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她自查出孕脉后,随着时日?一天一天过,身体渐渐也多了许多变化。
在这平缓的路上,她才上马车,就已经?打?了个?数个?呵欠了。因为晏子渊偷香没得逞,他第二夜就没再宝嫣房里留宿了。
宝嫣也因此?有了放心歇息的机会?。
明明她昨夜睡得可久了,怎么还会?觉着睡不够呢。
美?人倚枕而眠,哪怕两眼呆滞无神?,那也是美?的。
女?郎腰细,时日?短,还看不出小腹微隆的变化。
但底下人已经?在偷偷猜测,甚至下注,她怀的是晏家嫡子,还是嫡女?了。
小观私心想,若是生个?嫡女?,那就是她家小女?郎了,定然与宝嫣长得十分肖似。
放在金麟,那可是要被千娇万宠的。
但若是个?小郎君,一举夺嫡,那女?郎在晏家的地位就能更加稳固了。
“虎君庙到了,请女?郎下车。”
马蹄声静,车轱辘也不转了。
外边到时隐隐传来其他刻意压低了的招呼声,庙里讲究清幽,同样是修行?重?地,不被允许大声喧哗。
宝嫣很少来这些地方,临近午时,庙里还有一批香客。她现在矜贵,老夫人和贤宁都允许她被护在最中?间,“待会?拜了虎君,让祂保佑你生个?麒麟儿,母子平安。”
老夫人回头冲她笑?,宝嫣也忍不住回以微笑?。
贤宁朝宝嫣看过来,挑剔中?透着几?分孤傲,看在她怀了子嗣的份上,勉强耐着性子道?:“照顾好?你自个?儿,别让人伤着你肚子。”
她说话其实也不好?听。
但宝嫣最难听的都听过了,也能笑?着附和,把手轻轻放在腰腹上,应声答是。
等到贤宁转过脸去,宝嫣才沉默下来,平静地看着婆母的背影。
其实仔细瞧,不管是晏子渊还是陆道?莲,都与贤宁有一两分肖似,可是就是不像晏家人。
老夫人和老君侯她见过,生出来的子嗣虽也是相貌堂堂,但就是没有这两兄弟那种深目高鼻,标秀清棱的韵味。
难道?生的孩子都从母,才和生父不像?
宝嫣摸摸自己,想说要是肚里未出世的孩儿要是像她就好?了。
可是扪心自问,他阿耶那张脸俊的,当世无人可敌。
是继承她的长相,还是那个?人的问题,叫宝嫣纠结到眉头都轻拢到了一块。
庙堂如殿,内里供奉着需要被人敬畏的神?像,在老夫人的带领下,晏家来了许多女?眷。
人多势众,庙祝特意清空了一片地方供她们?轮流敬神?上香。
宝嫣被排在了老夫人和贤宁之后,她一上前,就有人用瓶子里的枝条,围绕在她周围走动清扫两下,再念念道?:“除瘴祛晦,迎德接福……”
接着还捧出一尊小的被蕴养过的神?像,请宝嫣伸手触摸,说是这般就能沾到神?仙的灵气,为宝嫣逢凶化吉,保佑她平平安安。
“少夫人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贵人之相……”
庙祝前来接待她,不仅在老夫人和贤宁面前称赞宝嫣,还替她观了相。
本?以为不过是个?寻常夸奖的话,不想贤宁也跟着问:“贵人之相,能有多贵?”
庙祝看向?宝嫣,一番仔细的观察打?量后道?:“少夫人的相,与长公主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有凤鸣,如听雏音……怕是贵不可言。”
宝嫣和贤宁互相对视,发觉她看自个?儿的眼里没有一丝不满,甚至嘴角微勾,多了一丝微妙的笑?意:“庙祝的观相术,是越来越好?了。我儿能登顶高位,她会?贵不可言也是应当。”
难道?晏子渊现在还不算高位吗?贤宁还想要多高?
宝嫣有些纳闷。
那头已经?聊起了其他事情,宝嫣祈了福,被祛了晦气,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她没忍住,在贤宁身旁时,呵气声即便被捂住了,还是如同嘤咛一般,冒了出来。
登时两双眼睛的目光重?新回落到她身上。
大概是发觉她面庞涌上一丝瞌睡之意,庙祝含着笑?,告诉宝嫣:”这间庙堂的后面,就有留给贵客们?歇脚的厢房。少夫人若是体力不济,可去里头坐一会?。我会?吩咐庙里其他人,不去打?扰。“
“阿母,那我……”
宝嫣心念一动,闻言向?贤宁请示。
贤宁:“退下吧。”
得到应允后,宝嫣这才在她看不出喜怒的注视下,召唤出与晏府其他下人并排站在一块的小观,随即一同离开。
今日?庙堂祈福。
怕她闷着,底下人便为宝嫣带了一只猫儿出来,马车里时被小观抱着。
离了马车,便装进了为它准备的笼子。
听见猫儿伸爪子抓挠竹篾,不断地叫唤,宝嫣竟觉得它也有几?分可怜,干脆在半路停下,让小观把它放出来。
小观:“可是女?郎,放出来这只猫儿就得跑了,它还小呢,万一抓不回来……”
“用绳子,套住它的脖子,别松手,它跑不远。”
一道?细心叮嘱的声音响起。
宝嫣恍惚而愣怔地扭头,找寻了一圈,才在离她不远处的一棵苍天大树下发现不可能出现在这的陆道?莲的身影。
从对方露面的这一刻起,她已经?开始心生戒备了。
小观被绑过一次,自此?见到和她家女?郎纠缠不清的陆道?莲,便有种天然的敬畏,她结结巴巴:“绳,绳……没有绳……”
宝嫣秀白的脸上,显露出被激怒的淡淡浮红,明眸轻轻睨了下小观,不冷不淡地斥道?:“你听他胡说八道?,给猫儿脖子上套绳,猫儿不难受?”
那道?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那身量于这对主仆来说,就像头上被乌云罩顶。
宝嫣目光从陆道?莲白日?里看,更显白玉无瑕的俊脸上,硬生生扯开,忍着想要抚住心悸的冲动,梗着嗓子指桑骂槐:“依我看,有的人比猫儿更需要一根绳子。”
“我要是有,我就套在他脖子上,叫他也尝尝受制于人,被逼无奈的滋味。”
陆道?莲被骂了,黢黑凌冽的眼珠一扫抱着笼子的小观,示意这个?受到惊吓,又受到自家女?郎言辞二次震惊的婢女?,“你下去,我与她有话要说。”
他声音冷静,面色如常,眉头都没皱一下。
看上去不像是生怒了。
也没有在生女?郎的气,小观害怕又犹豫。
陆道?莲已经?叫宝嫣训了,她说什么,都似清喉娇啭,难听的话都能被她说得好?听。
他自己听不介意,但是无关要紧的人旁听,又算怎么回事。
眼里煞气一凛,陆道?莲再次盯着小观命令,“下去。”
小观被盯得脊柱发凉,寒意上涌,禁不住倒退几?步,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再上前时。
怔然地发现,那位极为霸道?不讲道?理的大人,已经?靠近到女?郎身边,手臂正?以十分自然的姿势,将她环住在他宽阔的胸膛内。
“舍不得拿绳子套猫儿,却舍得拿绳子套我?”
把人轻轻一拉,就能仗着郎子的天赋优势,将人弄到怀中?的陆道?莲轻抚着女?娘单薄娇弱的背,“你就这么恨我?”
宝嫣被他的强势压得毫无底气,嘴上却始终不肯认输:“你,那是你应得的。”
低沉的嗓音,没有了廉耻,如骗似哄:“贫僧行?得正?坐得端,哪样恶行?不是同檀越你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隐瞒,如今怎就变成是我应得的了?”
“用你两只手勾住我的脖子,再用你自个?儿夹-紧我,每当那个?时候,都能叫我死好?几?百回,这才是我应得的。”
这淫僧,死性不改。
宝嫣听得面红耳赤,他这人当真最会?假正?经?。
她卖力勾引他的时候,他装得一副斯文寡言,正?人君子却暗中?享受的模样。
如今她不学那等妖媚的行?径了,他却反过来和以前一样,对她主动戏弄。
宝嫣推他的胸膛,“走开。”竟然没推动。
这是铜墙铁骨吗,真是。
宝嫣:“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最后一面,我与你说了什么,我从未与你当真,你还来纠缠我作甚。”
她敢旧话重?提,是不怕他回想起来,对她发火么。
陆道?莲:“牙尖嘴利。”
宝嫣被他两指捏住下巴,冷淡带点凶狠,又有几?分宠爱让人悬溺的口吻训斥了一句。
他有一双好?看但更多的是填满煞气的乌黑眸子,盯着宝嫣时,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打?量得十分仔细,“你的伤怎么样了?”
宝嫣伤口还在恢复中?,近来府里给她准备的吃食都是大补,原本?消瘦下去的脸颊盈润不少,白里透红,气血通畅。
只是依旧改不了她那股天生的,从头到脚萦满周身的我见犹怜之气。
陆道?莲托着宝嫣将她轻轻向?上托举,便令她双脚悬空,趴在了他的肩头,宛若抱花的姿势,把她带到了离这最近的厢房,“让我瞧瞧你的伤,是在衣裳下面对吗。”
推开门,到了厢房。
宝嫣敌不过他的力道?,被陆道?莲轻而易举地便解开了腰上的束带。
在挥手间,她误以为还是有阻止到面前清俊神?伟的高大郎子的,然而事实上,即使错误地抓住了那只比她更大,手指更修长的手后。
她伤口处的一片皮肤,还是在空气中?暴露了出来,然后落入了陆道?莲幽深静默的视野里。
“别,别看了……”
那道?疤,在雪白的皮肤上,就如雪地里出现的一抹污渍。是丑陋的。
宝嫣等它结痂以来,在沐浴的时候都会?注意,不去特别留意。
女?娘爱美?,她也不例外。
为了报复陆道?莲,而弄的身体多了一道?疤,宝嫣不可能不遗憾,哪怕医治她的大夫说,再用些药多养些时日?就能好?。
但宝嫣还是不后悔那么做,陆道?莲不是晏子渊,不是她那个?明眼人看得出是在世家里长大的夫婿。
他从出生就被送往上京昭玄寺,长到这么大,想必早已知悉许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岂是她虚虚勾引,就能让他上套无法忘怀的。
定然还要让他看到,她为了他能付出旁人没有过的东西,铁石心肠,才会?为她软个?一丝半毫。
若不那么做,怎能叫一个?看透世情,又年长她比她多阅历的儿郎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