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眯眼笑笑
“新织毛机成了,旧织毛机织一天出来的羊毛衣,新织毛机只需一个小时。小零件多,精细,耗损快,最多坚持一个月,需要把木头换成铁,成本会有一定的增加,三个月回本,可以批量生产。”
一场润无声的春雨,春笋次第而出。
他们都在自己发明的物件上刻上了小圆兔。这只丑兮兮的简笔肥兔子是婵婵抓着毛笔写字时画的,线条都是抖的。他们就是稀罕,刻在一切他们能刻的地方。路过去往北疆的必经地时,他们在路边的巨石上刻上小丑兔。火烧路边病骨,埋下骨灰时,他们不知病骨来历,便在墓碑上刻上小丑兔,火烧了几具病骨便是几只小丑兔。
小丑兔成了北疆的商标,婵婵需要给这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物件起名字,愁坏婵婵了。
婵婵:“不可以北疆织毛机,北疆碾毛车,北疆车轮衣吗?”
茵茵超严肃:“婵婵,这些将改变历史,不能敷衍,要特别认真地起名字,是不是湘湘?”
“是!”小皇女看到了它们的价值,站在茵茵这一方要求婵婵起一个配得起它们的名字。
力气在听匠人们阐述这些发明的使用方法时耗光了,婵婵揉揉眼睛,让茵茵和湘湘想名字,她要睡觉攒力气了。
嗯!绝对不是逃避!
茵茵:“婵婵把起名字的难题撇给我们了。”
小皇女:“我读书少,没文化,想不起来。”
茵茵:“要不我们就叫婵婵织毛机,婵婵碾毛车,婵婵车轮衣吧。”
小皇女:“非常可以!”
婵婵醒来时,她们起的名字已经传遍整个车队。
婵婵:“你们用心起名字了?”
茵茵:“用心了。”
婵婵:“北疆织毛机比婵婵织毛机更大气。”
茵茵:“婵婵织毛机更有力量,听见名字就能想起你,想起你就心里欢喜,心里欢喜就干活有力气。”
婵婵悄悄地问哥哥可以不可以换一个名字。
穆月眼里全是笑,同样悄悄耳语,“妹妹想要什么名字?”
婵婵认真想了想,“去掉偏旁,穆单,单单。”
穆月嘴角上扬,“妹妹要是换成单单,它们就是单单织毛机,单单碾毛车,单单车轮衣了。”
小手拍在额头上,婵婵长长叹了一口气。
匠人们表达情感的方法,可以一句喜欢都不说地低调木讷,也可以刻上小丑兔和婵婵名字地猛烈炽热。
北疆大丰收的信姗姗来迟,穆大林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眶红了一次又一次。
“婵婵,你来念给他们听。”
婵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风声吹过,水声流过,他们只听见了婵婵的声音。
他们在地上写下一个个的数字,在颤抖的数字里看见了北疆大丰收的盛况。
似雨般的泪珠,渐渐模糊了地上的数字。
第48章
精巧的发簪, 藏着尖锐的利刃。可爱的兔靴,藏着致人昏迷的寒针。朴实的木镯,藏着无色无味的蛇毒丹。
这些都是匠人们集思广益可以戴在身上保护婵婵的。
保护婵婵的人很多, 金奴的武学造诣深不可测, 婵婵家人和朱勤他们不离眼, 大白白和小满满更是护得紧, 天上飞鸟都别想拉粑粑到它家小娃娃身上。
即便这样,匠人们还是担心婵婵遇见危险, 加固车厢的同时, 想尽办法在婵婵身上再增加一圈保护层。
“婵婵, 用力跺脚就能让针射出来。”
婵婵能跑, 跑不快, 踩在地上的力气不大。这些数据都被匠人们采集到了, 一块讨论了几夜, 合力做出了这双鞋。脚底寒针速度快, 辐射面积大,非金奴这样的武学造诣高的人都看不见寒针的来源, 婵婵的安全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
茵茵跟着匠人们学会数字后,估算婵婵的安全指数,“墨爷爷的暗针能杀九人,寒针能让三十人昏迷,蛇毒丹和木簪刀的难度大, 婵婵没有力气使用, 需要别人辅助, 不计入婵婵的安全指数里。”
茵茵算完, 又问了下金奴能一次性杀多少人,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的出结论,“若是青日教派屠路的两千精锐来抢咱们的婵婵,咱们就护不住了。我们还要加强车厢的杀伤力。”
青日教一直存在于民间,旱灾第一年青日派被野心勃勃的人掌控,在旱灾三年迅速扩大,今年的严寒让他们更加猖獗。
茵茵跟着爷爷逃荒的路上听到了许多青日教的传说,有很多人鼓动爷爷带着村民加入青日教,这些人说跟了青日教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抱美人做大官。村民有些心动,爷爷掰开揉碎地跟村民们讲加入青日教的危害。
与他们同行的其他村村民只听说过爷爷的名字,不信服爷爷的话,加入了青日教,成了青日教抢官绅地主家钱粮的盾牌,全死了。
她都记着每个人的脸,一直活着的吃香的喝辣的都是躲在后面的青日教长老们,一茬子一茬子死掉的永远都是渴望获救而加入教派的灾民。
屠路带兵叛逃入青日教的前太子伴读。
茵茵的提议获得了穆大林的支持,匠人们有了新方向,又陷入了夜以继日的埋头钻研中。他们想把婵婵的车厢设计成龟壳,即便他们死绝了,旁人也别想靠近车厢。
穆月做了许多的小甜饼让茵茵发给日渐瘦削的匠人们,茵茵带过去又原样带了回来,“他们不吃,他们说婵婵的粮食也不多了,他们省一点婵婵就能多吃一点了。他们想听婵婵再念一遍北疆信。”
将军写给婵婵的这封北疆丰收信,所有人百听不腻,尽管他们都会背了,还是喜欢婵婵念这封信,其他人念就不对味了。
婵婵先睡一觉攒力气。她每次读信后还要代替伯伯说重要的事情和琐碎的事情,粮食还剩多少,剩下的路还有多长,明日可能会遇见什么危险等等,会用掉她一半的体力。
北疆,不远了。
曾经被大雪覆盖的大树已郁郁葱葱,仍孤独地站在路边,静看每一个路过的微小生命。斑驳的树干上留着它幸存了上千年的证据,雷劈,水淹,火烧,都没有拦住它来年的绿芽。
小娃娃趴在它的老树根上,笑咯咯地说悄悄话。大白白趴在小娃娃的脚边,懒洋洋地打盹。小满满站在最高的树枝上,激昂高歌。不远处便是黑沉沉灰扑扑的车队,他们静静地等着。
这条路上的人小生命太少了,大树和小娃娃说了好久的话,意犹未尽地让小娃娃带上它的老树根,它也跟着小娃娃去北疆。
穆大林带着人挖了一夜才把老树根全部挖出来。老树根很重,需要五个练武壮汉才能搬起。若是以前,他们带不走老树根,现在马车有了诸多改变,让两匹骡子拉老树根不成问题。
茵茵追着柳娘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棵树?”
“这颗树给我们指了路,让我们找到了雪山,救了所有人的命。”
柳娘揉揉茵茵的头,给她两块饴糖,不意外看见她只吃半块,剩下的放起来。饥饿的阴影占据茵茵所有的记忆,只有她藏起来的食物才让她有安全感。
兮娘每次分发食物时都会多给茵茵一些,茵茵能克制地藏起许多的食物。这份对抗本能的自制让兮娘放心她亲近婵婵。婵婵有太多其他小孩没有的东西,小孩子面对种种不同,容易眼红,移了心性。茵茵心性通透明澈,不看其他人拥有的珍宝,只看自己拥有的食物。
茵茵知道了答案,蹦蹦跳跳地跑到老树根马车上,从荷包里拿出一根红绳,系到老树根上,红绳两端还串着两只圆溜溜的小丑兔。
茵茵拍拍老树根,欣喜地告诉它:“你安全了。系上小圆兔就是咱们北疆的树了,谁想动你就得问咱们婵婵许不许。”
茵茵在一次半夜饿醒,和每一个夜晚一样惶惶不安时,婵婵也醒了,把荷包里的小零食全拿出来给她吃。
茵茵搂住婵婵,“婵婵,北疆的粮食很多很多吗?”
婵婵自己吃一口小甜饼,再喂茵茵一口,“很多。”
“我可以做婵婵的粮官吗?”茵茵毛遂自荐,也是幼崽发现自己生病后懵懵懂懂的自救,“我可以学怎么做一个好粮官,不会让一粒粮食在我手里变坏。”
“好。”
茵茵紧紧地抱住婵婵。
她有志向了,不让北疆饿死一个人,哪怕灾民蜂拥而来。
得了婵婵的小白兔木牌,茵茵一点一点地摸索车队里的吃食,她甚至知道每个像她这样饿怕了的人在怀里藏了多少块疙瘩饼。
茵茵给所有物品做出标记,老树根上的小红绳圆兔就是一个标记,代表着它是北疆的一员,不可以伤害。当有人伤害它们时,北疆人要站出来保护它们。大白白和小满满的雪雕群都有小红绳圆兔。
挪走老树根的地方,穆大林放了一个巨石,雕刻着北疆和雪山的方向,巨石上还挂着一个大白兔木桶,里面放着疙瘩饼。
“已经走到了这里,再坚持一下就能到北疆了。留下一些希望,哪怕救下一个人。”
“嗯!”已经接管了队伍所有疙瘩饼的茵茵用力点头,快速地心算出队伍能提供多少土疙瘩饼后,特别懂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藏吃食技巧,放入了不同的地方。
一路上,婵婵撒下了一个个善良的小种子,有的开出了茵茵这般的小喇叭花,有的开出了金奴和爻道长这般的向日葵。
洒在老树根上的小种子开出了静无声的梅花。
没有人拦婵婵的善举,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疙瘩饼逃不过野兽的糟蹋。
然而这些疙瘩饼在凛冬大雪里救下了许多的命。
被青日教追杀的自卫小队在饥寒交迫的绝望里看见了大白兔木桶和指向北疆的巨石地图,日后成为了北疆最神秘的暗卫队,一次次地杀退窥伺北疆的鬣狗。
此时,北疆热火朝天。
一个用杂草和石头随意堆砌的房子里走出三个孩子,六岁的哥哥让三岁的弟弟看好一岁的弟弟。
三岁的弟弟不懂北疆的变化,只知道家里有吃的了,总是不说话的哥哥爱说话了。
六岁哥哥可忙了,一边忙着煮疙瘩糊糊,一边忙着在院子里种土疙瘩苗,一边忙着背书识字,和弟弟的说话速度都是以前的两倍加速,绝不说第二遍。
六岁哥哥:“吃饱饭,我们去找大壮哥。我和大壮哥商量好了,大壮哥力气大在前面挖坑,我们在后面栽苗。咱们北疆就这几个月暖和能种粮食和土疙瘩,要抓紧时间。”
三岁弟弟发愁一岁弟弟放哪里。
六岁哥哥:“带到地里一块栽苗,多栽一个苗,咱们今年就多一个土疙瘩。”
三岁弟弟一听弟弟能种出一个土疙瘩,立刻支持哥哥的决定。
一岁弟弟:“呀?”
听不懂不要紧,能干活就行。
第49章
一岁弟弟乖乖地坐在木板上, 担任秤砣。
一根长棍,两头木板,一头土疙瘩粉, 一头的称重石头被弟弟取代了。石头不能跟着长棍跑, 弟弟可以。石头要人搬, 弟弟可以自己爬。量完了晒干的土疙瘩粉, 再跟着长棍去量一个个零散的土疙瘩堆。
土疙瘩山归入北疆粮库。土疙瘩堆是家家户户干完将军安排的活儿后自己利用吃饭和休息时间种出来的,不归粮库, 都是自家的, 不需要精确计量, 估算一下让将军心里有数就行。
北疆人少, 有力气的大人都去开荒了, 和六岁哥哥合伙种疙瘩苗的大壮哥也不过九岁。这是北疆的常态, 大人干耕牛的活儿, 大孩子干大人的活儿, 小孩子干大孩子的活儿。
领了大将军命令来估量土疙瘩堆的小兵也才十三岁,一岁弟弟自己跟着他爬到每一个疙瘩堆, 省了他很多的力气和时间。量完后,小兵遵守承诺地帮忙挖坑,浑身疲累的大壮松了一口气,挤出最后一点力气栽疙瘩苗。
小兵问六岁哥哥:“你们家有菜种没?”
六岁哥哥是大雪融化后从大通铺熬冬房搬回自己的家,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种土疙瘩了吗?”
小兵:“婵婵家人说, 人不能只吃土疙瘩, 还要吃些别的才行。将军吩咐种完这一波土疙瘩, 就趁着暖和种菜,能种多少种多少。”
六岁哥哥在家里最后一个大人咽气前就已经担起了家务事, 他懂很多,“菜不能放,种多了会坏,也不顶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