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眯眼笑笑
徐行不敢相信,“人人识字,人人读书,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即便是他祖父畅想的繁荣大国也做不到。
茵茵爬到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揉揉徐行脑袋,“徐哥哥,识字不难,一天只记一个字,一年就能记很多个字了。”
凡是进了北疆的人都不想再离开北疆,他们在北疆办户籍买房扎根,只会为了生计租用小兔车去其他国家做生意,做完生意就回来,北疆是他们的家,北疆有他们的家人。
没有北疆人想跟着徐行学雅语,北疆人的理由充足,他们的文字更简单易懂,为什么要学更复杂的字,而不是让外人来学他们的字。
徐行认真地比较两种文字,反复翻看《好好活》,明确了北疆人愿意为之奋斗的人间,闭着眼睛不吃不喝了两天,第三天起床,他放弃了他的政治主张,放弃了他所有的固念,也放弃了分割高低贵贱的雅语,潜心学北疆的文字,融入北疆的思想文化。
徐行给族人写信,告诉他们,北疆是一个用死亡打碎了所有规则的地方,他想要守护这株萌萌新芽。什么大业,什么名垂青史,什么天之骄子,什么王佐辅臣,他都不要了,他要留在这里当一个平平凡凡的守护者和见证者。
徐行把自己定位为隐秘的守护者,他做好了东岩和北疆合并后北疆被东岩侵蚀的准备。
现实打脸,他没有一丝用武之地,强大的北疆热情彻底淹没了东岩商人,东岩商人又把北疆的热情带到了东岩,东岩人都自称东疆人了,对北疆的一切新鲜事物都像对待小兔车一样好奇好学的心,老人偶尔还带有一些偏见和不认同,年轻人和孩子全然的接受。
徐行还预想了上千种东岩矛盾,并为这些矛盾想了至少三种解决办法。
“呜呜——没用上,没用上!一个都没用上!为什么?为什么?”徐行在小县衙里哭诉。
不可否认项良心里乐开了花,可算有人和他一样的感受了,碰见婵婵后,整个世界都脱离了掌控,他悲怆的仇恨没了,他和妹妹的伟大霸业也没了。他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在史书上站一席之地。现在又一个本可以轰轰烈烈名垂千史的人消失了。好快乐啊!
茵茵拿着教学棍棒,严厉又慈祥地敲了敲他的头,“你太坏了,乱世出英豪都是无数亡魂哭出来的。我们的职责是在矛盾还没有出现时就想办法杜绝。等矛盾发生了再去解决就落了下乘。你以为是东岩人善变吗?不是的,你没看见湘湘和湘湘哥哥为了让东岩接受北疆的思想做了多少的努力。湘湘和湘湘哥哥才是隐秘的守护者。外人不知晓隐秘守护者的伟大,我们北疆史册都一一记录着,由后人称颂。”
徐行低头,乖乖地听茵茵的训话。
项良挺胸抬头,壮志凌云。
婵婵默默地给茵茵鼓掌。
经过了连番打击,又在茵茵训诫下,徐行摆正了位置。
徐行给祖父写信,告诉祖父,他在北疆被敲了几棒,醍醐灌顶了。他认清了自己,他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他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祖父,我知自己在外面可能会成为举重若轻的谋士,然而我在北疆揭开了我自问于心的迷茫,母亲说我无欲无求犹如神仙,在北疆我天上落在了土地上,免不了沾了一脚泥土,我心里却是欣喜的,我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我想我有了母亲希望的世俗之心,我有了想要的东西。大约是一朝落地,压抑多年的世俗心蜂拥而至,我想要一辆自己的小兔车,想要一栋北疆的房,想要一身华丽多彩羊毛衣,想要一份可以胜任的工作。换言之,祖父,您的爱孙缺钱了,急需救济。
这封信寄出后,徐行没有收到回信,而是等到了堂兄和堂妹。
堂兄:“祖父说我们年轻人要自己打拼,不能啃老。”
徐行:“那你们过来干什么?”
堂妹:“祖父说我们可以出世了。”
堂兄:“五国的动静有些成迷,我们还没有想好去处。”
堂妹:“北疆的女人活得潇洒,我想留在这里再看一看,你给我找个住处。”
徐行没有住处,他不舍得花钱租房,在北疆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工厂,也把堂兄堂妹介绍了进来。
堂兄不解:“为什么是羊毛厂?”
徐行:“北疆的工厂,我都试过了,这里的饭最好吃,这里的屋子最暖和,这里的待遇最高,当然,竞争也是最强的。我心灵手巧,能留下来,你们不一定能留下来。”
徐行带他们到了他的工作部门,堂兄仰头看着部门名称,扭头静静地看向徐行。
徐行严肃:“在北疆,没有职业歧视,也没有性别歧视,我们只看能力。”
在婵婵去东岩接湘湘时,井象用自己辛苦织羊毛衣的工资换到一辆二手小兔车,乐滋滋地开着小兔车回北海祭祖了,至今还没有回来。这个空缺了许久的职位被徐行填补上了。羊毛厂长有点担心徐行这么一个有创意有技术的高技术人才因为思想包袱而离职,每天都要讲一讲“谁说男子不如女”。
当初茵茵语重心长的模样还留在徐行的脑海里,徐行借一借茵茵的话,对堂兄堂妹道:“你们要认清现状,我们在山里学的那些在这里暂时用不上,我们要脚踏实地。你们去找一圈会发现,你们没有用武之地。”
堂兄:“我可以去做保镖。”
堂妹:“我可以去扛货。”
徐行这才想起族人为了在乱世中保护自己都学了武功炼体,只有他内脏不全没有学武。没用的人只有他一个。
堂兄堂妹都非常人,快速吸收周围的一切信息并收为己用。
堂兄反过来安慰徐行:“这里的环境不错,也适合你,你好好工作。”
堂妹:“你能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祖父会很欣慰。咱们山屯,可以靠脑子吃饭,也可能靠双手吃饭,没有歧视,都值得骄傲。”
两人果然一个找了护送商队的工作,一个找了扛货的工作。两人本想让徐行引荐,见茵茵一面,再通过茵茵见婵婵一面。谁知道,压根不需要,茵茵每天都开着小兔车出来转圈视察,他们每天都能看见她。婵婵也时不时地出来转圈,虽然大多数都在睡觉。
堂兄:“这里的一切和我们以为的不一样。”
堂妹:“嗯。”
堂兄:“她们身边有很多武学高手保护。”
堂妹:“嗯。”
堂兄:“我们无法凭借武学进入县衙工作了。”
堂妹:“嗯。”
堂兄:“徐行说的对,我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们不讨论什么五国之乱,他们讨论赚钱的事情。
堂兄:“无楼商队收故事书。”
堂妹:“钱多不多?”
堂兄:“多。”
堂妹:“我写。”
堂兄:“老祖知道我们没有著书而是写民间故事,会不会打我们?”
堂妹:“会。你写吗?”
堂兄:“写。”
两人已经在北疆工作一段时间了,非常清楚商队喜好和流量密码,为了赢取无楼商队欢心,他们在每一个故事里都加入“婵婵”元素。
项良去无楼走商三个月回来,直奔小县衙,“婵婵,你在无楼,火了!”
第81章
每本民间故事书都在无楼盛行, 每个说书人嘴里都有救苦救难的北疆小县长,婵婵火的明明白白。
茵茵:“无楼这么喜欢故事书?”
项良是认定了茵茵给他养老的,对茵茵不懂的事情, 他不藏着掖着倾囊相授, 告诉茵茵无楼优越的地理位置带来的丰富物质和历史因素造成的贫瘠文化, 这些故事书就如干渴土地里的水, 无论这些水想让这片地长出什么样的庄稼,她们都拒绝不了。
项良:“我们东岩都悄无声息地并入北疆了, 无楼也别想让我们北疆动刀子。”
茵茵拿着账本给他算了一笔打仗的花销, 一旦打仗, 好不容易打通的无楼商队就被耽搁了, 这一耽搁就是眼睁睁地看着金银打水漂。他没良心, 不心疼人命, 他心疼钱。湘湘可以在小县衙蹭吃蹭住, 他得花钱。他在小县衙每天都要支付房租, 想要吃一顿婵婵哥哥做的饭,更是要花高价才能在小饭桌上有一个位置。花钱如流水, 本该开源节流,可他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嘴巴,不能节流,只能开源。无楼的钱,他要全扒拉到北疆。
无楼也有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可这些大人物太遥远, 远到生不出崇拜的感情, 可故事里的小县长就在民间, 小县长救的人也都是灾民,这让他们亲切。
项良干事就要闹闹腾腾轰轰烈烈, 他让徐行堂兄堂妹继续写民间故事,持续向无楼输出“婵婵”。
金灿灿的一个大元宝就摆放在书桌上,堂兄不走镖了,堂妹不坑货了,两人专心致志地写故事书,争取在十天内写完这本故事书,拿下这个金元宝。这个金元宝能让他们支付小兔车的首付,有了小兔车,无论回山屯接家人过来还是换工作都能派上大用场。
他们前段日子没有停笔,不断收集婵婵的故事。北疆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和婵婵有情感关系。被困在北疆的人讲他们曾经的绝望和婵婵带来的希望,逃荒到北疆的人讲婵婵对他们的救命之恩。他们知晓了北疆人对“婵婵”这两个字有多深的感情,也理解了他们为何让自己的孩子名字里带“婵”。
“婵婵”的故事很多,他们不缺素材,写的酣畅淋漓。
堂兄:“咱们也没胡编乱造,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咱们只是描述。”
堂妹:“对!”
堂兄:“咱们写故事是给老百姓看的,就得简单直白一眼懂,没必要字字珠玑。”
堂妹:“很对!”
堂兄:“咱们的故事书销量破五国历史纪录,远超老祖和祖父的著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客户对象不同。”
堂妹:“非常对!”
堂兄:“咱们这么说,老祖和祖父能不能打的轻一点?”
堂妹:“不能。”
项良只给了两人十五天时间,两人早晨写完,项良下午就风风火火地去无楼了。以前交通不便,他还有霸业在胸,不愿意出远门行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有了小兔车,他来去如风,为了攒到在小县衙吃喝一辈子的钱,他的无楼商队无孔不入,是最勤快的,是最红火的。
无楼商队和民间故事书相互成就,“婵婵”爆火,商队自然也跟着爆火,项良还从妹妹对大丑兔的痴迷的来灵感,带来许多的“婵婵”周边,婵婵同款小兔鞋,婵婵同款小瓷碗,婵婵同款小玉坠等等。他这张脸就是行走的名片,他们商队就是行走的信誉,他们出手的才是正版,才是婵婵认可的。
名人效应惊人,这一趟不需要三个月,只三日就卖脱了所有商品,项良满载而归,还用空出来的小兔车干起了北疆十日游包团活动,载着数十人来到了北疆。
这些人来北疆的动力是看偶像婵婵,来到北疆发现北疆百废待兴,可羊毛衣和小兔车是真的好,北疆的房子是真的舒适,也是真的贵。北疆的工厂多,他们都能找到能胜任的工作,暂时不回去了,攒到钱买了羊毛衣和小兔车再回去光宗耀祖。
徐行放假一天,带着奶疙瘩来找堂兄堂妹,看着两人连吃饭时间都舍不得腾出来一手拿着包子吃一手拿着笔飞,摇摇头,“回不去了。”
他堂兄堂妹回不去了,无楼的这群年轻人也回不去了,北疆有魔力,进了北疆就是北疆人。
茵茵哥哥听了李豪的建议,闷着头钻研了一年半,能给北疆房集体供暖了。
徐行对堂兄堂妹道:“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冬天不用烧柴取暖。”
堂兄:“着还用你说。”
徐行:“所有人都在说买房的事情,你们买不买,反正我要买的。”
堂兄:“嗯。”
徐行假惺惺地阻拦:“你们要想清楚了,想要在北疆买房就要入北疆的户籍,你们就彻彻底底成北疆人了,你们要是帮着其他人对付北疆,那就是千夫所指的叛国贼,写进北疆史里遗臭万年。”
堂兄堂妹不搭理他,他们写了这么些民间故事,在其他人这里特别是无楼,他们早成了北疆人。他们把“婵婵”捧红,谁还信他们和婵婵无关?除了北疆,也没人敢用他们了。
徐行还暗暗得意炫耀道:“我攒的工资能付一半首付了,努努力,年底就能攒够首付提前入住了。”
堂妹抬头瞥他一眼,云淡风轻道:“我全款买了一套。”
徐行:“偏远二手房吧。”
堂妹:“百兽宗和小县衙中间。”
徐行声音失控:“中心黄金地段?”
堂妹:“嗯。”
徐行感觉那个可怜两人一脸憔悴两个黑眼圈的自己是个小丑,化悲愤为动力,不休假了!
徐行堂兄堂妹这般理智通透的人都扎根北疆了,无楼的年轻人也逃不了北疆的魔咒,只是十天而已,羊毛衣不着急买了,小兔车也被延后了,他们要买房!买不起中心黄金地段的房,他们买得起外围的。
做小兔车来回北疆和无楼花销大,一个来回都够他们半个月的工资了,他们让项良捎信给家人。
——爹,娘,儿子不回家了,不跟大哥二哥争家产了,儿子在北疆找到了工作,包吃包住,还能攒钱买房,您老勿念,要是大哥二哥对您老不好就来北疆找儿子,要实在愧对儿子就跟儿子相个儿媳妇送到北疆吧,北疆啥都好就是娶媳妇难,您老就对我未来儿媳妇说,在北疆生的孩子不论男孩女孩都能读书识字,只要勤快肯干就能温饱不愁攒下家业。