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兮
容宁动作僵住,很快厚着脸皮腆着脸,低声:“陛下,臣怕这一撮头发扰您清梦。它贵为龙发,半点不懂体谅陛下日夜辛苦,屡屡落到陛下脸上。”
虽然她的行为更像是扰人清梦的,这头发也没听说过能体谅人辛苦的。
秦少劼大晚上低笑出声。
靠得近,容宁能感受到床铺震动。
她面不改色想收回手,这回竟被秦少劼伸手拉住了。
被褥中的暖气轰然冒出,熏得容宁脸上微烫,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发现她的手已经被抓回被褥。这次和之前又有点不一样。
这一次两条被褥中间不再是泾渭分明如棋盘楚河界,而是交叠在一起。因是交叠在一起,所以下方自然是贯通。两条被褥中的人牵手也半点不会受寒。
秦少劼再度表示:“睡吧。”
容宁:“……”不是,陛下!这么睡还怎么起保护作用?她到时候拔剑还得先抽手?
她小时候都没有这样牵过娘亲手睡觉!
反驳的念头很多。
容宁被离谱到,不过没说出口。她任由自己慢吞吞陷入在被子里,感觉整个人逐渐被手上的暖意烤热:要是以后真成皇后,每天晚上都要牵着手睡觉?
幼稚,如同三岁小孩。
容宁闭上眼。
这么多年以来,她在军中待过,在边塞待过。见识过太多男人,听过不少荤话,从来没半点没闺房女子娇羞。就像大夫看多了病人,在大夫眼里不管人长相身段如何,见人的第一眼便是看人健康与否。
见多了人,对人的心思自然也容易看出。想在她面前展露头角,吸引她注意的将士,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前不久还有姚锦澄那般不着调的呢。
总被陛下牵着跑,似乎是容宁她无能了。
她半响过后,在被子交叠下轻微勾了勾秦少劼的手心。
感受到动作的秦少劼睁开眼:“……容宁。”
容宁睁眼:“陛下。”
她表情带着一丝狡黠,但很不明显,好像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干过。但凡军中她那些千户长看见,必然会痛心疾首:她又来了!又来了!
小时候靠这天真模样,让容轩少将军给众人加训。
长大后靠这无事模样,让人放松警惕,下一刻就满场揍人。
人心脏啊,脏得众人终于深刻明白,在战场上除了军令,不要相信任何来自容宁的言语和表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卖了,还得愤愤替她找理由:“那叫谋略!”
非常懂谋略的容宁又勾了勾秦少劼手掌心。
她再度招惹完秦少劼,眼见秦少劼的眸色渐渐加深,逐渐危险起来,终满意掌控了主场。她闭眼:“睡了,陛下。”
打扰她干正事,非要她陪着睡觉。
哪能这么轻松放过陛下?
他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惹她,还不准她惹回来么?
她浑然不在意秦少劼如何想,快速抽回手让自己快速进入安眠,绝不让秦少劼再有机会打扰到她睡觉。除非有敌袭,谁也别想烦她。
身为帝王,一而再再而三招惹容宁,今夜反被惹了的秦少劼:“……”
第二天大早,晚上并没有睡好的秦少劼祭出了他的轮椅。
他施施然换好朝服,决定遵从本心,安然靠在了轮椅内:“昨晚没睡好,只好坐轮椅出行。看来得麻烦容卿了。”
正在内心思考今天用什么时间抓紧写折子的容宁:“……”
至于本该推轮椅的全盛,安静缩身,全当自己不在。
永安园内,帝王与容中将之间已全然不像一般的君臣关系。
这一切连朝堂上下经常出入帝王书房的权臣都心头清楚。
而此时的容家墓地,守墓人额头带着虚汗,恭恭敬敬跪拜在一座墓碑前。
守墓人被药晕,墓地里有了一堆祭品。是个人都能知道墓地被外人闯了进来。他惶恐将这件事上报了上去,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他头磕在地上,并不疼。只是长时间不动,到底让他浑身酸疼,后背衣物全被汗水浸透,有苦不敢叫。
“一天跪拜一座墓碑一个时辰,不算难。”林芷攸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文字,“容家世代为守护这天下,送了那么多条性命上去。不该死后连一点安宁都没法守住。”
守墓人低声承认:“是,少夫人。”
他眼眸余光能瞥见少夫人素淡的衣摆。
自少夫人知道后,一连在这守了很多天。早出晚归,似乎就是盯着他,看他有没有好好受罚。
他庆幸少夫人并没有把他的失职昭告天下的意思,只是罚他跪拜而已。
要不然这儿的动静,横竖得报个衙门,让人过来闹哄哄查案。到时他不论怎么都得被收监压着审问一番。没人想要遭这么一出。
只是,这不查出来真的没事吗?
万一人到时候又来呢?
守墓人憋了几天,终忍不住问:“少夫人,真的不用让人去查是谁?”
他没有抬头,当然看不见少夫人的神情。他也不够聪明,猜不到少夫人在想什么。他替自己往后担心,怕事情有第二回 ,他便不会再被那么轻巧饶过。
林芷攸微哂:“我知道是谁。”
守墓人呆了呆,不知道少夫人怎么会已经猜到了是谁。
这京城里那么多人!
过来祭拜总归是好意,直接登门提交请求就是。曹夫人和少夫人都心肠好,不会轻易拒绝旁人的心意。这额外弄晕他,隐姓埋名,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到底会是谁?难道是某个和容家关系闹翻了,落不下面子的武官?
林芷攸当然不会告诉守墓人答案。
到了点,她便让守墓人起来,再看人打理整个墓园。守墓人需要拔去石头缝隙里长出来的野草,擦拭掉那些墓碑上的落灰,还要修剪旁特意种下的树。
祭品什么的,放久了会烂掉。全部都要清理掉。
如今整个墓地看起来,对于守墓人和林芷攸而言与先前又是一模一样了。
林芷攸从野草里取了一朵野花,随后放在了容轩墓碑上。本来擦干净的墓碑顶端,就拥有了一朵小巧野花。
守墓人趁机看了一眼少夫人的神情,发现少夫人脸上既没有悲,也没有伤,神情自若。好像她只是将一朵野花送到一块普通石头上一样。
林芷攸注意到了守墓人的视线,侧头看过去:“一个人干这些活有些累,晚上也瘆得慌。我明日派两名退下来的老兵过来。往后你们三人一起轮班值守。月钱还是照旧,但要是再有差池,你也不用留这了。”
守墓人忙应声。
林芷攸说完话,转身离开地方。
她按部就班过着与平时一样的日子,直到年节来临。林芷攸向皇太妃申请了让容宁回家用除夕宴,并亲自坐马车到永安园门口接人。
永安园内,容宁已经写好了折子,高高兴兴随着一年到头,跟着秦少劼封了笔。她打算到开年之后,再把事拉出来解决。
山西一事告一段落,各大官员从山西折返,就连施粥的婉儿公主也刚被叫回了京城,预计晚上能到。
钟如霜的消息依旧是无。
容宁对衣冠冢的探究至今没后续,现在能做的很是有限。
既然如此,那还是先放假回家吃饭!
第86章
容宁没怎么收拾宫里的东西, 和秦少劼告别:“陛下,臣回去用晚宴,尽早会回来找您。到时候上墙头看烟花。”现在城墙上值守不用她啦!
秦少劼微微颔首, 没有多说什么。
他再怎么希望容宁一直陪同他, 也不会连除夕夜都不让人回家吃饭。
年轻的秦少劼已经越来越有帝王威严,抬手投足间像模像样。一点看不出来他夏日特意穿轻薄的,秋日强行要求共骑,冬日晚上还会借机牵人小手。
也看不出第二天会装病弱,报复性让人给自己推轮椅。
容宁顶着一张肃然小脸, 威风凛凛从永安园里离开。光从面上看,旁人也看不出一点会翻墙纵火扒人衣服,甚至对帝王都没大没小的样。
她见着来接自己的马车,高兴愉悦爬上车, 和嫂嫂招呼:“嫂嫂!”
林芷攸示意马夫离开, 笑着问人:“这些日子怎么样?”
在边塞时有书信往来, 在永安园里那么近, 还和家里书信往来就很奇怪。容宁有些天没有和家里互通书信。她便把最近一些不重要的事一个个和林芷攸说:“还行。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娘放弃了催我成婚, 最近感觉见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除了轮值的侍卫, 她最近连三十岁左右的臣子都少见, 起码三十五朝上。
“永安园还是老样子, 陛下天天忙政事。我在边上一直旁听着,有点明白嫂嫂以前说过的, 一通百通。那些政事的处理方法,用到军中也适用。”
她还操心着:“哎,不知道陛下明年什么时候放我回边塞。想用到我们关口试试。”
马车的暗格里放了一些小吃食, 都是林芷攸平日里为孩子们准备的。她取出放到桌上,容宁顺其自然取了吃起来。
林芷攸对着容宁说了声:“明年年初我会下江南, 到时候府上只有娘在。容致容淑闹腾,你能照顾些就照顾下。实在两人不乖巧,你让人训着就是。”
容宁对两个调皮的小家伙有所认知:“行。”
“下回扫墓,直接去就是。”林芷攸如此这般,“不然我还得多找几个人看着。要是惊动顺天府,你说人是查还是不查。查出来闹大了,结果是说还是不说。”
容宁捏着炒豆的手顿住,随即讪笑:“哈哈。嫂嫂太聪明。”
这是怎么猜到是她的?
马车在路上行驶着,隔墙反而不容易有耳。林芷攸慢悠悠解释容宁疏漏:“祭拜要摆的吃食大同小异,但能清楚容家墓哪个该放更多一点祭品,哪个放少一些的,只有熟人。”
容家的墓,由于大家生前官职大小不同,所以墓规格有大有小。但祭拜时并不是按照生前官职,而是按照辈分。这唯有见过的人才能知道。
容宁扫墓,身为帝王的秦少劼必然也知道。
而药晕人,想也知道干了不好的事,不能让人细查。
“东西放了不收走,是想让我知道。”林芷攸将吃食往容宁面前递了递,“原以为陛下知道的事情不少,现在想来不多。不过我既没有戳穿这事,现在他应该猜到了不少。”
容宁:“……什么?”
容宁一脸呆呆。
她天天在陛下身边,怎么嫂嫂说的话,已经到了她不能理解的地步?
完全不碰面,这两人还能互相传递已知信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