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子飞升
云姝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心突然越跳越快。
“顾太医,”她拖着裙摆,慢慢走近了,问,“为什么想要留下来?”
她突然想知道答案。
云姝没有发现,几乎是她刚离开原地,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给我一个理由。”她还在说着。
顾淮安想了一万种借口,他甚至觉着舌头因为纠结在说哪个而和牙齿打架,但最后脱口而出的,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
“娘娘,臣心悦于你。”
一话既出,整个藏书阁都安静了下来。连云姝都呆愣着忘了做什么反应。
顾淮安这一刻,几乎是心死如灰。
明明是想要求皇后让自己留下来的,现在好了,他居然说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话,皇后怎么可能会留下自己?
“娘娘,”他怀着必死的心,说最后一句,“您可以尽管利用臣的。臣,什么都可以做。”
如果不是想知道云姝的反应,如果不是还没听到云姝的声音,杨珩早就已经冲进去,把那个胆大包天的男人,杀一万次了。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居然敢肖想他的皇后?今日若不是来了这里,他都不知道,皇后身边,居然有这么个东西,敢这样觊觎她。
他等着他的皇后嘲笑那个狗东西的痴心妄想。
等着她现在叫一声来人,给这个狗东西赐死。
然而,杨珩等着等着,终于等到了云姝的动作,他眼睁睁看着,他的皇后蹲了下来。
“顾太医,把头抬起来。”
那狗东西不敢抬,他的皇后就伸出了手,玉指扣在他的下巴处,将那张正在流泪的脸抬了起来,露出通红的眼眶。
杨珩几乎咬碎了银牙。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才真正停止了跳动。
女人的芊芊玉指,轻轻擦拭着那个人的眼泪,她明明最不喜欢与人触碰,明明最怕脏。可是现在,却在为一个男人擦眼泪。
杨珩听见她用着自己从未听过的语气,叹息了一句:“你必须得走,因为你是我的软肋啊,哥哥。”
作者有话说:
比我想象中花的时间多了一点,所以更新晚了。晚安晚安,快跑啦快跑啦
第30章 追杀
(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那一声哥哥, 让顾淮安恍惚间回到了幼时,看到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一声声脆甜甜叫着哥哥的小姑娘。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小姑娘, 她是皇后, 是皇帝的妻子, 与自己尊卑有别。
他从未想过, 还能再听到这一声哥哥。
女人的清冷中渗进了柔情, 她明明也没笑,也没有再多的言语,但指尖传递而来的, 都是无言的爱。
顾淮安已经不能好好思考了,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就仿佛触碰在自己的心尖上, 每一次细小的摩擦都带来无法言喻的战栗和……欣喜若狂。
她的软肋, 是什么意思?
“娘娘, 我……”
他不要做软肋,他想要做,能够为她遮风担雨的盔甲。可是顾淮安知道, 他没有这样的能力。
云姝看出了他的所想。
她此刻,也并不像自己表现得那么淡然。从自己喜欢的人那里,听到“心悦于你”这样的话,那慌张又满足的情绪,对她而言亦是陌生的。
够了,知道自己的感情, 是有回应的, 就够了。
无论自己是在宫中, 或者哪怕出了宫里,都不能牵连了他。
当务之急,是要说服他离开。
“就回凤州去吧,好吗?”
被她用这样仿佛哀求的语气说着,顾淮安怎么能说不好。
他第一次用放肆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描摹着云姝的容颜。良久,终于低低应了一声。
“好。”
他不敢问,还能再见面吗?再见仿佛遥遥无期。
云姝也没说口那句,还会再见的。日后山高水阔,定会有重逢的那日。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抬头往门边看了一眼,但那里空荡荡得,并没有一个人。
***
杨珩连续休朝了三日。
这在他登基以后,是从未发生的。
听说是因为病了,后宫想要探望的妃嫔多的是,但都被拒之殿外了。
云姝听到这消息,心里有些奇怪。但她心里突然浮出一个想法。
皇嗣流掉,皇上又生病。
她请求出宫至感业寺祈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只要出了宫,凭着唐旭的能力,想要瞒天过海,就简单得多。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也学着那些妃嫔,去了承乾宫里请求觐见。
从见到李公公开始,云姝便察觉出了几分奇怪。
李泉往日见了她都是热情得脸都要笑成一朵菊花。如今自然也是热情恭敬的,但明显目光闪躲着,头也低得厉害,让人看不清情绪。
想到可能是因为杨珩确实病得不轻,云姝暂时打消了疑虑。
“娘娘,皇上唤您进去呢!”
“有劳公公了。”
她略一点头,抬步向里走去。
云姝一路上都在猜测杨珩是怎么病了,直到看到殿里那一堆被打碎的瓷器、东倒西歪的桌椅,和扑鼻的酒气。饶是冷静如她,也愣在了那里。
除了杨珩,谁能把承乾宫弄成这个样子?
云姝的脚步瞬间顿在那里,不再往里走了。来这里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心里划过这样的念头,甚至已经开始想转头出去了。
“皇后。”杨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沙哑的低沉声音,显得有几分低迷。“进来。”
云姝再看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终于还是抬脚往里走。
满地都是瓷器碎片,她小心地避开了,即使如此,也不时传来提到了碎片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尤为刺耳。
这会儿天已经暗了,屋里没有掌灯,云姝只下意识想着杨珩许是卧病在床,于是往龙床那边去。
“皇上?”
到底是什么病?弄成这个样子?
还没走到,一只手突然从旁边将她拽住,云姝只觉着重心不稳,手赶紧护住了腹部,下一刻就跌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是杨珩。
男人身上浓烈的酒味已经盖过了平日里的龙涎香,但他的眼睛却丝毫没有醉意,他的龙袍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下巴处隐隐可见青色的胡渣,眼眶的黑眼圈更是明显。
整个人透着毫无生机的颓然。云姝甚至能感觉到他眼里传来的绝望。
怎么回事?绝症?他快死了?
心里这么猜测的,女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三日。”杨珩坐在椅上,将她紧紧圈在怀里,稍稍歪着头打量她,面无表情地说着,“皇后,你比朕想的,来得快一些。”
说到这里,他的手固定在女人的后脑勺上,脸突然凑近。
两人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云姝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
男人那死寂的眼里,蓦然升出一抹光彩。
“这是不是说明,皇后比朕想象中的,更在乎朕?”
带着疯癫的语气,有几分诡异。
他不正常!云姝心里生出了警觉。
***
杨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明明是云姝光明正大的夫君,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可那一刻,他却仿若见不得光的情夫,仓皇而逃。
他应该冲进去立刻杀了那狗东西。
那云姝呢?杨珩想不到自己应该怎么办。他甚至在想,如果云姝为那狗东西求情呢?他一定会失控。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屋里一件东西上,都是那狗东西可憎的脸,一闭上了眼睛,耳边就是那句缠绵悱恻的哥哥,眼前是他们郎情妾意的画面。
杨珩发疯似的砸着目光所及的东西,只有那刺耳的破碎声能将他的神志拉回来一些。心口的锐痛已经接近麻木了,他想着,如果不那么做,如果不宣泄,他会崩溃的。
然而当能砸的都砸了,当身体所有的力气都被耗费了,他还是得去面对那个他恨不得戳瞎双目而不想看到的事实。
怎么可以?
杨珩躺在地上,喃喃地问:“她怎么可能喜欢别人?她不是一直都喜欢我的吗?”
其实云姝也没有说喜欢那个狗男人。
但她的动作,她的神情,她的声音,都在说,她有多爱那个人。杨珩闭上了眼睛。正是因为看见了她喜欢一个人的模样,所以才明白,她从没有喜欢过自己。
他努力地在记忆里寻找被她爱过的证明,然而来来回回,都是他下意识间的自欺欺人。
天生冷情是假的,她也可以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