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传 第126章

作者:姀锡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码头的船舫亦已备好,是陈记船舫的宝福号,是一艘老字号,已被属下买下,船舫上的船员皆已更换,水路两处均已备好,少?主您看是何时要用?”

  吴庸将?昨晚忙碌一宿的成果?一一禀来。

  果?然,此话一出,终见那抹身?影微微一顿,下一刻,沈琅微微皱眉,垂目扫去,笔尖一滴浓墨滴在?了洁白的宣纸上,整张宣纸作废。

  沈琅盯着那抹黑点,强压了一整夜的心烦意乱竟又?再?度浮现了出来。

  落笔,抽出宣纸,捏揉成团,扔向窗外。

  而后,修长的手指揉向眉心处。

  却?在?触及眉心的那一瞬间,又?蓦地一下想起?昨夜那个眉心吻来。

  顿时摔袖而起?,冷冷道:“三日后。”

  话落,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吴庸见状立马领命道:“得了,那属下这便去安排。”

  说?话间,悄悄朝着那张黑面玉面身?姿方向探了一眼,下意识询问道:“那……可要属下这会儿前去跟柳姑娘提前知会一声?”

  吴庸装作不经意间地随口一问。

  不想,话一落,一抹凌厉冰冷的目光瞬间朝着他的脸面扫来,目光之锋利,仿似要将?他整张脸削成两截来。

  吴庸顿时缩了下脖子,当知自己的这些小心思?压根不够瞧的,却?依然讪讪一笑道:“主要是……主要是再?过?半月就是那位的生辰了,听说?大姑娘正在?忙前忙后的替那位操办及笄礼,少?主何不待那位大礼后再?——”

  说?到一半,触及到沈琅那双面无表情地双眼,吴庸立马飞快改口道:“那些伐木的伙计笨手笨脚,别?将?少?主日前种下的那一片茉莉树给糟蹋了去,属下这便立马盯梢着去。”

  话一落,吴庸立马脚底抹油,顷刻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吴庸一走,沈琅抿着唇,想起?昨日夜晚二人闹掰的情景,又?一时想起?昨日白日四处与人勾勾搭搭的画面,胸口依然忍不住剧烈起?伏着,只觉得胸腔里头还强压着一口浑浊之气,一度微微咬着牙关:再?有半月,还不翻天了她。

第149章

  与此同时, 沁芳院东院。

  天一亮,便见品月神神秘秘的猫进了正房。

  此刻,姚玉兰正坐在梳妆台前上药, 时隔一月, 额上的伤疤早已愈合,成了一条淡粉色的伤痕, 只是, 不知?是不是因她体质的缘故,按理说,随着时间的推移, 伤疤只会渐渐消散,然而她额上的伤痕非但没有退散, 反而像是在?继续滋长?似的,粉色的印迹越来越宽, 渐渐增厚, 有生长的嫌疑。

  请了大夫前来查探,大夫说有的人是疤痕体质, 疤痕难以消散不说, 甚至会日?渐生长?,这样体质的人不多,她不幸正?好是。

  女子都是爱美的。

  虽然这道伤口是拜她自己亲手所赐,是她孤注一掷的结果。

  哪怕再重新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划上去。

  只是, 看着越来越厚实, 越来越难看的疤痕, 甚至抬手轻轻抚上去,疤痕都凸了出?来, 略有些咯手,姚玉兰顿时感到阵阵心烦意乱了起来。

  女为悦己者容。

  便是打通了步入玉清院的第一道关卡。

  可通向梦想的最终点?若有一百步的话,她才不过刚刚跨入了第一步而已。

  姚玉兰这时忽而想起隔壁的柳莺莺来,又再度看向对面铜镜中丑陋的自己,顷刻间,抬手将眼前的铜镜一把?狠狠拂下了梳妆台。

  连带着,梳妆台上的首饰一并散落在?地。

  这时,翠翠听到动静立马闻声而来,道:“姑娘,怎么了?“

  却见姚玉兰一瞬间收起了脸上的阴郁之气,微微笑着道:“无事,不小心打翻了——”

  说着,缓缓起了身,抬脚从铜镜上踩过,神色淡淡道:“东西?既已损坏,便扔了吧。”

  说话间,一抬眼,才看到跟在?翠翠身后义愤填膺的品月,便见姚玉兰神色一顿,而后很快堆着笑道:“怎么了,月儿妹妹,可是哪个欺负你?了,可是在?我这儿当差受累了,若有哪个不好,只管说出?来,你?可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万不可让你?受了欺负去。”

  姚玉兰一脸体恤的冲着品月说着。

  品月在?柳莺莺那儿当差数月,受气数月,然而一到姚玉兰这儿来了后,却处处被姚玉兰捧着戴着高帽,顿时心中无比受用着,再一想起昨夜之事,顿时越发愤愤不平了起来,一时一脸意味深长?的冲着姚玉兰道:“姚姑娘,您这些日?子受伤养身,镇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情?非得已,却也万万不能闭目塞听,得时刻提防着身边的小人啊,当心小人作祟,别回头到手的肥肉让旁人叼了去可就?不好了。”

  品月学着府中妈妈的做派,故弄玄虚,故作高深的说着。

  果然,姚玉兰一听,顿时大为心惊道:“妹妹此话怎讲?”

  便见品月将嗓子一清,而后横了翠翠一眼,姚玉兰见状,立马朝着翠翠使了个眼色,翠翠立马退下,翠翠一走,便见品月立马得意又神神秘秘凑到姚玉兰唾沫横飞了起来。

  话一落,只见姚玉兰听了后双眼骤然一眯,道:“妹妹此话当真?”

  品月顿时举手越过头顶道:“奴婢亲眼所见,若此言非虚,奴婢愿遭遭天打雷劈。”

  说着,顿时狠狠咬着牙关道:“姚姑娘,您是没?亲眼瞅见,抱得那叫一个紧,连我瞅了都臊得慌,关键是,关键是大公子还亲自捉了萤火虫赠予了她,这么大一罐子,用琉璃瓶装的,琉璃是何等宝贝啊,大公子说送便送了,我就?说,那个姓柳的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那双眼妖魅魅的,里头仿佛藏着一把?把?勾子,随时随地在?勾人,哪里像是正?经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就?跟勾栏里头的骚货似的,我打第一眼瞧见就?不喜,果然,就?是个手段下作的。”

  “从前勾搭上六公子便也罢了,没?想到如今竟还想将主?意打到大公子身上来了,整个沈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公子再有两月不到便要成婚了,寻常人见到将要成婚的男人均是避之不及,唯有这般狐狸精才会不断不要脸不要皮地往上扑,依奴婢看,她就?是成心的,都是一个院子里出?来的,她的豪门富贵梦破碎了,如今却眼瞅着您却一脚踏入富贵窝,平步青云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定然是气不过,这才想从您嘴下夺食呢,只是这般下作,实在?可恨。”

  “您是没?瞅见昨儿个,就?在?那大院里头,那小妖精对大公子又是搂又是抱的,还亲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那大公子也不知?到底着了她什么魔什么道了,竟也没?推没?拦,若非奴婢半夜起夜听到动静,不然谁知?道她竟下贱到这个地步,直接在?大院子里头勾起了人来,且奴婢冷眼瞧着昨儿个那熟稔摸样,怕不早已私下已勾搭过多少回了——”

  “我就?说嘛,在?西?院住的那些日?子,一到晚上整个院里便古里古怪的,日?前还在?夜里撞见了女鬼,没?准就?是那贱人在?装神弄鬼呢,对了,姚姑娘,那小蹄子每月有几日?旧疾复发谁也不见,你?说,哪个病得这样古怪,生了病却不敢见人,依我看,这里头定有蹊跷,没?准就?是在?趁着装病的日?子四处勾搭人呢——”

  说着,便又添油加醋的将昨夜之事惟妙惟肖,唾沫横飞的描绘了一遭。

  还胡乱编篡,添油加醋的将最后二人撕破脸那一抹描绘成了在?萤火虫下共舞。

  最终一锤定音道:“横竖,她若勾上大公子,表姑娘的地位她自是撼动不得,那回头,吃亏的可就?是您啊。”

  品月这日?口若悬河地在?姚玉兰这儿编排了一刻钟之久,最终,姚玉兰为表感激维护之情?,给品月赏了点?心果子,还赏了一匹新得的料子。

  品月这才喜笑颜开的离开了。

  品月一走,姚玉兰脸上强撑着的笑意一点?一点?消散殆尽,最终,长?长?的指甲一点?一点?掐进了皮肉里。

  八月初八的婚期未至,一切还悬而未决。

  并且,一女侍二夫这桩美谈虽是表姑娘促成的,虽沈老夫人松口同意了,可至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过半句有关大公子对此事的说辞和看法。

  姚玉兰始终不肯彻底放下心来。

  大公子,那位天神般的人,是她第一眼看到便觉惊为天人之人,虽他们之间云泥之别,虽她不过痴心妄想,可一眼看到那般惊艳的人后,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了。

  这么多年来,姚玉兰一直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份心思,从不敢透露分毫,哪怕她的贴身婢女翠翠都不知?她这份心思,整整四年过去了,直到今时今日?,这才有这么一丝丝靠近对方的机会,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从中作梗。

  这样想着,只见姚玉兰忽而正?襟危坐着喊道:“翠翠。”

  翠翠立马闻声而来。

  便见姚玉兰神色晦暗不明?的问道:“派去元陵的人回了么?”

  翠翠看了姚玉兰一眼,道:“应当就?是这两日?了。”

  姚玉兰道:“这两日?你?去码头亲自守着,此事不容任何闪失。”

  说这话时,姚玉兰一贯温柔大方的脸色闪过一丝凌厉之气。

  隔着一堵墙的西?院。

  话说这一晚,柳莺莺亦是几乎彻夜未眠,不过在?床榻上假寐片刻,天一亮她起来了,沐浴,洗漱,而后亲自去厨房端了粥食去吴氏床榻前侍奉。

  吴氏大病一宿,醒来时已经退烧了,不过是急火攻心,嗓子气哑了,这会儿神智恢复如常,一睁眼便见柳莺莺在?屋子里头忙前忙后,顿时眼圈一红,忙将柳莺莺唤到床榻前,一脸后悔又心疼的拉着柳莺莺的手道:“莺儿,是娘错了,娘不该怪你?,更不该折腾你?的,快,快别忙活别乱动了,若是……若是惊到肚子便不好了。”

  吴氏昨儿个是急过头了,这才口不择言。

  如今一夜过去,到底心情?平复了下来。

  她哪里是迁怒责怪柳莺莺,分明?是心疼女儿心疼得要死。

  然而平复下来后,当知?事已至此,便是再如何后悔也来不及了,一时怕她昨儿个的情?绪,怕……怕有孕这件事情?吓到柳莺莺,当即紧紧拉着柳莺莺的手宽慰道:“也罢,大不了,我的莺儿一辈子不嫁人,娘养你?一辈子便是,娘的囡囡这些年来在?外?头受了这么多年苦,娘正?好不想我儿这么快嫁人,就?守在?娘身边一辈子又如何,娘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下来自有娘顶着。”

  吴氏自己都病得赢弱不堪,说起话来喉咙嘶哑得厉害,却还一心一意操持安慰着柳莺莺,只话一转,到底有些可惜道:“就?是……就?是可惜那两桩婚事了。”

  却见柳莺莺反手一把?拍了拍吴氏的手背道:“娘不必多虑,女儿已然盘算好了。”

  说话间,只见柳莺莺神色早已从昨日?的恍惚中缓过了神来,恢复了往日?的清醒和淡漠,只一字一句道:“娘只管应下沈老夫人的婚事便是,沈五毕竟丧妻不久,短时间内不宜娶纳,婚期便定在?一年后罢,既是沈家做的恶,咱便也不去祸害外?人了,至于沈五爷那里,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了,女儿一力承担便是。”

  “还有,女儿想尽快回云城了,肚子里有没?有中招还未可知?,在?清远,女儿不敢招大夫诊治,唯有离开清远城方能寻医问脉,若真不幸中招了,这个孩子便寄在?娘您的名下,您放心,无论是柳家还是女儿,都只会越来越好的。”

  说这话时,柳莺莺撑直了脊背,一派冷静和冷傲,再无昨日?半分天真可言。

  吴氏闻言一怔,眼中心里惧是大惊,然待细细琢磨一番后,顿觉得此法可行。

  她虽年纪渐长?,到底不满四十,便是老蚌含珠也并不稀奇,莺儿若产子寄在?她的名下既可掩盖此桩丑闻,况她膝下无子,正?好可以给他柳家继承香火,可谓一举两得。

  当即心下飞速运转着,与柳莺莺细细将此事盘算了起来。

第150章

  三日后, 吴氏口头应下了柳莺莺与沈五爷这?桩亲事,同?时向沈家辞行。

  因沈五爷丧妻不?过?半月,此门亲事被捂得紧紧的, 并不?曾宣扬出去, 故而整个沈家上下并无多少人得知,吴氏与沈老夫人商议, 待吴氏一行回到云城, 待三月丧期满后,两家再交换庚帖,正式上门提亲。

  因吴氏辞行突然, 沈老夫人热情留人,又加上沈月澶已在为柳莺莺举办及笄礼了, 吴氏不?好推托,再加上及笄礼乃大礼, 若此时离行, 届时半月之内赶不回云城,怕要耽误柳莺莺的大礼, 故而吴氏踟蹰许久, 决定在沈家多留半月,待柳莺莺及笄礼一成,便?立马动身回家。

  那日,沈琅撂下狠话后,柳莺莺是做好了被他强行送回去的准备的, 毕竟, 那人言出必行, 又铁面凉薄,说到做到, 不?想等了三日后,却并不见任何动静。

  于是,此后半月,柳莺莺一直在院内静养,虽不?曾派大夫诊脉,然而干呕恶心?的反应仍旧不?止,便?是不?曾派大夫确脉,怕也八九不?离十了。

  柳莺莺因身子敏感?,不?想,竟连反应也要比旁人更要剧烈几分,不?过?半月下来,竟食不?知味,所进之食竟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可谓精神恹恹,不?过?半月功夫,竟生生消瘦了一大圈。

  直到吴氏怕她亏了身子,又担心?呕吐反应让人窥探了内情来,便?亲自腌制了几坛子李子,专挑酸的脆的腌,将一个个青翠的李子腌制六七日,腌成了一个个酱黄色的蔫果儿,裹了糖一卷往嘴里一塞,那叫一个酸爽来,真真令人胃口大开,柳莺莺一口一个,一日下来,竟能生生吃掉二三十个,吓得吴氏立马将腌李子锁了起来,每日最多给?她尝七八个便?不?能再吃了,唯恐吃坏了胃。

  这?般日子一晃,很快便?到了七月初六,柳莺莺的十五岁生辰。

  沈月澶在月湖为她办了一场及笄礼。

  因太子逝,沈家为了祭奠,府中禁止作乐三月,又因五夫人孟氏过?世不?久,故而此番柳莺莺的及笄礼沈月澶虽用?心?操办,却?不?便?大办,所请之人皆是沈家众人,并不?曾广发请帖,邀请外人一并同?庆。

  初六这?日,柳莺莺难得早起,因气色不?好,这?日特?意起来上了些妆容,梳发时柳莺莺一时手不?稳,手中的梳子跌落在地,竟不?慎摔成了两半。

  看着摔断的梳子,柳莺莺眉心?骤然一跳,只觉得心?里忽而七上八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来。

  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

  这?抹预感?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十足强烈。

  若无意外,这?日将是她在沈家待的最后一日了,他们原定明日启程回往云城,走的依然是水路。

  看着铜镜中略微憔悴的自己,只希望在沈家最后一日,莫要生出什么岔子来才?好。

  沉吟间?,便?又觉得心?中阵阵泛起了恶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