现下正跪在院门口,请见您呢。”
沈落枝被酒水泡的晕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了。
她抬眸望了一眼她的小倌。
现下已是丑时,厢房外寒风呼啸,她的小倌依旧维持着可怜巴巴的缩着肩膀、弓着脊背、弯着腿的姿势,抬眸看着她,与她对视上两秒后,她的小倌才开口道:“郡主要过去看他吗?”
沈落枝点头,道:“得去看一眼。”
她刚打了一场胜仗,但后续还要收拾战场呢,裴氏在京中家大业大,纵然她占据上风,也不能掉以轻心。
但她说完之后,便瞧见她的小倌有些艰难的扭动了一下腰背,然后掐细了声音,那么大个人,硬是挤出来一副柔弱姿态,道:“那,郡主还能回来看我吗?”
沈落枝微微一顿。
这姿态...学的袁西吧?
你怎么什么都学呀!
她粉嫩的唇瓣微微一抿,勉强压住了笑意,但那双月牙眼却弯起来了。
人家袁西纤细可爱的一个小公子,穿着一套红红艳艳的绸缎衣裳,敷□□描长眉,摆出来一副柔柔弱弱的姿态倒也相称,但齐律呢?这人高大威猛,一拳能砸死一匹马,他学着袁西一样扭腰顶胯,便显得格外笨拙。
像是只马上要被主子抛弃的大黑熊,努力的学猫猫讨巧,但那大爪子一挥,实在是瞧不出什么“柔媚勾人”来。
但沈落枝还是觉得心软。
熊熊扭腰也很可爱的!瞧他笨拙又努力的样子,谁能不疼爱他呢?
“会看你的。”沈落枝眉眼一弯,道:“你先回院里去,我忙完裴兰烬,便去寻你。”
得了她的话,她那小倌才推开门窗离开。
沈落枝站在窗旁看他,等到那道身影从夜色中渐渐远去后,她才重新关上门,穿上外衣,拿了一根银簪子挽过了一个垂发鬓,又披上大氅,出了内间。
一出内间,到了外间,便觉得寒意森森,北风透过门缝钻过来,弯月守在内间的门口,见沈落枝出来,便轻声细语的与她讲:“来跪了好一会儿了,说是来向您请罪。”
沈落枝多少也能猜到他的来意——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无法遮掩了,那不如便摆出来一副虚心认罪的态度,只要能获得沈落枝的原谅,那事情的结果就不算最糟糕。
沈落枝有意磋磨他,先叫弯月风上来一杯热茶,待饮尽后,才从外间内走出来。
此时正是深冬丑时末。
冬日夜长,天总是雾蒙蒙,黑压压的,北风呼啸间,将人的衣袍向天上卷起,外间的门一打开,烈风便像是鞭子一样抽在脸上。
在院间,裴兰烬正跪在厢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