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眯眼笑笑
婵婵眨眨眼睛,眨去不知不觉冒出的泪花,搂住哥哥的脖子,枕着哥哥的肩膀,静静地听。
在哥哥温柔的念书声中,婵婵的呼吸渐渐绵长,睡着了。
穆月给妹妹盖上小被子,合上北疆县志,一个个含蓄的文字里藏着残忍的刀光剑影。命,贫贱,只在妹妹心里珍贵。
车队暂停,再行进时,少了一辆粮车,多了一车病人。
关乎自己的安全,白岁忍不了,压抑怒火,“你们不要命了吗? ”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各忙各的。
“你们不想想自己,也想想婵婵,婵婵还是个小娃子,会染病!”
白岁的话里带上了婵婵,终于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目光里的厉色让他胆怯地闭上了嘴巴。
岂能不救?
若是冷漠自私见死不救,他们还对得起这一口一口的土疙瘩吗?
茵茵帮兮娘看火,等水咕嘟了马上告诉兮娘。兮娘谨慎地加入药草,叮嘱茵茵:“小火煮半个时辰,倒掉水,再重新加水,大火煮一个时辰,给七岁以下的小孩子喝。”
茵茵用力点头。
小皇女和大白白拖着比车厢还高的巨型柴火堆慢悠悠走过来,在茵茵的药锅旁留一小堆柴火,再拖到其他人药锅旁留柴火。
小满满带着雪雕群离开十日后回来了,带回了婉娉的信和项良空手筹集的药草。
茵茵早晨见到越来越少的药草时还在发愁,现在有了这么多药草,兴奋的跺脚脚,破烂的衣服承受不住她激烈的动作,露出了她细小的脚腕和干巴的小脚,宛若跳跃的小鸡爪。
“湘湘!你哥哥也好棒!”
“还行,勉强有点用。”
眼巴巴等妹妹来信夸的项良一天仰头看天几十回,一天念叨十多次的“小雪雪怎么还没回来呢?”
药材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贵,兮娘要的量多,他筹集药草花费了不少的心力,也亏他有这个本事,这个任务给了其他人都完不成。他这么漂亮地完成了,妹妹必须夸他了!
“这一次要是还无视我的付出,我立刻扭头回东岩,不跟你们玩了。”
婉娉瞥他一眼,站到高处观察周围的地形,画入地图中。这一条路他们组建的北疆商队还会再走,这一趟打通的关系和收集的消息多多益善。
“来了!”
小雪雪把信交给婉娉,完成第二个工作,再飞到前主子面前去完成第二个工作。
低头蹭蹭前主子的脸,再用大翅膀拍拍前主子的肩膀。
项良惊喜,以前小雪雪送完信就冷酷地飞走,他现在感受到了小雪雪热情的爱!
感动了一片落叶的时间,小雪雪无情地踹走前主子偷摸它毛毛的手,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它只是个斜杠打工雕罢了,要什么感情。
婉娉看过了信,眼里闪烁着笑意,递给心心念念了多日的项良。
信的开头就是夸,一直夸,一直夸,没有一句重复,夸的项良通体舒畅醉醺醺。
项良的飘飘然在整整五页的夸赞落笔人上坠空砸脸了。
项良的脸,红了紫,紫了黑,咬牙切齿:“茵茵是谁?!”
婉娉忍笑:“婵婵救下的小女孩。”
但凡夸他的人是妹妹或者婵婵,他这一晚都能膨胀出一张笑脸,现在心情极度不爽。
“我被戏耍了。”灰突突的蘑菇阴郁了。
婉娉莞尔一笑,柔声道:“茵茵也是个可爱的小娃娃。”
婉娉轻柔的声音让项良心悸了一瞬,他警惕地躲到树后,露出一只眼睛看婉娉,“你正常点。”
婉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眼底没有杀气。
项良的呼吸停滞了片刻,心跳乱了节奏,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想杀我了?”
“不杀了。”婉娉脸上的笑容加深,“你弄来的药草救了不少人,婵婵很喜欢你。”
项良得意了,背着手,耀武扬威地从大树后面走出来,“我是稀缺人才,婵婵喜欢我不难理解。”
婉娉丢给他一个大白兔荷包,转身去生火驱虫。
项良在裤腿上擦手,手上没了泥土才打开荷包。这个兔子一看就是他妹妹的。婵婵哥哥给婵婵绣的兔子精致小巧可爱,处处都是温柔的细腻。婵婵哥哥给他妹妹绣的兔子粗狂野生糙壮,透着一股赶工的敷衍,偏偏妹妹就喜欢这个调调。
已看不出食材的焦黄色土疙瘩饼装满了荷包。他倒出所有的土疙瘩饼才发现一个小纸条,妹妹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只三个字——卖大钱!
又苦涩又腥臭的土疙瘩饼卖大钱?他妹妹都把他当坑蒙拐骗的神棍用了,怎么还想让他当点石成金的真神仙?
灰蘑菇蹲到婉娉身侧,丧气沉沉。
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让婉娉忍俊不禁,笑着揉一下蘑菇头。
灰蘑菇悄悄缩回红彤彤的小孢子。
婉娉摘下腰上的匕首,“你不是想要这个吗?你若能卖出焦饼,给你。”
项良看向她的眼睛,“任我处置?即使我熔了?”
“早该丢掉的东西。”婉娉的手却握紧了匕首,神色有间歇的恍惚。
项良收回差些脱口而出的疑问,她痛苦他便不问了,他可以自己慢慢地找答案,来日方长。
汴都,整装待发的大军,被老世家一辆辆的金银堵道。
八方将军们向武皇反应他们被世家贿赂了,十八台金银还在会客厅里,怎么用?买粮草还是买战马?
李先生微笑:十方军队,来了八个将军,剩下的两个选择了世家,可以去死了。
八方将军用他们不多的政治素养建议武皇一半买粮草一半买战马。
棋盘已经开始龟裂,武皇胸有丘壑,仿若听取了将军们的意见又经过了一番慎重的思量,“买粮食,全部发给士兵。”
八方将军愣神,“不买战马?”他们当然想把这些金银全部换成粮食养士兵,可不买战马跑的慢打不赢。
武皇:“先把士兵养壮实了再说别的。”
军师一个激灵,猛然看向武皇,眼中卷起了黑沉沉的巨浪。
八方将军想了想往日里军队里发放了粮食后的现象,皱着眉头再次确认,“粮食一口气全部放下去?”
武皇:“让士兵们自己安排,他们若是偷偷分给家人,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金银不是老世家的全部,他们藏的更多。将军们推迟出发时间,让他们看见希望,等士兵们吃完了这一批粮食,他们还会再次拿出金银。即便他们在其他国家也有势力,汴都也是他们的祖坟地,武皇能割舍,他们割舍不下。
武皇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贵族世家的命,而是他们的财。当他们舍不下他们摆在眼前的财时,武皇要走他们的命,得到他们的财。当他们把财掩藏起来且宁死不说时,武皇就需要用一些手段来得到他们的财。
摆出了这盘棋局时,便有了两个结局。要么武皇荒唐一回,让汴都变成无士兵守卫的空城。要么他们像现在这样主动上钩。老世家里多老奸巨猾之人,他们未尝看不出这盘棋,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军师想明白,一身雷电,隐隐爆发。
一个人打雷,威力有限。军师告诉了长公主,意图让长公主助阵。
“真的吗?哥哥竟然会摆天下棋局了! ”长公主满脸惊喜。
这不是军师预想的反应,他懵了。
长公主兴奋地脱掉盔甲,一身轻快地跑到武皇面前,“哥哥,不打仗了?
“休养生息,暂时不打。”
“那我去北疆找驸马了哦。”
小太子翻过门槛,“我也去北疆,找婵婵。”
武皇满脸神往,“我也想去北疆。”
李先生和军师同时看向武皇,眼神锐利,无声威胁。他若是抛下汴都的一摊子去北疆,他们立刻撂担子不干了!该上山的上山,该去北海的去北海!谁还没个自由奔放的心!
第43章
青青原野, 葱葱格依。
项良眉眼慈和,跪坐在族长面前,双手捧出土疙瘩饼, “这是我们武国北疆的天赐, 可解族长烦忧。食之, 明晨见分晓。”
族长招手, 壮硕的小儿子上前,吃下整块的土疙瘩饼。
项良吃过山珍海味, 身负血海深仇也不亏嘴, 吃不下土疙瘩饼。土疙瘩最初的苦涩腥臭在穆月手里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焦黄的土疙瘩饼没有怪味, 带着淡淡的咸和焦苦。
土疙瘩饼原本是淡淡的甜, 这些焦黄的土疙瘩饼加了土疙瘩的叶子。
去往北疆的队伍逐渐增加人数, 粮食不够吃, 被用来喂食小毛驴的土疙瘩叶子也成了吃食。整支队伍吃的都是这样的焦黄疙瘩饼, 除了肠胃虚弱的茵茵和婵婵。
就如小皇女和大白白喜欢土疙瘩饼的淡淡咸和焦苦,族长小儿子也喜欢这个味, 吃完了一个焦饼,还把手伸下了第二个,被族长一巴掌拍走了。若是有用,这饼可不便宜。
没有见到效果,没有谈价的意义。项良在族长小儿子的带路下休息一夜, 路上眼神亲和地看着路过他身边的牛羊。明日, 这些都是他的了。
不用明日, 族长小儿子当天夜里肠道得到了释放, 痛快了一场。族长夜里把剩下的一块焦饼给了肚子鼓胀不爱动的小孙女,懒墩墩的小孙女吃了一口就不想吃第二口了, “苦。”
胳膊被小孙女抱在怀里撒娇,族长和以前的每一次退让一样,把饼给了大女儿。
大女儿一早过来,“管用。”
项良在千人面前有千面,在远离纷争的质朴小部落里从不摆架子,估摸着时间,不用族长来请,吃过了饭就揣着手过来找族长了。
坐在对面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决定了项良说话绕几个弯,面前的族长被小孙女缠的节节败退,族长大女儿和小儿子大笑着昨夜有多痛快。项良实在不想在大早晨吃饱喝足的时候听他们谈这些话题。
对这些直爽率真的人,项良一个弯都不会绕,没什么意思,况且绕了他们极有可能听不懂。
“买吗?”
“买!”
“长久生意,我们愿意让一让价格,你们愿意出什么价格?”
“一只羊十块饼。 ”
“我们可以一只羊给二十块饼,我们再谈一谈羊毛的生意。”
“我就喜欢和大气的好商人谈生意,羊毛送你们了。”
项良连忙退拒,他这一路谈的都是长久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这羊毛白拿就是交情,只这一回,付了银钱才是交易,以后还有。
项良给了一个对族长来说是意外之喜的羊毛价格,还是用焦黄的土疙瘩饼来支付。
族长小孙女追着来送信的小雪雪跑了半日,最终被小叔叔骑着马追过来提溜回部落。
“爷爷,我跟着他们去北疆,这样就不怕他们不给焦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